“听见你和宝嘉说了一会的话,怎么还不进来?”营帐的门帘被掀开,完颜琮看着漓月呆呆地望着宝嘉的背影,把她拽进了屋,“说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漓月用手揉着自己的脖子,似是缓解自己的疲乏,完颜琮盛了一碗热汤过来,“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我觉得我近日浑圆了不少,都是你每天给我喝汤的缘故。”漓月嘟囔着,用手捧着碗,暖暖手。
“胡说,你每天训练量那么大,若是我不给你补一补,你就要累坏了。根本没人心疼我娘子,只有我心疼……”完颜琮前面还算是语气正常,后面倒像是小孩子撒娇。
“阿琮?最近各位将军们都夸我,说我学东西快,领悟力强,出的主意好,有天分!”漓月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我的漓月自然是最好的,用他们说!”完颜琮与有荣焉,但是一提起那些将军他仍是一个都看不上。
“你啊!”漓月也不戳破他,还是准备全盘托出,“可是我觉得,许多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成功的,我可能确实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就是这块料。”
完颜琮刚想说些不要给自己太多心理压力的话,就又被漓月打断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现在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阿琮,你说哪个女孩子会是具有这些天赋的啊?她的背景到底是什么呢?”
完颜琮心里大惊,漓月不会想起来什么了吧,应该不能,除非,自己在山阴的那段日子漓月没有按时吃药。
“阿琮?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吗?”
完颜琮神色复杂,说道:“当然会想,会想漓月原来过的好不好?为什么会遭此劫难?她曾经到底有没有青梅竹马的爱人?”
漓月听了前几句还算正经,最后净说到哪去了,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戏谑道:“要是有怎么办啊?”
“有也晚了,你也嫁给我了,可别想悔婚!”
见漓月笑了,完颜琮又道:“最初救你,是医者本心,谁知相处中情不自禁地爱上你……后来你渐渐显露出本事,我又能怎么样?保护不了你,就只能陪伴你……你是我的妻子,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完颜琮唯一的妻子。”
漓月有些悟了,往事前尘不可追,身世确实重要,但是她和阿琮之间的爱也不是假的。
“阿琮,因为最近我总是脑子里时常冒出一些兵法、阵法的记忆,看到将士们训练,也总会有些新想法,我就觉得,这应该是我记忆里原本就有的,所以才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你……说不定是哪个门派的女侠,因为江湖恩怨或者为了铲除师门败类而惨遭毒手,也可能是哪个武馆的女教头,糟了对家的暗算……”无论完颜琮说出哪种可能,都不会将正确答案道出。
漓月听着听着就扑哧笑了出来,“你可真有想象力。”
“不过,无论是哪种身世,既然上天让你选择重生,就是让你享受现在,”完颜琮正色道:“难道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难道……想离开我了?”
漓月大惊,竟捶了完颜琮的胸口,“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有点好奇,谁说要离开你了……”
见漓月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完颜琮喜上眉梢。
就听漓月又道:“我当然喜欢现在的生活,虽然枕戈待旦,但每天都很开心,甚至比之前义诊,在王府更开心!”
完颜琮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哼,原来与我无关啊,是因为这里能让你展示才能了。”
看着完颜琮吃醋的样子,漓月赶紧哄他,“更是因为有我的夫君你在,义无反顾地支持我,让我很安心。”
完颜琮给了她一个“我可不吃这套”的表情,敲了敲桌子,“赶紧把汤喝了!”
“遵命!”漓月娇笑,和一身劲装形成强烈对比。
完颜琮这才将装满饭的碗和筷子递过去,“刚才和他们聊的怎么样?下一步要迁往哪里?”
一聊起这个,漓月的精神头十足,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畅谈下一步的打算。
其实完颜琮是担心她总想要寻找身世,才用其实自己并不关心d战事转移漓月的注意力,不知这算不算饮鸩止渴。
漓月有点惊讶于完颜琮今日难得对战场形势的关心,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她现在没太多的精力想这些。
她明白,自己目前做不了什么,把眼前的仗打完才是紧要的,只有等到能班师回朝的那天,才能寻自己的身世。
……
沂王府内,亦如刚喝完最后一次汤药,蝶漪走进了她的房间。
“既然你已经好了,我便要离开了。”
亦如没想到蝶漪是来说这个的,便道:“什么意思?我们还没有比试呢?”
“比试?”蝶漪冷笑,“你连自己的孩子保住都费劲,还谈什么和我比试。”
“那是因我自身命悬一线,若是医治别人,我不见得比你差。”
亦如不甘心,她虽不比蝶漪学医术的时间长,也没有蝶漪治病救人的经验丰富,但她似乎遗传了父亲诸葛勋的悟性,看了书便能马上理解透彻,更别提这些医书里有父亲的独门秘方,蝶漪的师父医术不及自己的父亲,那这个独门秘方肯定能打得过蝶漪,所以真正较量起来,她未必会输。
“独门秘方是吧?”蝶漪一语道破。
亦如表情一僵,对方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底牌。
“不用这么吃惊,医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独门秘方,更别提诸葛勋这种认为自己是医学奇才的人,否则,你何来这么大的底气呢。”蝶漪话音一顿,“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把这些秘方给我,否则,他们可能会成为沧海遗珠。”
前面的话让亦如稍稍安心,还好不是自己这里有别人的眼线或奸细,可是后面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你这又是何意?”
“你别忘了,虽然我和你比试的是医术,可是我最擅长的是卜卦相面!”蝶漪看着亦如吃惊的表情,笑意更浓,“我甚至不用卜卦,从你今日的面相上我就能看出,你近日将有劫难,倒是可能没有心力去操心这些医书的事了。”
亦如镇定心神,“你以为用这些话就能忽悠我?别忘了,我也是道门出身!”
蝶漪这次甚至笑出了声,“道门出身?哈哈!你师父教你吗?”
亦如再次受到打击,这才反应过来,其他的师姐妹都有学过或多或少的道法,但对于她和缘子、静纯,却从没有碰过这些东西,师父一直和自己说还不是时候,只是教她们三个剑法。
“我和缘子通信多年,你们几个人学了什么,程度如何,我了如指掌。”蝶漪似是说累了,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缘子和静纯是将门之后,以后也是要嫁给世家子弟做一门主母的,学这些倒是有点自降身份了。不过你,为什么没有学呢?”
面向蝶漪得意的神情,亦如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难过,没想到师父也一直防着自己。
蝶漪看着亦如仿佛遭受打击,打算再送她一个大礼,“那日你吃了我的药虽然状似昏迷,但其实意识还是清醒的吧……”
亦如周身冰凉,没想到自己在她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她那日听蝶漪说药的副作用是昏迷,以为她不知道这一层……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吗?”蝶漪言笑宴宴,下一秒又仿如恶魔,“因为我要你清醒地痛!”
蝶漪见亦如皱眉,又补充道:“不过这几日我看你的表现,你似乎没有听清与莒到底对我说了什么?没关系,我可以好心地告诉你……”
蝶漪走后,亦如震惊地久久不能回神,如果不是蝶漪劝她不要动气,小心胎儿,她真想提剑去找与莒问个清楚。
她忍住了,只是唤道:“青莲,帮我查几件事情。”
而此时沂王府另一侧的丝厢阁,两个身影颠鸾倒凤后又依偎在一起,贺氏微喘着气,决定开始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尽管前几日根据查到的线索自己已经确定了某件事,但现在她要探一探眼前人的态度。
“夫君,芫娘真舍不得你走。”
与莒虽然每日都愿意来贺氏这里云雨一番,但是顾忌着亦如的心情,他要么晚上过去陪亦如,要么宿在书房,此时贺氏说舍不得,与莒自己也知道确实对她不公平。
“等过了这段日子,夫君好好补偿你。”与莒敷衍道。
“我好羡慕姐姐,能让夫君如此宠幸,夜夜得夫君垂怜。”贺氏不仅言语状似吃醋,就连身子也离开了与莒的怀抱,背对着与莒,“世子爷,今日妾身就不送您了,您请便吧。”
与莒看着贺氏越来越不惧他的样子轻笑一下,谁让自己宠出来的呢,探头过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反了你了,小东西!”
“世子爷!”贺氏佯装恼怒,“您要走便走,再过一会儿……”她微微垂眸,叹了口气,“我怕我更舍不得……”
与莒见她是真的伤心,便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段时间是亦如生病了,我才去陪她的,也就是单纯陪陪她而已,并没有做什么。”
贺氏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他这算是向自己解释吗?见好就收。
之间贺氏睁大眼睛,一脸吃惊的表情,“姐姐生病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与莒摇摇头,表情没有什么波澜,“没什么大事了,过段时间稳定下来,我好好陪你。”
贺氏不想放过与莒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起身道:“那世子爷快去歇一会吧,每天两头跑定是累坏了,芫娘还埋怨您,真是该死。”她又笑了笑,“芫娘这不是醋话,是真心心疼,明日您就不用过来了,等亦如姐姐好了,我再把这段日子您欠我的全都讨回来。”
不管贺氏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听起来很是受用,再看贺氏起身时薄被从她上身滑落露出的雪白脖颈,与莒搂过她的身子,抱着紧了紧,“我在待会。”
贺氏见状,直接挣脱出怀抱,倾身压在与莒身上,眼波流转,盯着与莒幽幽道:“夫君,让芫娘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您的第一个孩子!”
与莒本来惊讶于她动作上的大胆,心里还没来得及美滋滋,就听到了“第一个孩子”这样的话,这是个很关键的事,他不是没想过,尽管是庶子,但这个孩子对自己来说是重要的。
见他迟疑,贺氏也不急,只有细细思考过后的答案才更有价值。
“好!”
在耐心耗尽之前,终于有了答案。
当贺氏柔软的唇再次贴上与莒的薄唇,有些事情的结局,便注定了。
与莒沐浴完毕,例行来亦如这里用晚膳,青莲一边盛着汤羹,一边拿眼瞟着与莒,她的公子终究变了,不是突然之间变的,而是一点点变的。
当她得到亦如想要打听的消息的确切结果时,她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再去替他说好话了,每次她劝亦如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劝自己呢。
与莒看着青莲有些奇怪的眼神,心下都是疑惑,但是看亦如却很平静,还笑着示意自己吃菜。
青莲将汤碗给两人放下便离开了,她本以为这次亦如会恢复原来那种状态,冷漠、阴阳怪气、狂躁……但是都没有,可是越是这种反常的表现,越让青莲觉得紧张,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青莲怎么了?”与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看来她的公子还是很关心她的,明天我定要告诉她这件事,免得她伤心。”亦如还是微笑着说。
与莒看着亦如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些瘆得慌,“伤心?她伤心什么?”
亦如目不斜视地吃了一口青菜,“她听说你带贺氏去了宗祠。”
与莒筷子里刚夹起来的肉掉了,亦如在与莒惊慌的眼神中用手帕将肉包起来放在了一旁,又夹了一块重新放在他的碗中,“怎么搞的?”
与莒放下筷子,也打断正在吃饭的亦如,拉过她的手,直视着她好似没有感情的眼,“亦如,你别这样,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要这样。”
“打你骂你做什么?你是沂王府的世子,在这个府上都由你说了算,你不用对我这样。”
亦如的冷静沉着让与莒更加无措,他沉着头,久久不能言语。
“不用担心我会吃醋,虽然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我到底要为了孩子着想,母亲心情不好,对孩子不利,放宽心——这是我现在能为他、为你做的唯一的事了。”亦如将手抽出来,继续吃菜。
与莒听了这话心如刀绞,他知道亦如的性子,之前的讨好绝对是她最大的让步,如今不愿与他口角绝对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类的说辞,而她说是为了孩子,这话绝对是真的。
可笑孩子的母亲为了孩子,连这样的屈辱、苦楚都能忍,而孩子的父亲却总是担心他会出生,与莒似乎赶到有很多的鞭子再抽自己,真不算个男人,就算亦如生了长子又怎样?人都怕对比,只要贵和比他更不堪,他还是有赢面的。
心里打定主意,与莒便柔声道:“亦如,过两天我寻个好日子,带你去祭拜祖宗好不好,之前你卧病在床,我也是想着祈求先祖保佑我们的孩子才去的,贺氏想要出一份力,我也不好拦着。”
亦如心里冷笑,保佑我们的孩子?是保佑孩子不要出世吧。
她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不用了,没名没份的,我去是怎么回事?”
“亦如,你怀了我的骨肉,以后最低也是要承袭爵位的,你说,该不该带你去拜?”
亦如挑眉,看来自己赌对了,拜不拜宗祠她根本无所谓,就算争着要去,排在贺氏后面,已然是输了,不过,她的孩子最重要,不仅是孩子的性命,还有在与莒心里的地位。
蝶漪想给自己致命一击,自己也可以利用这些消息未雨绸缪啊。
“好!”亦如的嘴角扬起笑意,“快吃吧,一会凉了,胃会不舒服的。”
待亦如睡去,与莒起身去了书房,烛影下一个身影在书桌前站定。
与莒的声音传来:“去叫济国公府里那位吃点助孕的药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