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娇儿生辰群仙荟萃
张夫人回京不久,罗国公一家再次来府上提亲,此番隆重不同以往,罗家不单带来两车锦缎珍宝,还有大量产自外省的鲑珍。双方父母在一起商量许久,浩瀚顾虑女儿若嫁给萧家,将来兆辉回蜀地,女儿也必随之离京,父女相见不易,所以有意支持嵘耀。张夫人了解女儿性情,有意支持兆辉,最后没定结果。
罗家知道此事有希望,便请浩瀚一家若有任何要求都随便提,一定全数满足,请雅俗出来相见,雅俗得知实情,怎么也不肯出来。
饭后,罗国公一家打道回府,临别又再三请浩瀚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恭候消息。浩瀚父子相送甚远,如此动静让不少有心人探明白了。
六月中旬宫里传出一桩喜事,淑妃娘娘有了身孕,此胎来的惊喜,使得淑妃的恩宠一跃冠领六宫,几乎有凌驾贵妃之势,齐夫人也因女儿这一胎重拾了侯府女主的地位。
七月初娇儿生辰,这期间府里的百日红开的异常繁茂,将笄之年按照府中惯例,自要大办一场。
先前娇儿与父母说了雅俗生日那晚的景象,三人赴了“名人宴”,着实不同凡响。对兴国公来说,“名人宴”确实不是随意能操办出的,其余倒可以好好准备。
早前三个月,国公爷就开始花重金为女儿搜罗奇珍异宝,近日武夫人又请了裁缝世家出身的制衣大师来府上为女儿量裁新衣,制新鞋。
生日未到,父母给做的东西就鱼贯送入金缕轩,堆满一大桌。
罗列有:金玉珠宝首饰十五件,青玉寿星一尊,鎏金珐琅三镶金瓦嵌宝石瓜叶果蝠如意一柄,金锭十对,共一百两,内外新衣两套,鞋袜五双,蜀锦两匹,云锦两匹,宋锦两匹。
叔伯家也送来金锁、玉佩、手镯、金寿星、金缎、寿桃、寿面、荷包、内酒等礼物,同侪礼物较别出心裁,或奇花一盆,或珍玩一件,或新书一部,或洋器一物,不能尽列。
镜台前,兰亭伺候娇儿戴全一整套的赤金镶珠宝首饰,从簪钗到镯戒一个不落,赤金软镯上镶的珍珠跟葡萄串一样密满,玉平安镯绿的深翠,红宝石戒面大如雀卵。
兰亭一边收拾一边说:“这些首饰都是老爷花重金在外地买的,京城几大首饰铺并没有这些现成的好宝石,听说这些都是出自几位福寿双全的藏家手中,寓意可吉祥呢!”
娇儿眉开眼笑道:“爹爹从来都是最疼我的。”
朱阁将青玉寿星放闷户橱上摆好,小心擦拭四周,又捧来铜珐琅三镶如意递给娇儿看,笑说:“姑娘瞧这柄如意好精致,这三块金瓦上的宝石瓜果都这么大个儿。”
娇儿接过沉甸甸的如意,摸摸柄首大个的宝瓜玉叶,又拈起挂尾的青丝穗子瞧瞧,递回去道:“年年都得的东西,不过图个样式新鲜。”
朱阁接过如意,又道:“今天二舅夫人除了像往年一样送来新衣寿面,另外又封了二十两银子,说姑娘十五岁生日难得,实在想不到送什么好,让姑娘拿银子看着买些想要的,四夫人五夫人也都封了红包送来,我寻思前几月雅俗姑娘生辰,咱们夫人送的是红包,家里几位夫人知道这事么。”
娇儿搭着兰亭的手扶起身道:“舅母婶娘她们肯定不知道,那日雅俗生辰都没什么人去,连她父母都不在家。”
绮户端羹汤进屋布桌上,恭敬道:“姑娘,厨房新制的雪霁羹,您尝尝。”待娇儿坐下,又递上银勺说:“这羹是采一百朵新开的芙蓉花,择了花瓣捣碎成汁,加现磨的豆腐和蜂蜜制成。昨儿姑娘夸了句府里的芙蓉好看,夫人便让厨房制出这道甜羹,吃起来清香滋补。”
兰亭也笑着说:“咱们老爷夫人最疼咱们姑娘,这次姑娘生辰,府里不止开席摆戏,还要宴请宾客呢!”
娇儿吃了口羹,方才笑道:“这个自然,谁让你们姑娘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呢。”
这时节大地渐渐减轻红绿,椿树映黄,梧桐渐秋,景福馆中满庭修茂妩媚的花木如同这里的主人一样琼林玉树,以门侧衔接一周过来的绿漆抄手游廊为背景,从任意角度看,都像住在一个画里的地方。
锦窗前,还君对着镜里为雅量细细编盘着发髻,一头乌顺的好青丝跟把密云似的,几番灵缠蛇绕,环环相套,用一对金镶五珠折股钗固定,顶门前插入金累丝点翠镶宝荷蟹钗,高低斜两支金镶玉花果头簪子,镜中比灵蛇多几分端庄,比弯月多几分俏皮,洁白的肤色如白玉兰花一般细嫩凝滑,在衣装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珍贵。
雅量穿了件西子蓝织金蝶舞牡丹妆花宽袖齐腰襦,曙红色提花马面裙子,丝织品崭新的光彩像泉水一样遍身流动,腰间束着一条大红色宫绦,系一块蟠螭纹古玉环,接着又从天鹅绒红盒子里取出一枚黄金刻花圆盖镶南珠大戒指套在纤长的食指上,戒面珍珠足有雀卵大一颗。
还君看一切收拾妥当,方说:“姑娘,好了,雅俗姑娘今日先去了邵国公府,听说国公府这次把与邵姑娘交好的姑娘都请了,统共三四十人呢!”
雅量满意还君的梳头手艺,笑道:“姐姐生辰那日只有我们三个,娇儿生辰请了三四十人,果然人气上是把姐姐比下去了。”
还君道:“雅俗姑娘生辰从不请客,若请的话,定比恭贺邵姑娘的人多。”
雅量就着还君的搀扶起身,边往贵妃榻去边说:“姐姐不讲究这些,人多她反而觉得打扰。”
夏木用填漆荷叶盘端来一个红里现白的缠丝玛瑙螭龙单耳杯,请姑娘用枇杷汁。
雅量饮食素来精细,每次吃果子,都是提前去皮切成小块摆盘,还有将鲜果磨成汁,兑蜜,制得酸酸甜甜的饮用。此时端盏浅尝一口,因问:“今日枇杷水怎么喝起来酸了些?”
夏木回:“今日在汁水里多添了些枇杷,少放了蜜,喝起来生津止渴。马上要去兴国公府,路上有一程子,不敢让姑娘喝太甜的。”
雅量:“原来如此,蜜茶酸些更好喝,以上喝的甜了些,以后就这么煮。”
夏木:“我都记得了。”
还君等雅量喝完茶,笑催道:“姑娘,咱们早些去吧,动身晚了路上热。”
雅量:“好,走吧。”
还君忙扶姑娘起身,冬去带人拿着物件跟上,夏木秋高留看院子。
“你过生日那天,武夫人特意让娇儿送来二十两银子给你,她人虽没来瞧你,你要记着长辈的情。”雅俗牢记母亲的话,为回赠娇儿对自己的情谊,特意把珍藏的一对狮钮寿山石印章赠予娇儿,印章尚未刻字,作为礼物甚好。
娇儿接过龟纹锦盒打开一看,果然喜得合不拢嘴,把两枚印石拿在手上对比细瞧一番,连夸:“好漂亮呀!这对寿山石纹理一致,色泽殷红,用作印章石当真是极品。”
雅俗:“想着你过生辰,送这个寿山石最合适,颜色看起来也喜庆。”
娇儿笑着说:“我好喜欢这对印石,雅俗,谢谢你!”
接着雅俗又转身接过一方蓝地缠枝纹锦盒塞给娇儿,说是母亲让带给她的。娇儿打开看是一柄白玉牡丹形如意,别致典雅的形状把娇儿看的满目惊喜。送完礼物,雅俗不忘夸道:“娇儿,你今天穿的真漂亮。”
娇儿真心高兴,不过看雅俗打扮的这么高贵精致,正要赞美回去,言未出口,外面又报客来了。
飞飞所忆一进来就道:“娇儿,你家今日真热闹。”
娇儿见飞飞打扮的格外雍容高调,高耸的双环望仙髻前立起一树黄金玉果满庭花头饰,两侧各簪一对点翠镶宝石长流苏步摇,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兰苕色散花绫广袖大衣,披在身上就像湖水上飘着一层五颜六色的花,搭着长长的枵蒲绫披帛,项戴八宝错金璎珞链,腰围金线绣花彩条凤尾裙,每个裙条下面镶一块紫晶片,尾尖坠着珠穗子,当真妖娆多彩,美不胜收。
娇儿满面笑容赞道:“飞飞姐姐果真不负风华绝代之名!”
飞飞笑着上前一手搭住娇儿肩膀,娇声说:“怎比得上我们的小寿星,今天这么雍容尊贵。”
娇儿忙道:“飞飞姐姐快请入坐。”
沉宓就坐在旁边,瞧娇儿被揽走,便起身拉雅俗坐下来一起说话,打量雅俗全身总共只戴三件金珠首饰。手上一对通体赤金的合扣镯环,圆形宽边,两面遍布雕金图案,单个镯面上镶嵌有十颗指头大的珍珠,颗颗滚圆明净,双镯扣处竟还镶有一对嫩蚕豆大的猫眼宝石,十分璀璨夺目。尤其头上的凤窠金钗好生贵重,那钗通体赤金,煞是耀眼,钗头分成两部分,上半部分是有鸽子蛋大的一颗珍珠竖镶在勺形凿花金托里,整个椭圆饱满,色泽如明镜高光,下半部分是酒杯口大一块半瓜形团窠对凤,表面花朵连枝,又镶嵌八颗黄豆大的红蓝宝石争相掩映,双针满雕满刻,粗直如筷,着实是件奇宝,若非这一头好头发简直承载不起,便笑着问道:“雅俗,你这支钗是在哪儿买的?上面的珍珠好大好精致哦,我也想买一支。”
雅俗笑道:“这钗是亲戚送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你若喜欢的话,可以照这样子再打一支。”
沉宓伸手轻轻抚了抚钗头的大珠,羡慕道:“打一支我也没这样好的珠子,这么大的珍珠我还是第一次见,估计买不下五六千两银子,送你珠钗的亲戚果真看重你。”
周围一听值五六千两的话都盯着雅俗看,不少眼神异样。雅俗连忙说:“你竟会夸张,哪里就这么贵了!”
这时武夫人着丫鬟来请雅俗过去,雅俗连忙去了。
赶上官员休沐,今天整个府里笙歌聒耳,锦绣盈眸,气象不同往常。
辰时末,雅量来到内院迎客堂,一看满堂云鬓花颜,红飞翠舞,当真一派仙宫集会的景象。
此时宾客已到十之七八,堂中摆了数桌点心,花样有邵府私房的八珍玉食糕、粉蕊千瓣紫金丸、五仁奶油酥、酥油鲍螺等几十种精美珍馐,鲜果少不得五颜六色的葡萄和金黄的癞葡萄,以及宝山金梨、蜜水石榴、灯笼红枣、益智龙眼等各类应季好物。戏台上优伶正唱《麻姑献寿》,宾客吃茶欣赏,又有十几名清秀的国公府女仆分列排侍,有条不紊。
众宾客看到新来的雅量,纷纷对她投以惊艳的目光,感叹这几位小美人名下无虚。娇儿也忙过来迎接,客气话未出口,先赞雅量貌美如天仙,拉着手,左看看,右看看,惊叹赞赏直打转。
雅量礼尚往来,一松手,也把娇儿给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一身黄紫交映的色彩尽显贵气,上身拓黄地二色金花开遍地锦襦,花色以紫为主调,腰下松黄色织金四合如意裙,里面一件蓝色交领长纱衫,腰束粉青缎带,衣形尺寸板正贴合,缕缕荡漾的织金花纹散发着扑面而来的奢华之感。
头发梳成两边对称的同心鬟,左右装饰五对赤金镶红蓝宝石花式钗簪,顶上一朵紫葳葳的牡丹,更显得面目丽色仙美,容光照人。耳下一对黄金镶珍珠并蒂海棠垂流苏耳坠,脖子前铺着一串于锁骨边分出三股的赤金北红玛瑙项链,每股均匀串五个一寸半长,手指粗的玛瑙管,从两侧三股并一股归结于颈后为一段金凤牡丹宽链,整体成色近乎足赤,特别十五管玛瑙色泽纯正,纹理一致,端是一整块极品北红雕琢而成,这样的珍宝便在宫里也难得一见。手镯除了素日戴的那件华严三圣活扣镯,又添了两个金镶翠宝珍珠软镯,一枚金圆托星汉砂大戒指。浑身上下明亮华贵,妥妥的艳压群芳。
雅量忍不住摸摸娇儿的新项链,对着她一通大夸特夸。
二人说了几句厉害的夸奖话,雅量方命人把为娇儿准备的礼物赠上,一盒十二枚雕花镂空的象牙镶金纽扣,图案分别为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单个桂圆大小,工艺之精湛实在惹人惊叹。
娇儿看着十二生肖纽扣精致无匹,满心喜欢,因而笑道:“之前你给飞飞和典典送的东西都是一套十二件,这次竟把十二生肖用在纽扣之上,雅量,你的想法好巧啊!”
雅量道:“雕柴画卵,我也是借花献佛,我想这个好看实用,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略表我一片心意。”
娇儿道:“竟想到把纽扣做的这样精致,这份可贵的心意再没有更好了。”
雅量笑道:“前一阵子读柳永词,我最喜欢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虽不是,也可大略牵强附会。”
娇儿益发笑道:“我理解的是:肝胆相照,环环相扣。”
“这么解释更好了。”看左右没找到雅俗,雅量就问:“娇儿,我姐姐来了吗?”
娇儿:“雅俗一大早就来了,和我娘亲在一起呢。”说罢指向东边的矮足榻上。
雅量这才透过重重身影找到姐姐的所在,雅俗穿着一身海天霞织金灵芝鹤舞妆花面宽琵琶袖褙子,镶着三指宽的天水碧联珠锦边,里面筠雾色薄绫衫,黄白游暗花缎裙,乌墨含香的髻鬟上只簪着兆辉送的珠钗,整个人犹如一颗明净圆白的珍珠,比之娇儿更显贵气,此时正和典典一起坐在武夫人身边说话。
雅量被娇儿拉上前给武夫人请了安,细看武夫人戴着金丝䯼髻、嵌宝挑心、镶珠掩鬓,一袭青骊地缠枝月季纹织锦褙子,搭着一条耀眼的金宝地马面裙,通身雍容华贵,真心感觉她艳压了在场所有的夫人。
武夫人笑着伸手拉近雅量来问了几句。方才瞧雅俗被人围着不自在,就把她唤了来,现在雅量也来了,所以说不了几句武夫人就让娇儿带姊妹去玩,只把典典留在身边说话。邵赵两府已将婚期定在九月,这些日典典原没机会出门,今日难得来了,想留她在身边多坐会子。
娇儿带俗量到前头看戏,不多时在坻、芍贞、永昀等也来了,一群小姑娘都起身迎接。
待客人到齐,飞飞看场面隆重,随即上台即兴跳了一支醉人的飞仙舞,只见华光流映的绫帛一圈圈随臂扬散,柔若无骨,千娇百媚,金丝珠玉凤尾裙一连转旋开似伞,翡翠娇影宛若游龙一般,仿佛嫦娥下凡,博得众人赞美不断。
雅量坐在台下自顾自吃茶,对飞飞这出风头不大捧场,自进来碰见到现在,她对自己姐妹像有过节一样,行动盖雅俗一头,言语也透露着不敬。
一旁的永昀看飞飞跳的无限风光,大放异彩,便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一边又找不鼓掌的雅量说话,问她会玩牌否。雅量有心下飞飞面子,当即表示想跟永昀玩牌切磋。永昀一拍即合,转头就问娇儿要骨牌耍,接着又拉上在坻和芍贞。
身为东道主,娇儿也很无奈,只得假惺惺忙碌,命人腾出一张大桌子给这群好姐妹推牌九。
飞飞舞完归座,见周围赞不绝口,颇有得意之色,又见雅量、永昀、在坻耍市侩游戏,觉得就是针对于她,又厌烦了起来。
众人的反应都落在典典眼里,她看武夫人行动言语上对飞飞颇为赞赏,分毫看不出作伪,但以其对武夫人的了解,其实夫人并不喜欢飞飞,习舞作歌,诗酒花茶这些才艺入不得夫人的眼,她更喜欢会待人处事的女孩,喜欢心怀大度,能看清大局,掌控大局的人,比如雅俗,比如她心爱的女儿。
武夫人确如典典所想不喜飞飞,飞飞实在美丽,只是不符合当今世家豪门对女儿的教养规范,假如她生在乱世,必能作为误国红颜,但是当代对女子的教养注重修身齐家,强强联合,譬如雅俗娇儿的高贵典雅,雅量典典的七窍玲珑,永昀沉宓的才智通透,在坻芍贞的文雅淑慧,以及文冉的豁达自信。飞飞虽然能歌善舞,可终归不是高文正统,不符时代人心。
在坻正在兴头上,便向众人道:“推牌九人越多才越好玩。”很快又拉了好几人进来。大家不忘把娇儿这财主给扯住。娇儿见自己在劫难逃,越发不肯放过雅俗,雅俗硬是被拖住,突然就这样集体玩起牌九来。
小千金们出门都带零钱,有贴身丫鬟保管。江南见雅俗要赌钱,忙送来一个沉鼓鼓的红地金福字织锦袋给主子。大家看雅俗带挂手的银包做工精致,听里头全是哗哗银子声,都惊叹雅俗有钱,又见永昀才一坐下,便从裙下裤腿里掏出一卷银子,惹得众人更加惊叹,纷纷把小钱袋取出来比富,旁边一群贵夫人见此都看了过来。
首先确定由永昀坐庄玩小牌九,胜负立现。永昀洗牌技术娴熟,加之运气甚好,连赢数把,不住地撸满桌铜板碎银子,喜笑颜开道:“这些都是我的了。”撸完就用衣服兜起来。一圈人都被赢怕了,雅量不住赞永昀是个赌博高手。
在坻娇儿输的最多,都生了几分气。娇儿见永昀老是赢,便说:“肯定是你坐的地方今天有财神罩着,我也要坐你那里。”说罢就起身到永昀旁边坐着,挤永昀,吓得永昀赶紧兜好银子。
在坻连输好几大把,银袋子剩不到一半,见永昀把赢的钱一把接一把用衣服兜着,也学着扯一截衣服把钱袋兜卷起来,口中还道:“我就不信我今天赢不了了。”
对面芍贞见在坻动作不够雅观,好意提醒道:“在坻,永昀是把钱放裤腿里才赢上来涨到腰兜里,你这样兜着不行,得先放裤腿里。”
在坻很听劝,立刻就把钱袋塞裤腿里。雅俗已经输了五六两银子,见在坻这般,也学着干起来,看看裤腿不好掀,就脱了一只鞋,把钱袋塞鞋里。周围一圈小姑娘都看的目瞪口呆,围观的夫人们也笑了起来。芍贞忙说:“雅俗,钱塞臭了更赢不了了。”
雅俗一听又把钱袋提起来,边勾鞋子边说:“我鞋不臭。”
典典对此笑道:“臭了更好,臭了永昀就不敢赢了。”
永昀忙接一句:“原来有几个臭钱是这么来的,谁说我不敢赢?我照赢不误。”
雅俗气势被激上来了,看着永昀笑道:“你得赢得了才行!我今天就奉陪到底。”说着把钱袋往桌上一撂,银声沉重,周围人又是一阵惊叹。
雅量被惊到了,不觉开口:“姐姐,你怎么就跟个真赌徒一样。”
雅俗辩解道:“你懂什么?我们这叫小赌怡情。”
众人都道:“对对,小赌怡情。”
接下来一把在坻赢大发了,再三感叹道:“果然钱一放裤腿里就赢了,看来财神爷今天罩着裤腿呢!”
众人听在坻的话笑的越发厉害,娇儿和其余人都听不下去了,纷纷把钱袋往裙摆下裤管里塞,口中疑惑说:“还真是塞裤腿里就能赢啊?”
这一把娇儿摸了好牌,大喜:“塞裤腿里可真灵!”
赌到后来成了雅俗、娇儿、在坻、永昀四人推,其余都退场旁观。四人轮流坐庄玩大牌九,每把四张牌,两两配对比牌,考验策略。飞飞终没坐住,起身围过来看雅俗娇儿玩牌。雅俗运气稍涨,很快学会配牌,卯劲儿赢娇儿的,二人杠上了。娇儿偏不肯服输,下决心要翻本,就跟雅俗玩到底,输光了又吩咐朱阁:“再去拿些银子来。”
朱阁忙要去取,武夫人怕女儿等不及,忙让人送来一荷包金锞。
娇儿得到母亲赞助,气势大增,把金子往桌上一拍,喝口茶,继续。
雅俗瞧娇儿还嫌没输够,越发要好好赢一赢,也喝口茶奉陪,加上在坻永昀都不省事儿,一桌牌九赌的如火如荼。
越往后每把一开牌,雅俗先口头上故弄玄虚一番,娇儿也学着大张声势开牌,看的周围人跟着瞎紧张,瞎叹气,台上戏都唱不下去了,没人看,都围着看姑娘玩牌九。武夫人早没坐着,站在桌旁瞧四个丫头推牌九,后来瞧不过,向周围笑道:“就是我儿子玩牌也没这么淘气的。”
开席前最后一把娇儿来了手好牌,又说:“玩最后一把了,都下大注啊。”三人纷纷响应,把面前赢的都堆上,大家都说看谁收这最后一把财气,如此让娇儿一把回了大半的本,高兴的前所未有。俗坻昀也赢的钱袋鼓鼓,纷纷欢笑起身。
今日宴席满上珍品,硬菜有煨牛舌、炙羊肉、东坡肘子、爆炒野兔、红烧果子狸、梅子酱排骨、野鸡炖蘑菇、八宝葫芦鸭、糖醋胭脂鲤、油焖辽东虾、火腿炖甲鱼、香糜鸳鸯蛋十二盘,外加荤素小炒六道,凉菜四道,卷圆糕饺点心四碟,小菜有一碟虾子鱼,一碟天目笋,足足二十八样,主食是汤面和红籼米饭。满桌描金彩瓷器皿,錾铜汤锅,银錾花酒具,金华酒,花样精美十足。
众宾客饮酒品尝,连声夸赞。永昀今日好运气,不但赢了钱,吃席也大饱口福,把菜吃一遍,又起身找娇儿喝一盅,祝娇儿长命百岁,福禄双全。娇儿郑重回应永昀。武夫人看永昀行事大方,主动敬了孩子一盅,永昀忙恭敬受礼,真诚与长辈碰杯。众人看此一幕,纷纷给娇儿敬酒祝福,气氛好不热闹。
下午送走客人,国公府又大肆忙碌晚上家宴,国公爷千金过个生日真不简单。武夫人特意把雅俗雅量留下,说好晚上三孩子一起休息,明日再回。
主家盛情难却,俗量便答应晚上留下来为娇儿庆生,又着人回府告知。家里那边得知女孩留人家吃晚宴,因兴国公府是常去玩的,不便拒绝,便派各人贴身嬷嬷送去洗漱安寝之物,好好照看,直至接回府中。
武夫人这里担心雅俗雅量闲不安心,就和仨孩子一起抹牌玩,夫人有意送钱,一下午输了不少给她们,待晚会儿有了事务,仨又跑去大厨房前面玩了起来。
厨房大厨和烧火洗菜丫头统共三十余人,看见了都不敢上前过问。
晚宴将近,三人来到厨房看大厨切菜,或看做菜过程。下人素知娇儿,怕姑娘进来弄脏衣服,便把做好的榛蘑炖鸡汤盛了三碗,让姑娘到侧厅这边来尝。
平常吃这些汤水还无甚特别,今日忽在厨房吃到罐里现盛的,竟觉难得的可口,三千金立刻品起来。午宴太过热闹似没吃好,此刻用这汤正是时候,又有喷香的糯米烤酱鸽子出炉,肉香味儿着实侵神袭脑,看卖相也令人垂涎,雅俗忍不住命端来尝尝。厨娘不敢怠慢,忙端送来供主子们享用。雅俗撕了块翅尝尝,连夸味道好,又命江南打赏。娇量很自觉,也跟着撕腿子吃。
周围人暗暗懂了,盘算接下来怎么讨好主子,很快又有厨娘亲自送来个大盘,里面是现炒的鳜鱼鳝丝鸳鸯炒,鳜鳝鱼丝一白一黑,口感一嫩一焦,实在好吃,三人边吃边夸味道不错。娇儿吃的高兴,也命朱阁派赏。雅量见此情形,等吃了合心的蘘荷炒毛豆也命给赏赐。
就这样三人在这里把刚做好的大菜一道道试吃,到晚宴开席,正好都吃饱了。
雅俗放下筷子感慨:“真合心配口的美食都不是席上吃到的。”
雅量笑道:“吃席规矩约束,还是私房菜吃的香。”
娇儿:“刚出锅的菜味道肯定好些,只是咱们现在都吃饱了,等会儿宴席怎么办?”
雅俗看向娇儿说:“你还打算席上吃菜么,等会儿咱们好好喝酒吧!今日你生辰,我们比比酒量如何?”
娇儿顿时来了精神,兴奋道:“今晚家宴吃葡萄酒,你说一会儿我俩怎么个比法?是喝个微醺,还是喝个大醉?”
雅俗:“看情况,大醉应该不会,但若喝个微醺不得尽兴,应该还会多喝些。”
娇儿:“那太好了,今晚一醉方休。”
雅俗:“不醉不归。”
晚宴依旧摆在迎客堂,国公爷父子都来作陪,另外考虑雅俗雅量是女孩,避忌场合,所以府里一早派轿子把离不远的叔伯家闺女都接来作陪,连同国公一家总共十二人。
堂中桌凳尽皆撤去,改成上首一张花梨木满雕满刻大条桌,两边各五张小长桌,成铃兰宴,留出空间阔朗,下方给家乐献曲,方才把席摆起来。
各桌汤盅菜盘攒成花形,搭配绝妙的烹饪,名贵的玉雕兕觥,双耳杯,斟满红如血甜如蜜的葡萄酒,舒缓的音乐如诗歌般娓娓道来,一切安排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娇儿这些叔姊妹各个衣着考究,外貌出众,谈吐风雅,虽不及娇儿那般出类拔萃,也都是有学识的大家闺秀,更让俗量见识到了邵氏家族女孩的好教养。
雅俗有幸于今晚在此,便把国公一家和满厅姊妹都好好敬一敬。
一屋千金已在上午见识了雅俗的气度,知她是人中龙凤,心生仰慕之意,又见她平易近人,真心喜欢,都接连与她吃了数杯。
雅量气质如风,端杯抬袖之举动舒展典雅,饮起酒来更衬风流三分,醉人婉转。满厅女孩又纷纷对雅量投去欣赏之意,彼此聊起诗文喜好等语,相互喝的知己难逢。
弘毅见雅俗雅量俩实在可爱,尤其雅俗,举止温婉不失霸气,仿佛女孩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未长大的小男孩,实在让人着迷。今日弘毅正好与雅俗对面而坐,席中也都是家中姊妹,于是连敬雅俗妹妹数杯,雅俗连连回敬,二人喝的千杯嫌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武夫人担心孩子们喝猛了撑不住,便提议行个酒令。娇儿点了飞花令,武夫人为令官,接着满厅行起。女孩们今晚仿佛都在兴头上,对诗人人尽意,句句热闹,接不上也不忸怩,都喝的畅快淋漓。
酒足兴尽,叔姊妹都被轿子送回各家,娇儿和上次一样带俗量回金缕轩休息。江南、还君、朱阁都捧锦盒为主子卸了钗环,服侍漱洗,不在话下。
武夫人见仨丫头睡下一起,方才出来对国公爷说:“今日滕丫头来处处给雅俗脸子瞧,还险些跟雅量弄翻了,大约是仗着如今淑妃盛宠,才不把那些姊妹放在眼里,长天拉个脸,就会作歌弄舞,吟风弄月,到底不是正经涵养。为了不让雅俗雅量记心上,我才把她姐妹俩留下来,让和娇儿好好说说话。”夫妻二人在院子里并肩慢慢散步。
邵国公笑道:“娇儿聪慧,知道怎么把小姊妹笼络好。滕丫头一直就是那样的性格,高傲冷僻,不过淑妃有孕又能如何,最多生个皇子,将来封个藩王,守着一辈子荣华富贵,倚仗后宫那份恩宠,再好也好不过高国公府去。况且淑妃这胎不算稀罕,据消息传,贵妃娘娘也有了身孕,只是高国公府不肯声张。”
武夫人听完思索半日,又道:“国母膝下太子长成,哪位娘娘怀孕都不影响大局,可圣上看重子嗣,淑妃就算恩宠不及贵妃娘娘,仗着龙胎,这十个月也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罗国公府与李国公府议亲的事儿你我都知道,若他俩家成了,我们便可为娇儿筹划,若是不成,只怕最后就落下了我们娇儿。滕府的意思既是相中了嵘耀,若滕家想借淑妃怀胎这个机会,求皇上赐婚……”
不等夫人说完,邵国公忙道:“你莫要思虑过甚,前朝后宫素来泾渭分明,皇上是英明之主,若淑妃敢仗着身孕出言干涉前朝臣子家事,只会惹怒龙颜。皇上曾允许她行走御书房,侍候笔墨,其中多有考虑饶阳侯府无男丁在朝,不牵扯朝政的缘故,而淑妃借机为其叔父谋利,致使滕鲲被明升暗降,擢迁出京,如若再沉不住气,触碰了天子的逆鳞,只怕她这一胎也换不回皇上的信任。”又漫不经心补了几句,“咱们娇儿是有福气的,就算咱们决计要争,明面上也不可露一个字,由着饶阳侯府去。嘉泽郡主的脾气我也清楚一二,正统的皇亲贵胄,便是皇上太后也不好做她的主,她若瞧不上,说什么都没用。”
武夫人叹道:“这些我何尝不知,罗府家大业大,郡主一心要个有手段的儿媳,肯定没瞧上滕丫头只会挑弄靡音,毫无齐家之才,若侯府把风头闹大了,最后得不成,自己找难堪。但张夫人的主意我没法知晓,雅俗与兆辉性情相投,罗李两府若不成,只怕便宜了滕府,委屈了咱们娇儿。”
邵国公笑着劝道:“就算罗李两家不成,也便宜不了滕府,除了滕丫头,京里京外还有多少出身显赫的名门闺秀由着罗家去挑,堂堂国公府的冢妇人选岂会轻率而定,对滕府,罗家既已明确拒了,就不会有回头的可能。你好好的也别虑那么多,局势不由我们掌控,且看着别动,待时机来了,咱们再行动不迟。”
武夫人缓缓往前走,口中说:“我不贪慕那份荣华,只是不希望我们娇儿委屈。”
歇了一晚,第二日吃了饭,姐妹方各自回家。雅俗一到四象斋就得知萧侯爷一家今日前来提亲无果,刚回去,顿时失了所有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