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典典出嫁坻飞相争
九月京城最热闹的事莫过于邵国公世子娶妻,这场婚典的盛大程度往前十年都不曾有过,现场桂殿兰宫列冈峦,富丽堂皇金映红,产于九州四海的美酒佳肴,来自邦交邻国的乐器珍藏,复原古画雕刻的群组舞蹈,以及诸多新兴民间工艺品都在此次婚典上登台亮相,连同聘礼在内,所费银两总计十万有余,南北漕运为此千里加急。大婚前夕,除国公府往来亲朋,凡在京上品级官员,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八九品小官,尽在受邀名单内。
此前赵起夫妇为送女儿出嫁,算足日子,提前于任上日夜兼程往回赶,才到家中,还没来得及洗尘吃饭,就有俞姨妈借送贺礼的由头赶着找上门。
蒋夫人纯粹为女儿回来,本就很忙,根本没时间出面应付,再者她事到关头脑筋也聪明,认为俞姨妈赶这当口儿来就是为了此前蓄谋的主意,倘若一个不慎入了她的彀,她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当口可真搞不好要闹出乱子,所以为了女儿婚事的顺畅吉利,直接躲着不肯见。
孔老夫人也认定俞姨妈这等亲戚没必要留,她此举分明盯梢许久,一定别有用心,倘若放这等人进来,不防头她会趁典典的婚礼偷摸干什么坏事,必然要生祸害,所以直接吩咐各处守门,不准放俞家任何人进来。
地位显耀之人做事,往往没工夫去关注面子情分,他们更多只考虑实际利益。
赵家已煊赫五代,寻常往来亲朋,个个非富即贵,便是门生远客持礼物拜帖求见,也得通传允许后,才能见到正主。对普通人而言,这座大门远在青云巅,可望难即。
俞姨妈堵门堵了几天,始终不见蒋夫人出来,试图往里闯了几次,都被轰堵出来,最终没能得手。其实她也知道,想把女儿一起嫁去国公府是不可能的了,可她们母女三人又都极度见不得典典这般轻轻松松嫁入豪门,整日恨得心肝生刺,便想趁典典成亲前的这几天到赵家探探看看,借着人多手杂,暗中找机会往典典吃的茶饭里下些药,让她中毒昏死过去,也就嫁不了了,到时候赵家找不到证据,肯定没办法查。
婚礼当天,典典被八抬大轿轰轰烈烈抬进国公府,沿街一路撒糖撒钱,乐队高奏,热热闹闹。
现场冠盖如云,上有皇亲国戚、内阁、六部长官坐镇,其余五寺六科、五军都督府、都察院、通政使司、锦衣卫都督、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翰林院等各部门官员家眷悉数被请到现场,场面盛极一时。
昔日要好的姊妹都作为宾客参加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并见证了婚礼的相关流程。
弘毅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从此便与典典同心齐力经营家庭。
话分两头。在坻于上一年就与太子议亲将成,不料今年初太子意外被雅俗的一张画像吸引,导致婚事走向暂时停滞。
在坻本人一向有主见,在她看来,自己要么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儿,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要么嫁给世间最有权势之人,成为家族助力。她因家学渊源,又有一个学贯中西,风流倜傥的父亲,三个龙驹凤雏般的兄弟,几乎不可能把普通男子放在眼里,换者说,她追求自我价值,婚姻价值,天生就是当皇后的料子,虽然目前与皇室联姻之事暂时被搁置,心却稳如泰山,宁静致远。
在这之前,皇族有不少人已经见过在坻,对于太子意外起的这份心思,太后因襄王不同意,皇上不支持,皇后因个人情感,虽然顺着儿子向成国公府透露过,却对在坻舍不得放弃,更重要的是成国公不愿意把女儿嫁入宫廷,所以在坻最终会嫁给太子的变数不大。
这件事本来都在周密商议中进行,外人并不知,但作为宫中包打听的滕淑妃却一清二楚,所以消息就通过她这条路径传给了她的母妹。
太后皇后的意思都要在坻,可是太子变了态度,现在这门亲事宛府推不得,在坻除了太子,不能许旁人,如此就拖了下来。
飞飞之前瞧典典大婚办的风光无限,心里本就不平衡,一直在想待她嫁给嵘耀,定要样样办的更胜一筹,这下子听到在坻不顺的消息,突然高兴起来。
在她看来,宛府原以为会顺顺当当出个未来皇后,没想到现在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倘若李家动了心思,在坻就会成为天大的笑话,偏偏在坻年纪比飞飞还大一些。
正所谓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假朋友处久了就该有事儿。这日正是誉龄侯太老夫人做大寿,在京权贵官员各家都有人到侯府祝寿吃宴,飞飞也随母一道去了,恰巧遇到嘉泽郡主。
郡主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在这里遇到,可不让人惊喜,齐夫人忙上前跟着讨好奉承,又唤飞飞来给郡主奉茶问好。
尽管郡主是嵘耀的亲娘,可飞飞觉得郡主对她不太好,所以礼数就没到,虽然听了话,面上却很有些不甘不愿。
郡主都被齐氏烦得够呛,碍于场合,半天才理一句,见飞飞又来这套,更实打实不待见,正巧那边郦夫人点头招呼,连忙起身迎去,把只顾做样子的飞飞撂在一旁没理。
飞飞感觉被郡主忽视拒绝,有气无处使,看见在坻跟芍贞在那儿有说有笑,就想把她俩消遣回来。
侯府太老夫人是殷夫人的嫡亲祖母,芍贞的太奶奶,今日芍贞沾太奶的光,人缘突然飙升,跟众姊妹聊的欢天喜地。这也难怪,在太老夫人所有重孙辈中,就属芍贞长的最得人意,侯府几代长辈都很喜爱她,太老夫人也把芍贞当作嫡亲重孙来疼,逢人便爱把芍贞来夸。
在坻见飞飞来了,也主动笑脸招呼。她无论心里有事没事,从不在面上让人看出,从小就被父母训练好了。
飞飞今日偏没好意,见在坻满脸春风,三句话不到便问起她和太子殿下的亲事。
在坻当即不悦,这事未对外宣布,不好明说,况且事成于密而败于疏,越重要的事,成之前越不能让人知道,她也一向嘴严,不过飞飞知道些内幕不奇怪,也不能说没有,所以只得含糊敷衍几句,偏飞飞就咬着不放,巴不得说给周围人都听见。
大家本就疑惑在坻条件这么好,为何婚事一直没听有动静,此时突然得知原来她许配的对象是太子殿下,意外之余,也觉得情理之中,她的确适合嫁给皇室。
在坻见姊妹们都在好奇注意听,便说:“婚姻大事,我只听家中长辈安排,父母让我嫁谁,我便嫁谁。”
飞飞笑道:“瞧你是真不在意,但愿你和太子的婚事成不了,倒随了你淡泊的志向。”
在坻一听勃然大怒,正常说话都求讨好口彩,偏飞飞就喜欢反着来,心里缓了三四遍,坚决不吞这口气,决定就其话还回去,所以故作柔美的笑道:“别人志向又不是你定的,也希望你看中的婚事永远成不了,这样你就能留下来比别人更淡泊。”
一句话刺中要害,飞飞当即失态骂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整天装的一派清高,还不是什么都在乎。”
周围人纷纷听声音看过来,只见在坻怒而能忍,飞飞不依不饶,还待要骂,不过她也不敢过分闹,毕竟大家闺秀理当规行矩步,谨言慎行,一旦闹出个凶悍没教养的恶名,于自身不利。
姊妹见势都来劝,芍贞最积极,直接拦在中间,一派主人翁责任感。只是飞飞吃了这般口头亏,十分忍不下,大家越对此上心,她便越觉得占理,一定要在坻赔礼道歉。
在坻见飞飞这般气急败坏,只许她说人,不容人说她,十分瞧不上,只是冷冷不理,正准备远离。
齐夫人刚好看到这一幕,她一不劝飞飞,二不将小事化了,直接上来为女儿助阵,找在坻麻烦,站在长辈身份上满口教训,别的话也不说,先掐对方死穴,说在坻年纪也不小了,该紧着许亲事,不然耽误久了,就不好嫁了。
四周小姑娘都听的目瞪口呆,在坻直接被气的眼泪打转,却不知道怎么反驳。齐夫人打定这丫头绝不敢拿她和太子殿下的亲事作挡箭牌,越见对方没辙就越来气势,飞飞也渐渐回转过来脸色,巴不得再训狠些。
房夫人方才发现飞飞去找在坻就在注意,直到看见齐氏插在里面阴阳怪气,终于过来迎战,等对方三句话一落音,张口就是:“那就让你家好嫁的,多嫁几个!”
姜不愧是老的辣,一句话就将对手斩落马下,四周大大小小听到的无不张口结舌,都在心里惊叹,这骂的也太狠了!更有不少人惊奇,这话是怎么想出来的?
房夫人样貌不算出众,却把宛伯爷这等风流人物数十年如一日拿捏个准透,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这下轮到齐夫人黑脸了,她还无可还,险些就要打起来。周围人见势不妙,连忙一通插科打诨,双双劝开。
太老夫人那边发现有情况,连忙着人来问,是否招待不周。大家都是体面人,亦不好太有失身份,纷纷偃旗息鼓,各自散开。
飞飞被房夫人一句骂太难听,忍不过一直挂着脸,心里又盘算怎么从在坻头上找回来,直到台上大戏开场,又开始生事。
众人吃酒看戏正在兴头上,都没弄明白前情,突然就看见飞飞和在坻的丫鬟以及在坻都站起来迎面对峙,双方几近动手气势。
原来在坻坐在飞飞右前方,飞飞入座没多久,就开始拿小果子丢在坻,专挑出其不意。在坻回头瞪了她几次,偏飞飞还一副“你拿我没辙”的得意模样。
两下三下就算了,次数一多,在坻忍无可忍,便示意丫鬟看情况还击。宜室也是替主子忍了半天,刚开始飞飞砸的时候,她就主动站在二人中间替主子挡着,无奈她体积有限,飞飞左丢右丢,她也不能站那儿左摇右摆,毕竟在誉龄侯府作客,她就算是丫鬟,出门在外也代表府里的体面,何况就算摆动也未必挡得住,这会儿主子使了眼色,她微微一笑,很快找准时机突然转个身凑到飞飞面前,谁也没想到她口中含着一枚吃剩的枣核,直接就吐到飞飞碗里,吐完迅速恢复位置,浑然一副什么都未发生的表情。
紧接着就是落在众人眼中的场景,飞飞愣了三个数,突然抓起酒杯筷子一股脑儿全丢宜室身上,又起身打过去,被宜室一个臂挡开,双方顿时拉开对峙,怒视彼此,众目睽睽之下,就看谁丢脸。
周围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彩虹追月方才没能阻止飞飞砸在坻,现在也只能拦着主子劝消气。
在坻完全不知道宜室刚刚干了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干了什么,发现已经动手,连忙站起来伸手拉阻宜室,面对大家的审视,在坻又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对飞飞“嘘”了声,示意她别丢人。
这时台上唱到高潮,大家又想看热闹又想看戏,一时目不暇接。
飞飞不敢出声吵嚷,依旧要打宜室,台上继续高潮迭起,在坻站在那儿一手拉着架,眼睛耳朵都投向台上的戏,并且时刻不忘保持住自己的风度。三个人只有飞飞真正气冲霄汉,发作不出来。
看戏群众坐在那儿边看戏边看她们,很快飞飞被郑嬷嬷上来制止住了,只得愤愤坐下。
从誉龄侯府回来的路上,在坻险些被宜室说出的情况笑晕过去,实在没想到宜室整这一招。
飞飞的手段太低级,她不屑出手,只能吩咐丫鬟看着办,用自家下等马对阵对方上等马,怎么比她都赢了,怎料宜室直接激的飞飞当众现了一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