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盛京城什么走的最快,那便非闲言碎语莫属了。
迟纭从司南阁回来不过两日,迟家就迎来了宫中派来的司天监副监正刘幕,说是圣上听闻京中谣传,特派副监正来迟家探查一番,以还迟家清白。
这话入了迟纭的耳里,却是带了些许的讽刺。
帝王此举无非就是在谢迟家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接走,至于迟家有没有那个主明荧星的女眷,他又怎会在乎?
她倒算是隐着名帮了宫里头那位一个忙了……
“小姐不去外头接那位副监正?”芷画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响,歪着头看向坐在暖榻上悠闲喝着茶的自家小姐。
“左右要到我这儿来的,天还冷着,我多走那么些路干什么是,要知道我现在可还是身子不适的”,迟纭一边说着一边翻了另一手的书册,眉眼间的惬意半点看不出她口中的“身子不适”。
芷琴闻言笑着微微摇头,“小姐之前就该像现在这样,不然何至于日日做那勤快的女儿家还得不到半分好”。
自那日从司南阁回府,晚间迟纭就派芷琴去兴德堂向老夫人告了罪,说自己染了风寒,这两日怕是不能去请安了,免得过了病气给大家。
老夫人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本是要派人请大夫去夕云阁替迟纭诊治,却得知已经看过了女医,遂也作罢,只让芷琴带了几样补身子的回去。
从未缺过请安的迟纭头一回没去兴德堂,自是有人会不干,打头的便是迟怀萱,不问是由开口便是一句“三妹妹的礼数怕是得好好教教了,竟连祖母的兴德堂都不来”,她本以为会拉的自己母亲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却哪知只看见那一闪而过的恨铁不成钢。
老夫人开了口再次为迟纭辩解,连赵念蓉都跟着老夫人夸了一句迟纭懂事,她不能不夸,毕竟迟纭也派了芷书去了她的荣和院呢!
老夫人看着虽然不理府中事物,实则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去,赵念蓉和老夫人婆媳那么多年,斗智斗勇也不止一回两回,现在看似平和,实则她若是有些错处,怕是迟惟运就得去跟她说道说道了。
如今府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夫人对迟纭起了些许怜爱之心,无论是真是假,顺着老夫人的话说总是没错的。
赵念蓉如此,剩下的人亦是如此,倒是只有迟怀萱一个人看着跟迟纭极为不对盘了,还有这几日比往日里更加沉默的迟昂杰。
今日迟纭这个称病之人必是要见一见众人了……
“迟纭病还未好?”迟惟运瞧了门里的女眷一眼,蹙眉看着赵念蓉相问。
“大夫叮嘱未好全之前不得再吹风受凉,你这个做父亲的心思都到哪儿去了!”
赵念蓉还未来得及开口,被秦妈妈和齐妈妈搀着的老夫人冷眼了迟惟运,含着些责怪之意。
迟惟运自是不敢顶撞老夫人,只能讪讪作罢,但心里却是莫名多了一层烦躁。
尚书府门口有挂着宫中引牌的马车停下,以迟惟运为首的迟家众人在门口相迎,将从马车上下来的刘幕引入了府中。
刘幕此番是得了帝王吩咐办事,自是不敢懈怠,一入府便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开始推演尚书府各个院子的风水星象之说,看起来有些像外头那些云游道士一样神神道道的,但尚书府众人却提了颗心。
虽说此流言空穴来风,但若是真有什么,这尚书府怕是难抵京城众口悠悠了。
众人跟着刘幕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院子,哪怕是空着的院子和下人们住的院子都去了,也一直未曾听刘幕说过一字片语。
“母亲,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宫里头来的人”。迟怀萱拉了拉赵念蓉的袖摆,低声道。
赵念蓉轻拍了一下迟怀萱的手,小声斥责,“休要乱语,别给你父亲惹祸端,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噢”。迟怀萱默默的收回了手,只看着前边拿着罗盘的刘幕有些不屑。
老夫人因着年纪大了,所以随着众人走过两个院子便就近回了自己的兴德堂,剩下迟惟运和夫人姨娘小姐们还有两位公子继续跟着,不过都不说话,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左右刘幕测一个院子也要一盏茶的功夫,人与人之间便隔的开了些,也能小声些说话。
“四姐姐”,迟怀梦说着往身旁的迟怀瑶靠近了些,“我们府里真有那个煞星吗?”眼神清澈无比,看着是真好奇。
迟怀瑶对迟怀梦的突然靠近心下有些许的不耐,但面上却还是挂着柔柔的笑,“六妹妹还小,这世上的坏人可多了,我们府里怎么就能独善其身呢?”
迟怀梦摇摇头,“不会的,府中上上下下妹妹瞧着都是好人,怎么可能会有外面说的煞星!”俨然一副被世道所欺骗的模样。
“那六妹妹看着便是”,迟怀瑶心下鄙夷,暗道这尚书府里还真有一个如此天真的姑娘,也算是积了德了。
众人从前院走到了后院,过了老夫人的兴德堂,又过了赵念蓉的荣和院,迟怀萱的映雨轩,迟怀瑶的玲珑轩,迟怀梦的雨兮院,再到钟姨娘的明心院和玉姨娘的凝舞阁,女眷的院子,便只剩下迟纭的夕云阁了。
一些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夕云阁的门前,本是百无聊赖的迟怀萱和迟怀瑶忽而来了些兴致,俱是盯着刘幕的一举一动不放过,再观其他人,除了钟姨娘之外好似几乎都看向了刘幕,或者说是迟纭所在的夕云阁。
就立在刘幕身后的迟惟运看着院门上书“夕云阁”三个大字的匾,一时间有些恍惚,那三个字,本该是他的笔墨,却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了一副,现在这副竟是不知是谁的墨宝,看着苍穹大气,凌霄入云,一点不像闺阁门匾了。
这处实在是偏,偏的刘幕都有些同情住在里头的小姐,哪家会把府上的小姐放到如此靠近危险高墙的地方?这家就是,他算是又了解了一些这位在朝中堪称忠臣的尚书大人了……
“不知此处可否有人居住?”刘幕看向迟惟运,试探性的问道。
“是迟某那不争气的三女儿所住”,迟惟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回答道,但又思及这是刘幕开始算测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又不禁问,“可是有何不妥?”
刘幕摇了摇头,“尚书大人先别担心,只是这处的风水不甚好,本不适宜女儿家居住,如今却好似被什么抵了一般,倒是中和了,看来府上的三小姐运道不错”。
他说的感慨,迟惟运却听得不是滋味,这明摆着就是在说他对子女偏心,让自己的女儿住如此院子,还得靠她自己将那悖运给化解,左一句又一句,不过是说他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
“府中琐事,让刘大人见笑了”,迟惟运有些讪讪的道。
两人说话间,那小徒弟已经上前去叩响了夕云阁的门,迟纭早就打了招呼,是以不过几个呼吸门便开了,芷棋站在门里,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小姐说身上病还未好,怕过了病气,就不出来见老爷夫人和这位大人了,左右这个院子也没什么重要物件,大人尽可放心算测,若是有何吩咐,婢子再转达”。
一番话有理有据,反正就是迟纭不见人,你们想怎么折腾这个院子便怎么折腾。
一众人听了也是大眼瞪小眼,迟纭这样的避而不见,反而更像是在掩藏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