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思南阁回到国公府进了书房戚容珩就一夜没出来过,书房的烛灯是亮了一夜,云炎云朗二人也不敢进去,只在外头担心了有一夜,一直到第二日要上朝了才见着自家主子一身清冷从书房内出来去了主屋更衣,两人面面相觑皆都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他们哪能不知自家主子是在因迟家小姐烦忧,这事儿他们纵使有心相劝也是无力,但想来这些日子自家主子心里是不太好过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戚容珩都是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就是将自己关在书房,哪怕自己师父就在京中他也不去见一见,至于之前所说要带迟纭跟自己师父相见的事也是抛诸脑后一般不提也不去见迟纭。
而逾尘就像早是知晓戚容珩会如此一般,自己徒弟任性他不能任性,他此行是带着老祖的吩咐来的当是要将话带到了,是以抵京第二日便遣人送了信去茗云馆,信上所言便是约在初六这日在茗云馆相见,也言明了是老祖吩咐。
迟纭在当日便也就收到了信,瞧过后只道一句“该来的还是来了”,也知道逾尘既是抵京,想来也对戚容珩透露了一两分此行的目的,依戚容珩的敏锐想来已经猜中了她要离开,她也猜接下来几日戚容珩都不会来见自己,甚至都不会去见自己的师父。
事实当也正如她所猜想的一般,但她没想到的是逾尘会将她用法寻人一事告知了戚容珩,也想不到戚容珩其实早已经知晓了那些前尘往事,现在对她已不但有这一世之情,还牵连着上一世……
逾尘像是算了天时一般初六前两日都未有风霜雨雪,前些日子的下的雪已经化了许多,初六这日更是个难得的大晴日,迟纭也能不被老夫人阻拦顺利出了府。
按着惯例先去迟家那些铺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才去的茗云馆,到得时赵全明就说人已经在雅间了,瞧他面色还有些局促,迟纭瞧着有些古怪便问了一句,才得知是逾尘点破了他玉泉刀客的身份,还道了一句仅仅因为一分怯懦枉费那么多年的修习……对此迟纭也只能对其说了两句宽心的话,心里却嘀咕着这师徒二人一个接一个的拿她的人开涮。
到得雅间便见逾尘坐在窗边似在瞧着底下街道的热闹,迟纭将芷棋芷书二人都留在了外头自己接了小伙计送来的盛着小食的托盘一个人入了里,等将托盘搁到几上,逾尘还是没回过头来,迟纭只得无奈唤了一句“师兄”。
果不其然下一刻逾尘便笑眯眯的回过了头来瞧着她,“这京城热闹归热闹,却也是让人气杂不顺。”
惯爱四处云游的人说这话自是不奇怪,迟纭倒也配合着接话,“鱼龙混杂之地,当比不得箐余山来的让人舒心惬意。”
话说着迟纭已经边给逾尘续上了茶,自己面前的杯盏却是空着不续茶,逾尘只瞥了一眼也未说些什么。
“近日可有见着子羽?”逾尘抿了口茶又将目光放到了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身上。
“未曾。”迟纭声音弱下了几分,看着面前空空的杯盏也是有些神伤。
逾尘听罢会心一笑,随后状似无意般道,“但我听云朗那小子说每晚国公府书房都会有一个时辰没了子羽的气息,既是没去见你那又是去了何处?”
“许是去办何事了吧……”
这话说出来其实迟纭自己都不信,她知道戚容珩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即将要离开的事实,没想好以什么状态面对她,也是因为自己未与他言明要走之事以致于心中带了些气,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也知道戚容珩一定是来过尚书府,只是未与自己相见罢了。
见她面带愁绪逾尘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不过这二人之间的事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说通的,但他更知晓这二人都是有分寸和重感情之人,已经有过一世遗憾,今世便也不会轻言放弃的,且走且看便是……
“此次来京城是老祖吩咐,你该知道所为何事。”
这便是说到了正题上,迟纭也正了正神色看向了逾尘稍有歉疚,“不孝徒让老祖挂心了。”
若要说来老祖本可以不管她,但现在却还是记挂着她,平白添了些烦绪,作为祈天宫后辈她也着实是该歉疚的。
逾尘也回过头来正色看着她道,“老祖有言,四月十六是为运门大开之日,亦只仅此一回,在此之前便将该了的都了了吧。”
此话一出雅间内便静了下来,迟纭满面生疑,良久才道了一句“怎会如此早”,逾尘默默摇了摇头又往窗外看去了。
依迟纭所想最早也该是来年秋月去,但现在却得知提早了那么多,其实她也早有所感,自己这段日子状况是一日不如一日,虽外头瞧不见什么明显的,这内里却是有些亏了,如若耗下去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思及此迟纭抬头也看向了楼下正吆喝着走过的糖葫芦小贩,“我知晓了,多谢师兄特意走这一趟,也烦请师兄回去后替我与老祖说一声,就说……弟子已经寻到了解。”
这一解不是方才有的,而是从她为寻戚容珩破脉那日有的,以前她一直纠结于自己是该循规蹈矩回到盛域还是不顾一切留在此处,在那一日开始她便知道自己是要回盛域的,但也是要回到此处来的。
她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她会去完成,在那之后才能无所顾忌的回到戚容珩身边,才能不负自己师父的教养之恩的同时也不负戚容珩的情意,而在此之前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要好好的活着,要留着这条命回到这里。
都说天时有数,世事既都是天时所定,且既然都说她是天命之人,那想来这天也是能听见能看见她之所愿她之所想,想来这天也不会辜负了自己的孩子吧?也当是会成全她的,对吧?
她这一问,天,又可是听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