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定,马吉也没想到刘元会再打那几个做了伪证的农工的主意,毕竟此事已成定局,再打他们的主意无异于玩火自焚,自然放下了戒备,将半是威胁半是保护的手下从农工的家中调了回来。
谁知他的人前脚刚走,刘元的人后脚便冲进了农工的家中,不管男女老少,挥刀就是一阵砍杀,只一炷香的功夫便结果了所有人的性命。
“哼,这就是背叛本官的代价!”望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刘元冷哼一声,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马吉正在前厅与同僚对弈,司马云飞突然冲了进来,未开口,已跪倒在马吉面前,双眼通红:“丞相,刘元……”
当着礼部尚书的面,悲愤至极的他连尊称都不说了,而是直呼左丞相的大名,“把所有农工和他们的家人……都……杀了!”
“哗啦……”话音一落,马吉跌坐在太师椅上,手叩翻了棋盒,黑色棋子散落满地。
“这个草菅人命的禽兽!”马吉如遭了一记晴空霹雳,大脑一片空白后,只觉全身气血都往头上冲,怒吼道,忘了此时还有客人在。
而礼部尚书与马吉也算好友,虽然一直在党争中置身事外,但私底下对马吉公正无私品质还是十分肯定的,听到如此噩耗,也不禁义愤填膺。
“这个刘元,以前我只知道他贪,没想到他不仅贪,还这么灭绝人性!”放下手中的棋子,礼部尚书站起来道,宽慰似的拍了拍马吉的肩膀,“丞相不必忧心,刘元如此目无王法,太后不会放过他的!”
礼部尚书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吉一眼,补充道:“若是丞相以后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开口。”
此话一本正经,显然并非玩笑,而这句话一出口,则表示一直保持中立的礼部尚书白国双加入了马吉的阵营。
这个噩耗虽然给马吉带来了沉痛的打击,但也顺水推舟地将一直对马吉心存敬畏的户部尚书彻底推向了马吉的阵营,成为将来扳倒刘元的一大助力。
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刘元急着毁灭证据,命人闯进禁卫森严的大牢,杀了所有证人,间接做实了这些案子与马吉的党羽无关,而京城的大牢不是一般人敢闯的,精明如太后,自然也猜到了什么,知道是刘元和马吉的内斗。
她不喜欢马吉,因为马吉太忠心,是那种死心眼的忠,只忠于名正言顺的皇上,当初先皇病重她代政的时候,马吉就是带头反对她的官员之一。
这件事既然没了给马吉党羽定罪的证据,她就无法继续处理他的党羽,处理不了马吉,更不能处理自己的亲哥哥刘元,于是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让这件案子成为了朝野上下人人心知肚明的,又一桩悬案。
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如此阴暗又喧嚣的夜晚,当然适合……
“偷东西!”琉璃十分欢快的开口,动作熟稔干脆地穿上夜行衣,把用来装宝贝的布袋塞进怀里,然后纵身一跃,飞上自家的房顶。
之所以这么欢快,且动作这么熟稔,因为琉璃以前经常干这个,当然,不是为了偷盗。
她干这个,有百分之五的原因,是为了执行掌门为了锻炼他们的能力,给他们分配的不同的任务。
剩余的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因为她闲得蛋疼:
对,她就是单纯的为了寻求刺激,所以,上集买个菜,别人走地面,她要飞房顶;帮别人护个镖,别人走地面,她要飞房顶;抓个集市上偷东西的小贼,别人跑地面,她要飞房顶;教训个地主恶霸,别人走地面,她还要飞……飞到房顶上,扔石头,别人传急信,骑快马日夜兼程,她要飞……咳咳,这回她要骑马,因为她虽然闲的慌,但还不傻。
就这样,她练就并爱上了这一身和自己的侠客身份极其不符、抢人家盗贼饭碗的飞檐走壁的本事。
琉璃趁着这月黑风高夜,释放自我的尽情在别人家屋顶上游鱼入海一般,恣意潇洒地驰骋了一段时间之后,轻若飞鸟的,掠上县太爷家的房顶,然后,重若石头的,砸进了县太爷家后院的花圃。
摔了个倒栽葱的琉璃,抹了把粘在脸上的泥土,老脸一热:这一砸,不是她的技术问题哈,是刚才在别人家的房顶上跑的太欢,有点儿累,嘿嘿……
虽然发出了动静,而且这动静还不小,但这幽僻的后院入了夜就不再有人经过,所以,琉璃并没有被人发现。
像一只灵猫一样,琉璃迅捷而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县令大人的卧室外,刚要打开窗子跳进去,“噗”一声响,窗子狠狠给了琉璃一棒子,竟是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之所以说是给了她一棒子,而不是一窗户,是因为古代的窗子大都是从下往上开的,最下面的是窗子的窗框,里面的人推窗子的时候,琉璃正趴在窗框前,试图悄无声息地打开窗子,所以,窗子一被推开,窗框不偏不倚,正好怼在了琉璃的脑门上。
窗框可是整扇窗子上最坚硬的部分,所以当窗框被里面的人毫无顾忌的打开,怼在琉璃的脑门上的时候,那力道,琉璃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削了一杠子,脑袋里“嗡”地一声,眼前的天就黑了。
不过幸亏她反应迅捷,挨了这一棒子之后,也没敢迟疑,忙把身子滑到窗下,没有被打开窗子的人看到。
“今天这天,咋这么热尼!”窗子打开后,里面传来一个妇人带着几分抱怨的声音。
都这么晚了,竟然还没睡觉?琉璃心里暗暗骂娘:这半夜三更的,她还来早了呗?算了,琉璃坐在墙根,背靠着墙面,无奈望天:等,等她睡着了再偷。
不过,琉璃也没用等多长时间,大约一刻钟过后,屋内便传来熟睡的,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琉璃是习武之人,所以她的听力较常人敏锐许多。
听到呼吸声,琉璃纵身一跃,从已经被女主人打开的窗子里,灵猫一样跳进了屋内,轻盈落地,如一片羽毛一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琉璃的轻功,一直是自己引以为豪的,从习武到现在,她还没发现谁的轻功比她更精湛呢。
按着从丫鬟口中套出来的话,琉璃摸到床头柜前。手刚摸到柜子,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手背上便挨了一苍蝇拍儿,吓得琉璃一个机灵,忙缩回手,躲到床柜后边。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蚊子!给我咬个包。”又是刚才那个妇人的声音。
竟然还没睡?难道是她感觉失误??琉璃屏气凝神,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出,唯恐被妇人发现。
结果和之前一样,妇人只是“说梦话”似的清醒了一下, 然后又沉沉睡去了。
听到再次响起的深沉而均匀的呼吸声,琉璃额角垂下三条黑线:怪不得以前和母亲一起睡的时候,睡到半夜一不小心把被子蹬了,母亲都能马上给自己盖上,这女人的睡眠啊,就是比男人轻——
估计都是被带孩子给练出来的。
知道这个妇人睡眠轻了,琉璃更加小心翼翼。
把手伸到床头柜最下边的抽屉前,琉璃慢慢的拉开抽屉,刚要去拿里面的钱,突然“吱呀”一声,床板传来一声轻响。
琉璃忙和触电似的,收回手。
只见床上的妇人,晃晃悠悠地坐起来,起身到卧室中央的圆桌上,去拿杯子:
“好渴啊。”
妇人道,举起杯子就往嘴里倒,却发现没有水,于是又伸手去够桌子中央的茶壶。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床上的时候,琉璃躲在床头柜后面,她是无法看到她的,但现在她下了床,走到了屋子正中央,躲在床头柜后面的琉璃就由之前的面对着她,变成了背对着她。
此时只要妇人一回头,就能看到贴在床头柜后的,鬼鬼祟祟的琉璃。
琉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认命的继续贴在床头柜上,目光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妇人的背影,做好一旦被发现,就立马逃走的准备。
她现在不敢动,因为她一动,就会被这个正站在自己面前,只不过是背对着自己的妇人发现。
不过,幸亏今晚阴天,没有什么星星和月亮这种可以随时照亮屋子的东西,而妇人下床喝水,因为熟悉这屋内布局的缘故,也并没有格外点灯,而是凭着习惯去拿的,所以靠着屋子里的漆黑掩护,琉璃并没有被妇人发现。
喝完了茶,妇人又摇摇晃晃地回到床上,再次躺下睡了。
松了口气,琉璃去拿已经打开的抽屉里,近在咫尺的钱袋子,眼看手就要落到钱袋子上了,突然一声尖叫,从对面炸响:
“啊!你个老不死的,压到我头发了!往外边去去!”
根据之前差点被妇人发现的经验,听到声音,琉璃立刻像一只泥鳅一样,趴在地上用力向前一滑,滑到了夫妻二人的床底下,这次,成功将自己藏了起来。
尖叫过后,总是因各种原因起夜的妇人,显然折腾的心绪有些烦躁,连续翻了好几个身,折腾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睡去。
因为琉璃此时趴在床下,所以床上任何细微的动静,反射到她这里,都会变得异常清晰,听着如此清晰的响动,琉璃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直等连床上发出的最细微的响动声都彻底消失了之后,琉璃才但从床底下出来。
脑袋刚从床下探出来,一双大脚就踹在了琉璃的脑袋上,还带着,浓烈到刺鼻的脚臭。
要不是琉璃极力控制,恐怕会当场就呕吐出来。
这双大脚不是别人的,竟也是刚才那个妇人。
她现在下床,是因为刚才喝的水在肚子里起了反应——她要去上厕所。
被踹了一脚的琉璃,忙将头缩回去。
因为睡的有些迷糊,妇人也并没有因此觉察出什么,穿上鞋,妇人就竟自走出去了。
妇人一走,此时屋子里唯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就消失了—— 因为夫人的夫君,也就是县太爷本尊,睡得比死猪还沉,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发现自己。
琉璃为什么能确定他睡得比死猪还沉呢?因为他妻子这么能折腾,他都没醒,当然是比死猪还沉。而琉璃的声音,可比那个睡眠轻的妇人小很多倍,自然不会担心把他吵醒。
从床下滑出来,琉璃再次摸到床头柜前,去拿抽屉里的钱袋,刚把钱袋拿到手,没等琉璃把钱袋塞进怀里,妇人就从外面回来了。
玛德!
琉璃心里暗骂,忙把钱放回去,然后趴在地上用力向前一滑,再次滑到了夫妻二人床底下。
把钱放回去,是因为钱是硬的,如果放在自己的身上,滑向床下的时候,就会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暴露自己踪迹,而藏到床底下,是因为这个卧室里除了这张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很好的藏匿踪迹的地方。
之后,妇人就安静下来了,琉璃也成功将钱袋偷到手。
右丞相府。
马吉背着手,从大堂左边走到大堂右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皇上都辍朝好几天了,对外面宣称,是身患重病,无法亲自理政,而且谁也不见,平日里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去见,也吃了闭门羹。皇上突然毫无预兆的如此反常,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另有玄机啊……”
说罢,已经走到头的马吉转过身,又从大堂右边,走回大堂左边:
“太后素来暗揽大权,干涉内政,之前朝中就有传言,说她有垂帘听政,操控皇帝之嫌。莫非,她对皇上做了什么手脚,然后皇上病重为由,想彻底的取而代之,做第二个武后?”
武后,便是前朝历史上,第一个废黜皇子,自己称帝的女皇,武则天。
“哎呀,你说话就说话,老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的干什么,”坐在一旁的杨兰,有些无奈的开口,用缩手比画了一下马吉“无限循环”的路线,“都快把我晃晕了!”
“哦……”闻言,马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调整了个路线——由大堂左右,变成了大堂前后,继续走,“而且太后代政,刘元那个老王八恐怕又要仗着太后的势,兴风作浪了,不知这朝廷中,大豊百姓,诱惑有多少人深受其害啊!”
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