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上病重,太后理政这件事,身为左右大豊朝廷时局的两大丞相,马吉这边心急如焚,而另一个刘元,却和没事人儿一样,毫无波澜。
芳菲宫。
“阿嚏!”刘元一个大喷嚏打出来,无辜的擦了擦鼻子:怎么突然感觉这么冷呢,是不是有人在骂他?
“阿爹,皇上生了重病,女儿现在想要见他一面都难,您看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望着好不容易才能进宫探望自己一次的父亲,刘元,刘芳不无忧愁的开口。
“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刘元却不以为意,波澜不惊的开口,“不管是太后当政,还是皇上当政,不都是我刘家的亲戚?就算皇上崩了,太后执政,他也不可能让先皇剩下的唯一儿子,赵南柯继承皇位。咱们刘家的地位,是谁也撼动不了的。”
只有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这个看上去老谋深算,琢磨不透的老狐狸,才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看重的,是自己的这个不用承担大的风险,还能给自己捞各种好处的,左丞相之位。
所有有可能动摇他的地位,或者丢掉他地位的行为,他都不会去做。这,也是他一直在皇上和太后的阵营之间,保持中立的原因。
“地位地位!”刘芳十分不耐烦地开口,打断刘元的话,“阿爹,你眼里只有你的丞相之位,你就不为你的女儿我,想一想吗?”
刚开始父亲说的那番话,就是为了确定他对权位这种东西的态度,如果和自己一样,她正好可以顺水推舟,让母族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没想到,父亲只是安于现状,得过且过。
对于父亲的态度,刘芳很是失望。
“你是我刘元的女儿,与刘家命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见女儿生气了,刘元有些疑惑的开口,半安慰半解释道,“刘佳能稳坐这个大豊第一权臣,左丞相之位,别人还敢委屈了你不成?”
“可女儿想要的,不是这些!”刘芳不耐烦的吼道。
“那你想要什么?”刘元一愣,诧异开口。
“女儿要当,下一个武后!”刘芳吼道,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什么?”闻言,刘元大惊,难以置信地望向刘芳,“你一个女人,那么大野心做什么?”
在一直在忠实奉行,并已把男权当成习惯的刘元,一时无法理解女儿的奇葩想法。
“就算你真的成了武后,难道这天下会有人支持你?相夫教子,才是你的本分!现在你有这么多靠山,还有人人艳羡的好生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闻言,刘芳不语,只是脸色沉下来,一声不吭的跟刘元较着劲:
凭什么看不起女人?没有了最实用的权利,我不是受制于父兄,就是受制于公婆,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刘元也不想惹女儿不开心,见状,再次半解释半安慰的开口:
“当皇上太累,哪有当权臣、皇妃潇洒,没有那么多政事、那么多风险,还能享受荣华富贵。芳儿,你放心,有爹在,保证你一世,荣华无忧。”
送走了刘元,刘芳回到宫殿,坐到床上,眼底射出狠毒决绝的光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们不为我做主,我就自己,为自己做主。
把钱袋塞到怀里,琉璃转身欲走,但一想起偷东西的坎坷历程,一股怒火从脚底心只窜到头顶:
玛德,这口气,老子实在咽不下去!
转过身,琉璃气呼呼的走到此时已陷入熟睡的妇人床前,扯下床头的床帘,蒙在妇人脑袋上,就是一通猛揍:
“叫你拿窗框拍老子!叫你拿苍蝇拍打老子!叫你拿脚踹老子、熏老子!”
虽然是教训她,但琉璃心里也有分寸,怕把其他人引来,琉璃动作极快,锤在妇人身上的四拳,虽然力道很大,但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
等妇人被锤醒,惊恐的大声尖叫的时候,她已教训完夫人,一个纵身从窗子跳出去,逃了。
所以等妇人尖叫完,把蒙在自己头上的窗帘扯下来的时候,琉璃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看见了死猪一样睡在自己身旁,刚刚被她的尖叫喊醒的夫君。
“就知道睡,我刚才差点被人打死!”妇人气道,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将半梦半醒的县太爷彻底扇醒。
偷完了县太爷的,琉璃又按照赵风提供的信息,摸到商人的店铺。
商人的店铺不比县太爷家,商人睡在二楼,而放钱的柜台在一楼,而除了商人自己,店里也没有其他人,所以,琉璃轻而易举的,就偷了店铺里的全部银子。
第二天,未免被别人发现,天色刚蒙蒙亮,琉璃就和赵风二人,一起来到了欠债的老伯家里。
“给,这些钱是给你们的,除了用来还债的,还多出一些,够你们安身立命的了。”将一个钱袋塞到老伯手中,琉璃道。
“这……这钱是二位夫妻的吗?”拿过钱袋,老伯父女二人对琉璃和赵风,感激涕零,但非亲非故,他们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人家这么多钱,便又把钱袋递了回来,“这是你们的钱,我们不能要。现在这世道这么乱,你们自己留着安身立命吧!”
听老伯称二人为“夫妻”,对面前的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真女子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的赵风,不禁有些尴尬,而琉璃则一脸鄙夷地撇了撇嘴:还和他做夫妻?拉倒吧,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不过,现在的他们也没有闲心去跟老伯掰扯在他心里他们到底是不是夫妻的事儿。
“放心,这不是我们的钱,是你们该得的。”忽略了老伯说的第一句话,把老伯递过来的钱袋子再次推回老伯手中,琉璃神秘一笑,道。
离开了老伯的家,琉璃只感到心情欢快,身轻如燕。
望着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马琉璃,赵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琉捕姑娘,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东北……”意识到失言,琉璃连忙改口,“我们女真人,都这么喜欢打抱不平,嘿嘿。”
乾坤宫。
“公公,本官有要事求见皇上,关乎一国安危,耽误不得,”身穿官服的马吉,一脸凝重,煞有介事的开口,“还请公公马上向皇上禀报,让老臣见皇上一面!”
刚下早朝,他便过来求见皇上了。
皇上的安危,关乎一国社稷,皇上是真病,还是假病,抑或是被人以重病之名,秘密控制起来,图谋不轨,他当然要弄个明白。
他是只支持皇上的忠臣,即使女儿嫁给皇上后,皇上没有真心对待,如今女儿秘密出宫,与皇上再无瓜葛,那份唯一算维持自己与皇上亲近关系的联姻,名存实亡,他还是会护着皇上。
因为他除了是女儿的父亲,皇上的岳丈,还是大豊的子民,皇上的臣子。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名义,犯上作乱,动摇皇权。
对于马吉这一代老臣来说,他们的忠诚,其实是一种遵循孔孟之道,三纲五常的“愚忠”,他们为官一日,别会孝忠皇上这个大豊的最高统治者、也是最名正言顺的统治者一日,不管这个统治者,是好人,是坏人,是昏庸,是英明。
这个右丞相,过来凑什么热闹?闻言,李秀不禁腹诽。
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挂上标准的官方微笑,李秀缓缓开口:“丞相所说的,可真是关乎一国安危,一刻不能耽误的大事?”
“是!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圣上!”听李秀这话,似乎是有戏,马吉忙道,又是一脸凝重,煞有介事的一句话。
他之所以能如此理直气壮,是因为早已准备好了狡辩……不,是解释的说辞:
皇上的安危,可是影响人心所向,社稷安危的,所以,皇上现在身体的真实状况,当然是关乎一国安危的大事,而至于一刻也不能耽误……耽误了一刻,皇上被太后夺权的几率就增加了一成,当然是,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那丞相还不赶紧去找太后!”李秀脸色一凛,突然大声开口,口气中还带了一抹看林家二傻的似的鄙夷,“皇上病了,这个全大豊官员都知道的事,难道丞相你不知道吗?!”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转折,马吉被李秀怼懵了,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说罢,李秀看也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雄赳赳气昂的回宫了:
他可不会再做出刚开始应付别人时,那种对方不走,就在门外跟对方解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那种脑袋有包的傻事了——
皇上病了,他怕谁?
就一句话,皇上病了,谁都不见,完事儿!
天高气爽,秋风微凉。
赵风和琉璃二人一人背着一个小竹篓,像往常一样,上山采做芳髓豆腐需要的原料。
“那边有梨子!”看到了什么,琉璃开心的大喊,快步走到一棵几丈高的梨树下。
“还是一棵大树,不知道结的梨子还鲜嫩不?”抬起头,望向高高的树冠,琉璃犹豫着开口。
师父说过,用来做豆腐的梨子,必须是刚成熟的,新鲜多汁的那种,不够成熟,或者成熟过头,做出来的豆腐,味道都会大打折扣。
“看上去,应该可以。”望了一下,因为结满了梨子,被压得从高高的树冠上垂下来的树枝,赵风信心满满的开口:
他确定自己可以够得到。
琉璃比赵风矮一头,见状,她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去够树枝上的梨子,可是,她没有够到。
和琉璃一起拜师后,无论是属于男人的活,还是属于女人的活,琉璃几乎都自己做,让赵风这个堂堂身高八尺的纯爷们,很没有存在感。
见琉璃够不到,而自己却可以够得到,终于可以刷一次存在感的赵风,得意的伸了伸手,挺了挺胸脯,等着这个女人求自己帮忙。
可是,半天都不见琉璃求自己,赵风转过身,发现之前还站在身边的琉璃,竟然不见了踪影。
“喂,一会儿我往下扔,你负责接着就好!”头顶突然传来琉璃的声音,赵风诧异的抬起头,见某人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树,此时正毫无形象地骑在树冠上,兴味盎然地摘着果子。
“……”赵风额角默默垂下三条黑线:好吧,我输了——与朕比,终究你才是真汉子!
摘够四个梨子,琉璃就扔下来,让赵风接到自己背后的竹篓里。
因为一个梨子有半个饭碗那么大,所以琉璃两只手只能拿四个,所以摘够四个,就给赵风扔下去。她要先把赵风背的竹篓装满,因为虽然她可以上树,但背着竹篓不是很方便,如果先把自己的竹篓装满了,背着沉沉的竹篓,再替赵风摘梨子,就会比较费劲。
虽然让琉璃一个人摘果子,赵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琉璃摘梨子的速度很快,导致赵风根本没时间在下面摘,光接她扔下来的果子,就已经有些自顾不暇了。
不过,从来没有接过果子的赵风,在树下跑来跑去,不仅不觉得疲惫,反而心胸欢畅:这是一个阔别了很久的感觉,在皇宫里时,他想抓住,却总是无从抓起。
继承皇位后,面对外戚的尔虞我诈,朝臣的心思诡谲,他有了太多沉重的心事。而现在,他却可以放下一切,放空心思,去做令自己觉得有趣儿的事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去担心。
仿佛五年前,那和离柳一起经历过的,所有流失在指缝的轻松而快乐的记忆,一下子又回来了。
“嘘!”觉察到什么似的,琉璃突然挺住动作,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有人!”
见状,正接得开心的赵风一愣,凤眸中露出些许诧异之色。
有人怎么了?这荒山野岭的,即使有人,也只是路过的山野村夫而已,没什么可怕的,与人相比,在这种地方琉璃更应该怕的,不是野兽吗?
“你过来!”屏息了片刻,似乎摸清了来者状况的琉璃,突然赵风道,神色严厉,看上去她发现的情况很严重。
赵风仍是不解,一头雾水的走到树下。
他这个锦衣玉食,远离人烟的皇帝,当然不会知道这荒郊野岭,除了野兽和村夫,还会有什么,但她马琉璃知道。
“把手给我!”琉璃又道。
虽然仍是不解,赵风还是依言把手伸给了琉璃。
“啊——!”把手伸过去下一秒,一声特属于男人的,低沉的尖叫声,陡然在林间响起,把此时已经和他面对面的琉璃,震得有点儿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