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南柯大军开始攻城到现在,太后便邀赵风一起下围棋。
他们虽然不是军队的主将,却是整个大豊命运的“主将”,大豊的掌权者,他们的安危,关乎整个大豊的兴亡,所以李响会派重兵守护在城楼四周。
其实,身为大豊的当权者,他们的安危如此重要,本来没必要要在城楼里督战的,因为和叛军正在攻打的城墙相比,城楼里虽然安全,但毕竟不是整个营城最安全的地方,但这对母子都十分勇敢且坚定,他们来这里,就是来鼓舞士气的,此行,不论安危得失,誓与营城共存亡。
赵风和太后,两个同样顽固的母子,虽然性格不同,但都有一身威武不能屈的傲骨,皆不是怕死之人,太后虽然非男儿身,却一直巾帼不让须眉,从她在先皇重病和赵风微服私访期间,顶着重重压力接掌整个大豊,就可以看出来。
而这在城楼里的二人,除了晚上睡觉,平时几乎都在下棋。下完一盘又一盘,看上去乐此不疲。
“不对,这个棋子代表“太后“,太后身居后宫,即使有经验谋略,也只能用来参考借鉴,不能光明正大的越权干政,外戚干政,社稷堪危,你不能这么下!棋盘中枢靠右,这个代表用来辅助皇上的京畿力量,你不能拿到离开中枢的地方。”太后一本正经的开口,把赵风刚下到棋盘上的棋子又拿了起来,放回了赵风的棋盒里。
面对再次任性悔棋的太后,赵风的额角不禁垂下三条黑线:
大姐,这可是围棋啊,还这个代表太后,那个代表丞相的,另一个代表参知政事的,琉璃那个小呆瓜当初为了不被选上,故意装傻卖蠢,把围棋当五子棋下,可您又没受啥威胁,下棋还是一把好手,怎么还把这围棋当象棋下上了?
思及此,他想起了琉璃,不禁走了下神。
内战开始,他很担心琉璃,那个时候他 才突然意识到,分别的时候应该强行把琉璃留在身边的,在自己的身边,他才不会担心内战开始后漂泊在外的她的安危。
而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赵南柯的叛军已经占领了他和琉璃分别时,琉璃所在的阴山县,不知道赵南柯会不会对琉璃不利,会不会抓到琉璃,虽然他与琉璃有过一段感情过往,但现在琉璃已经与他完全断绝了关系,又曾为了保护自己,与他对抗。赵风曾派人去找,没有找到琉璃,也没有得到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可否安好……
不过,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琉璃倒是不用他过分担心,眼下正在进行的激烈战斗,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才是燃眉之急。
思及此,赵风叹了口气,收回思绪,继续下棋。
因为这棋并不是他想下的,而是太后强拉着他让他跟自己下的。别人不知道这棋局中的文章,赵风却已经觉察出了什么。
小小棋局,却像囊括了整个天地一般,深藏着经天纬地的精妙奥义,看似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下棋,赵风却发现,太后与自己下的棋,并不是简单的消磨时间,而是别有深意。
下棋,可以静心,与太后下上棋之后,从未经过此等绝定生死存亡的大战役的赵风,本来有些慌乱的心,立即安定了下来,其次,这棋的内容看是下棋,实则与治国之道,统军之道,息息相关。
与其说是在与自己下棋,不如说太后是运用自己已有的智慧和谋略,在这经天纬地的一方天地中,与自己进行朝堂权策、军队谋略的较量。
不知是因为正值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是母子连心,即使心有芥蒂,也暂时放下成见,一直对太后严加防范,装作碌碌无为的赵风,这次明知道她可能是在借机试探自己的真正实力,还是全心全意的与她进行了一搏。
在太后刻意的规定和引导下,赵风和她刚下完和权策有关的棋胜负各三局,一局平局。
通过她精心设计的这十二场涉及朝堂政治的棋局比试,她发现自己这个儿子有很多打破传统,出奇制胜的新的政治观点。虽然在新与旧的较量中,赵风并没有一直处于压倒状态,但最后却与她这个经验丰富、沉稳睿智的一国圣后,打成了平手。
看到自己试探出的结果,一直认为赵风懵懂无知的太后,终于放下了顾虑,脸上露出惊赞和欣慰的笑容。
她以为自己的儿子不如赵南柯那个历经磨难,忍辱负重的枭雄厉害,今日才发现,他一点也不比那个谋反的赵南柯差,甚至更胜一筹,因为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赵南柯相比,他更心怀天下,仁善爱民。
得民心者得天下,虽然在残酷无情的宫廷斗争中,需要手段狠辣不择手段,但是她知道,让一个国家永存于世的,是民心。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所以,无论在宫斗中她如何不堪,在她代替先皇执政期间,她重视农桑,兴修水利,做了很多改善民生的好事。
“你的新布局,确实有优势,但是哀家的传统布局,亦有很多精妙之处,你输了的棋局,亦有输了的道理,”落下最后决定成败的一子,太后带着提示的开口,“虚拟中的棋局,就是现实中的生死,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你要吸取经验,扬长避短,方可永立于不败之地。”
见太后对自己说出如此“循循善诱”的话来,赵风虽然心底有些吃惊,不过十年前被她出卖,差点失去性命的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个越权干政,一直不让自己彻底执政的母亲,以为她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罢了,虽然记住了她的教导,感情却古井无波。
“好。接下来改变人的名称和下棋的规则,我们再来下几盘。”看赵风点了点头,太后欣慰一笑,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道。
于是,接下来,她又和赵风进行起和统兵有关的对弈。
刚下完一局,负责此次战役的副将,赵虎,进来汇报战况:
“皇上,五王爷……不,叛军头领久攻城门不下,已经停战休息!将军让属下过来请示皇上,是再战,还是暂停战斗,养精蓄锐?”
赵南柯一下子由五王爷变成了叛军,对赵南柯的称呼他和之前那个进来请示指示的士兵一样,一时还有些改不过来。
太后不语,只是十分期待地看向赵风,等他决断。
经过刚才的对弈,她已经了解赵风的能力,愿意给他临阵发挥的机会。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将士们都十分疲惫。既然对方终于停战,我们便也趁机调养休息,以备下一场更激烈的对战!”略一思索,赵风目光深沉地开口。
听赵风如此决断,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是目前最正确的决策,不愧是也暗中韬光养晦了多年,一鸣惊人的儿子,她举双手双脚外加头发丝支持!
韬光养晦,一鸣惊人?发掘自己在心里下意识用出的用来形容赵风的词语,太后嘴巴一瘪,脸上露出了吃了屎般难看的表情:
是啊,自己的亲儿子防自己跟防狼似的,竟不着痕迹地跟自己藏了这么久,她到底是应该高兴呢,还是该生气呢?
都说儿女是自己前世的仇人,这句话果然不错。
入了夜,赵风来到城墙之上,看到夏勇的军队就步步紧逼的驻扎在城下。此时他们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篝火,除了留下了一些负责巡逻的士兵之外,其它士兵有的已经进入帐篷休息,而有的则仍在围着篝火吃东西。
一场连续几天的大战之后,士兵看上去都很疲惫,城下的士兵几乎没有闲聊的,连吃东西也是安安静静的,吃完就立即进帐篷休息了,什么多余的事也没有做。
“确实,很疲惫啊。”目光扫过近在咫尺的军队,赵风有些无奈地开口。
都累成这样了,还死死地围着自己的城池,不肯松懈半分,也是够拼命的了。
思及此,虽然无奈,但看到这些疲惫至极的敌军,突然灵机一动,赵风计上心来:“来人!把李响叫来!”
“喏!”一个士兵应道,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姿高大,身穿战甲,战甲上粘着点点血迹但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对赵风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急召微臣,有何指示?”
来人,正是这场战斗的主将,李响。将军身上的战甲,和士兵身上的战甲,因为多是以铁制成,都是很重的,而将军身为一军统帅,对于防护的要求比普通士兵更严格,所以身上的铠甲制作更为精良,重量也更为厚重。
且不说战斗的时候,要穿的这一身厚重的铠甲做各种耗费体力的打斗,光是穿着它不动,平常人就会累个够呛。而李响统兵,不仅身先士卒,还没有任何将军架子,经常与手下的士兵同甘共苦,所以在军队中一直很有声望。
因为身先士卒,所以此时他的身上才会有很多敌人的血迹,而身为主将,为了战地的安全,平时会巡查营地,不到很晚是不会休息的,而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为了应对有可能产生的突发状况,他也不会因为铠甲太重,就把它们脱下来。
枕戈待旦,形容的就是他这种时刻保持警惕的将士。这也是赵风命人去找李响的时候,他想能这么快出现,且身着还未被擦拭过的战甲的原因。
“如今敌军就驻扎在我们城下,我们站在高处,又有地势之便,可窥敌军全貌,朕想出一个计谋,不知当行不当行。”
“皇上请说。”
“经历了连续几天的大战,敌军和我军都很疲惫,休息是一定需要的,但这也是我们出奇制胜的一个绝佳时机。”望着城下的敌军,赵风若有所思地开口。
闻言,李响眼中一亮,望向赵风,连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变快了起来。
这个皇上虽然没有任何作战经验,但是其足智多谋,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如果他没有猜错,皇上此时心里想出来的制敌之策,应该和他想跟皇上请示的那个计策,是一样的。
“皇上请指示!”他立即双手抱拳,大声道。
“兵法有云,敌疲我扰。朕想将军队分成几个小队,让他们轮流出城,骚扰城下敌军,让他们不得休息,这样咱们的士兵每个小队既能得到休息,又可以重创敌人。”说完自己的想法,赵风带着尊敬的目光,看向一旁经验丰富的战场老将,用商量的口气道,“李将军,你觉得怎么样?”
赵风并非独断专权的君主,如果他刚愎自用,一定不会绕这么多弯子,而是直接下达命令,让李响按照他说的去做。他说了这么多,就是因为他谦虚受教,愿意跟经验丰富的老将军请教和学习。
“臣觉得此计十分可行,”见皇上竟与自己想到了一起,李将军既敬佩他的睿智,又为他的尊重受宠若惊,再次向皇上行了一礼,大声道,“皇上英明!”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因为连续几天的奋战,赵南柯手下的士兵都十分疲惫,除了轮流巡逻的,其他人都已在帐篷里睡熟,整个营地里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十分寂静。
“咚咚咚咚”一阵响亮的战鼓声突然响起,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如同惊雷般,震动天地。
正在帐篷里酣睡的士兵全被惊醒,他们下意识的从床上爬起来,拿上兵器,冲出帐篷:
他们虽然在睡觉,但是和赵风手下的军队一样,不敢卸甲,已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这不,有备无患,这突发状况说发生便发生了。
帐篷里所有的士兵,在冲出了帐篷后,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冲向了城门的方向,准备战斗。
因为赵风的军队是在城里,此时战鼓突然响起,肯定是他们已经从城里冲出来,偷袭自己了,而从城里出来的路径,只有城门这一条,因为如果选择从城墙上放梯子,或者是绑绳子下来,就太愚蠢了,既费功夫,又在下来的过程中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