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弥补,这次刺杀一看就是早有准备,即使咱们骑马走,也逃不掉的。”即使封住了身体各处的大穴,但也只能止血,不能救命,蒋狗蛋被伤在致命处,此时呼吸已有些困难,他艰难的开口,吃力地安慰着赵雪,同时把目光扫向那在黑暗中闪烁的寒光的弯刀,定睛一看,这弯刀竟与师父卧室里的那把一模一样,而师父的那把,是大夏将军速哈沁的遗物。
大夏蜗居一方,怎么会来中原?而他们又为何会成为素与大夏人无任何交集的赵南柯的手下?蒋狗蛋疑惑不解。
正在他满腹狐疑之际,面前一空,赵雪被一个黑衣人生生拽走,头顶的那柄弯刀向面门劈落 ,刀未至,势已起,刀风吹起了蒋狗蛋耳边的碎发,可见其力道之大,因面门乃命门之一,这一刀下去,任是内力如何浑厚的人也有死无生。
寒光闪过,应光而落的却不是蒋狗蛋的头颅,而是黑衣人的弯刀。
惊诧的回头,一个颀长矫健的身影映入眼帘。
陆秋言站在街道旁的一间房屋顶上,负手而立,白色的衣袍随风飘扬。
见陆秋言来了,蒋狗蛋暗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故意跟这些黑衣人说些有的没的,就是为了为赵雪拖延足够的时间,等待陆秋言的救援。
还好不负他所望,在自己再也演不下去的时候,陆秋言及时出现了。
见状,黑人的瞳孔明显瑟缩了一下,在这个人身上,他感到了一股浓重的压迫感。
直觉告诉他,对面的男子绝非等闲之辈,至少,武功在这个被自己砍伤的男子之上。
“你是谁?”黑衣人率先开口道,口气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戒备。 他并没有执行过赵南柯分配下来的刺杀的任务,所以他不认识陆秋言。
觉察到头领的担心,下属们不禁握紧手中的弯刀,摆开阵势。
“敢在我大豊的国土放肆,忘了你们的身份了吗?!”怒喝一声,陆秋言纵身一跃,突然消失不见。
黑衣人大惊,忙四下环顾寻找陆秋言。
此时正是夜深,而陆秋言穿的又与黑色截然相反的白衣,若是普通的一流高手,定会因这一身显眼的白色而显露行迹,而陆秋言显然不是普通的一流高手,一掠之后便杳无踪迹。
其实,为了平时行动方便陆秋言平时都是穿青色衣服的,这次之所以穿件这么显眼的白色的衣服,还要感谢王芳髓老人的催婚大计:
一见到陆秋言二人,王芳髓之觉得相见恨晚,拽着他们俩一人一只手,那稀罕的呀!立即操心起二人的终身大事:
“两位英雄可曾婚配?”
陆秋言蒋狗蛋这两个人,是在荒年之中失去家人,被师父领养的孤儿,平时无极这个掌门,比较寡言少语,除了武功上的事情,别的事情几乎不过问,他们俩也不知道这老人是啥意思,被他这么一问,就实话实说了:
“没婚配呢。”
于是,王芳髓就立即担任起操不完心的老父亲的角色,给他们俩物色起了另一半的人选。
不愧是在民间摸爬滚打了五十多年的人,效率就是高,短短七天之内已经先后逼着陆秋言二人,相了两回亲。
这次陆秋言会穿着这件不合时宜,但看上去会令自己很帅的白衣服过来,也是因为刚刚相完王芳髓给他安排的一场亲的缘故。
黑衣人们正诧异,只听“咣当咣当……”接连响起数声弯刀落地的声音,黑衣头领心上一凛,正要反击,却觉手腕上蓦地一麻,弯刀也同其他人一样脱手而出。
“这是……夺刃闪?!”见状,黑衣人脱口惊呼。这夺刃闪是一门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是当年豊太祖的影密卫所创,专门对付疾风斩。
而这疾风斩便是大夏勇士的必杀技。
豊太祖黄袍加身时创立的影密卫难道还尚在人间?!思及此,黑衣头领不禁大惊失色。
知道自己这些人不是对方的对手,黑衣人也不敢恋战,何况他们效忠的真正主人,本来就不是赵南柯,于是立即下令:“撤!”
话落,黑衣人如来时一样,几个纵身飞跃,消失在了四周的街道中。
天门山的眼线遍布京城,入京的那一刻陆秋言就已得到消息,大豊里有大夏和大辽的暗探,所以在看到黑衣人手中的弯刀时,一下便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他大意了,没有在蒋狗蛋去送赵雪的时候一起陪同,否则,他就不会在蒋狗蛋重伤之后才出现。
“公主,你先回去,我送二师弟去看郎中!”攥紧拳头,按捺住将这些大夏暗探撕碎的冲动,陆秋言背起蒋狗蛋,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二师弟,你要撑住!”陆秋言一面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争分夺秒地踏空而行,一面鼓励道。
一缕鲜血沿着嘴角淌下,蒋狗蛋的神智已因重伤而有些模糊不清,他用力地睁大眼睛,却只听到陆秋言的声音几不可闻地传来。
“他们……是……大夏……的人……”他艰难地道,又一股血流涌出,染红了陆秋言的肩膀。
感觉到从肩头传来的温热,从不轻易流泪的陆秋言只觉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打起了转儿。
“不要说话!”厉声命令道,陆秋言加快了踏空的步伐,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师弟现在重伤垂危,每说一句话都会少一分生气,他必须阻止他。
飞檐走壁,七拐八绕,终于走到了一间隐匿在树林中的木屋前。
三步并做一步冲进屋内,陆秋言将蒋狗蛋放在床上,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便侧脸对屋内的人道:“他伤了肝和大动脉,赶紧救他!”
屋中人闻言,立即起身上前。
屋中之人是位老者,看上去大约有七八十岁的年纪,须发皆白。他目光如炬动作敏捷,一见便知是个经验丰富之人。
他伸出枯掌,隐约可见银光于指中流转,手掌起落间,蒋狗蛋的衣服被尽数褪去,根根银针闪烁在胸膛之上。
那银光竟是细如发丝的银针,此刻正扎在蒋狗蛋的身上,封住周身数处大穴。
“你出去!”老者沉声道,自带一股摄人的威严,让闻声者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嗯。”一向冷傲的陆秋言也不例外,怔了一下后,立即退了出去。
这老者的身份,别人不知,天门山却无人不晓。
他就是天门山掌门的师弟,江湖号称“震无常”的神医,司马云。他和马吉,无极三人,都是出自同一师门,而他们的师父,就是豊太祖黄袍加身时,创立的影密卫的传人之一。所以,他们的门派中有夺刃闪这一门专门对付大夏人的疾风斩的,夺刃闪。
传说他可以“起死人,肉白骨”,而他本人虽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但身为天门山的御用医者,熟识他的人皆知,只要伤病者还有一口气在,他便可以妙手回春。
他这一双手,不知救了多少天门山壮士的命,天门山的人皆感激涕零,敬他若神明,其在天门山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掌门无极,所以无极常因此吃自己徒弟的醋。
虽然二人在天门山的影响力相差无几,但只有天门山弟子却知道,他们对掌门无极的,更多的是畏,而对神医司马云的,更多的却是敬。
二人属于一武一文,武摄人形体,文笼络人心,所以天门山的弟子皆忠心不二。
虽然走出了木屋,但陆秋言仍不放心,在天门山这么多年,他与蒋狗蛋同吃同住,早就亲如兄弟,自然对他格外关心,在关房门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条门缝,方便自己窥探情况。
见司马云从药箱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陆秋言大惊,不禁身子一颤,发出“喔……”的一声低呼。
这声音从内力深厚的陆秋言嘴里呼出来,异常清晰,自然逃不过司马云的耳朵。
司马云老脸一黑,一翻腕,手中的匕首换了个方向,只见寒光一闪,那匕首似离弦的箭一般,射向门口。
“碰!”匕首射到门上,因劲力过大,直接将没有掩实的门射开,露出躲在门后一猝不及防的陆秋言。
“云……云神医……我……”被抓了现形的陆秋言俊脸一红,像犯了错误的孩子,惭愧又害怕,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屋内老者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的身上,他目不斜视,手中动作不停,只一盏茶的功夫,缝合、上药、包扎这一整疗伤工序已全部完成,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松了一口气,司马云这才把目光移到刚刚在门外偷看的这个人身上。
歪打正着,偷看变成了明看,刚开始还手足无措的陆秋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早已看呆,此时正愣在原地,一脸呼之欲出的崇敬。
看这熟练的手法,神医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你不相信老夫的医术?”白眉微挑,司马云不怒而威,身上透出一种摄人的威压。
闻言,陆秋言如梦初醒,连忙鞠了几个躬,恭敬地道:“弟子不敢。”
“那你还偷看?”
“弟子只是担心二师弟,怕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陆秋言忙解释,话一出口,瞥到司马云阴暗下来的脸色,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忙改口,“弟子只是担心二师弟,心想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可便于及时帮助。”
“不过,虽然老夫的医术高,但他的伤太重,又在致命处,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劫,就看命数了。”司马云道,脸上浮起一抹担忧和惋惜之色。
思马云治病,向来游刃有余,很少出现这种神色,一出现这种神色,就说明他要医治的这个人,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甚至可以直接说,根本就没有“吉”可言了。
闻言,从来不流泪的陆秋言再次红了眼眶,他知道震无常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攥起双拳,化悲伤为仇恨,对着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蒋狗蛋安慰似的,大声发誓:“二师弟,你放心,我定会让那些伤你的大夏暗探,百倍奉还!”
“这件事,等水到渠成的时候,再做吧!否则,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白白牺牲罢了。”感应到陆秋言心中滔天的愤怒,司马云道,转移了话题,“可找到到那个人的踪迹了?”
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被难以控制的情感乱了分寸,从而铸成大错。他们天门山马上不想再失去一个好弟子。
“……什么?”陡然一惊,陆秋言故作不解,瞬间思绪百转——
保护皇帝是天门山的机密,下山之前师父曾再三叮嘱,切不可向他人透露……神医是已经知道了,还是不知道?若是不知道,又该不该告诉他?
“无极那老头儿都告诉我了。”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司马云道。
“……”陆秋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不过也成功被司马云转移了注意力,作了个揖,他如实答道,“弟子已找到那个人所在,现在正守护在他身边,随时保护他的安全。”
“嗯。”欣慰地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司马云点了点头,不愧是无极的得意弟子,做事的效率就是高。
阴山县。
这次王芳髓他们搬家,没有搬的太远,而是由人比较多的乡,直接搬到了一个穷山僻壤,与世隔绝的一个小村子。
大费周章地搬到另一个县,费人力物力,还费钱,既然已经在这里买了户籍,就直接因地制宜了。
反正不管躲到哪里,只要躲的这个地方够隐蔽,就不怕他们能找到。
“蒋师兄呢?”见陆秋言一个人回来,琉璃和郑云飞不无担忧的开口。
“他受伤了,现在正在司马师伯那里医治。”闻言,陆秋炎神色一黯,忧心忡忡的开口。
陆秋言和蒋狗蛋这两个师门的顶梁柱,一个活泼机灵,鬼点子超多,一个认真严谨,思维缜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就没遇到过解决不了的难题,所以也从未露出过如此忧郁的脸色。
看见他的脸色琉璃就知道,蒋狗蛋这次伤得不轻。
“大约多久能好?”琉璃试探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