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这回,太后不再像以前一样,亲自走到刘元跟前将他扶起了,她也意识到,有时候没有君臣之别,对刘元和她而言,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马吉贩卖人口这个案子,真相已经查明,那十个被贩卖的女子,在宋岩没有动一兵一卒之下,全部招供。哀家旁听了宋岩审案的全过程,发现宋岩不愧被人们称为神探,断案在他那里,就如同用兵,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如今他用来替马吉翻案的证据确凿,哀家也没办法再偏袒你了。”太后继续道,终于说出这次叫刘元过来的主要目的,将这个案子解释了一遍后,和之前一样,太后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刘元的反应。
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无论是普通的情感交流,还是暗藏刀兵的谋略较量,都是需要互动的,否则,由一个人自顾自的谋划的一切,不会在针对的对象身上收到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刘元没有说话,算是对太后说出的这一切,默认了。
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的刘元,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知道如今太后如此说,这件案子的真相已经属于板上钉钉,无可辩驳了,即使他再说些什么,也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见刘元并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反应,太后暗松了一口气,按着自己之前设定的计划,继续道:“只是既然这件事涉及到哀家的兄长你,第一,兄长身为朝廷一品大员,哀家不忍心让你扣上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第二,你是哀家的兄长,哀家又不忍心当众责罚你,可是,诬陷朝廷命官是件大事,哀家身份所在,若堂而皇之的姑息纵容,无法给朝廷众臣一个交代,所以,接下来就要委屈一下兄长,没收俸禄一年,禁足丞相府一个月,以检讨过失了。”
“微臣恃宠而娇,行为有失分寸,是微臣之过。太后能对臣法外开恩,是微臣之幸,微臣谢太后圣恩!”有了刘芳那件惊天动地的事做铺垫,即使心里有意见,刘元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何况被太后这么精妙而深刻的一敲打,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了。
闻言,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哥哥曾经对自己的好,她一直铭记于心,她也愿意报答一般,努力地偏袒自己的这个哥哥,她对自己的这个哥哥,没什么大要求,只要能意识到错误,不要再仗着自己的身份为所欲为就好。
“太后放心,微臣愿意领受责罚,奉上一年俸禄,同时闭门思过一月,以示臣诚心改过之心。”向太后行了一礼,刘元一本正经的开口。
自己如今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自己曾经视之如命的妹妹,竟然连谋逆这种大罪都愿意放过自己,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她这一个小小的惩罚呢?
妹妹想要给朝中众臣交代,他便遂了她的心。
京城酒楼。
“赵兄来了?”看见赵雪,刘林热情的招呼道,拽着赵雪到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现在他包下的这个厢房,是一个上等雅间,里面十分宽敞,不过屋内物品的选择和陈设,是按古代文人雅士的格局弄的,所以里面环境清幽,古色古香,进了这个雅间,如同进入山清水秀的丛林中一样,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之前说了,在不知道父亲的卑劣行经之前,刘林是一个品学兼优的潜力股,被说成京城才子也不为过,他的心里其实有很多从书中学来的、近乎书呆子的仁义道德和人格底线,他现在努力表现的叛逆和不务正业的模样,只是一个用来迷惑外人的假象,真正的他,仍和以前一样,是个坚守正义和道德底线的君子。
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只有文人雅士才会选择的,清幽而古朴的上等雅间,这件事对真正了解他的赵雪来说,合情合理,所以赵雪并不会因此而觉得奇怪。
“赵兄,此处人多耳杂,你先等等。”见赵雪从怀中掏出一个看上去很像账簿的东西,最近帮她办成了偷账簿一事的刘林,立即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忙道,同时伸出手,将毫无防备的赵雪已经从怀中抽出一半的账簿,用力又推回了她的袖子中。
做完这个动作,他抬起胳膊,对屋里那些被他请来给自己跳舞唱曲的女子们,摆了摆手:“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错,要成为一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标准纨绔,闲来无事泡泡小姑娘这件事,可是必不可少的了。
这种事不需要装模作样,因为漂亮的姑娘,优美的舞蹈,动听的音乐,是每个人都喜欢的,何况刘林并不是好色之徒,他只是单纯的欣赏,他并不会对这些姑娘做出什么轻薄放荡之举,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本公子情窦初开,喜欢看几个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了?又没毁了她们的清白。”
虽然,这些他口中的姑娘,都是几乎没啥“清白”的青楼女子。
“好的。”回应他的,是无数各具风姿的女子,温柔娇媚的即使让赵雪这个同为女子的人听起来,也会感觉骨头发酥的声音。
“来来来,来领赏钱!”刘林也知道这行的规矩,何况他也不缺钱,说完了赶她们走的话,立即豪气万丈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叠银票,然后给屋里的女子,一人发了两张。
这可是一张就是五十两的银票啊,两张就是一百两,是普通家庭好几年的收入了,即使对这些因为各种恩客的打赏,收入比较阔绰的妓女们而言,也是平时一次遇到的打赏中,数额处于中上等层次的存在了。
于是女子们无不欢呼雀跃,接过打赏后,欢天喜地的去了。
“拿来吧!”见这些女子们全部离开,将门关紧,刘林方才对赵雪开口,冲她象征性的伸出一只手,道。
别看他平时在别人眼中看上去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但他的思维十分灵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机灵。否则他也不会在赵雪刚拿出账簿的时候,就想到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被外人知晓,从而做出将这些妓女全部赶出去的决定了。
“哦?刘兄,”见他说的如此痛快利落,做贼心虚的这雪不禁觉得好笑,挑眉道,“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当然知道啊,”被她这么一问,刘林反而觉得好笑了,不假思索的开口,“难道不是让我把账簿再还回去吗?”
“也是,不过……”对刘林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赵雪厚着脸皮开口,“在换回去之前,还要拜托刘兄再替兄弟做一件事。”
“我可以不答应吗?”闻言,预感到自己又要被坑的刘林,立即先发制人地拒绝道,可是他却用错了语气:他用的是问句。
“不可以。”赵雪十分认真的否定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刘林无奈抱头:他这是自己把自己推坑里了嘛?!
“好吧,你说,要我做什么?”抱了半晌头,刘林陡然放下手,豁出去似的开口。
别看他骨子里是个书呆子,但当纨绔当久了,还真有那么几分寻常人莫及的鬼机灵。
都说不怕流氓坏,就怕流氓有文化。刘林这种学霸抖起机灵来,寻常纨绔可是赶不上的,比如说,去户部调换账簿这件事。
别看他平时跟赵雪宋岩二人打打闹闹的,赵雪他们交给他的任务看上去完成的十分轻松,其实做起来,并没有赵雪他们感觉到的那么容易。
首先,他像往常一样去户部溜达的时候,鉴于他以前的种种卑劣行径,户部已有了防备,把特别重要的东西,都偷偷地藏了起来。
毕竟他爹位高权重,他们还是害怕他的,不敢堂而皇之的得罪这个富二代。不过,他们自己的职责又不能不履行,毕竟户部有很多重要文书,一旦损坏或者弄丢,他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便想出了把重要的文书,藏在只有他们内部人才能找到的地方这个,金蝉脱壳的办法。
因为他一个人,而不得动用整个户部的力量,把重要文书全部藏起来,可以说刘林这个纨绔,确实让他们很头疼。
而能存在户部的文书,也没有几本不重要的,于是,在刘林刚进了户部的时候,连文书的影子都没看到,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望着空空如也,像被抄了家的户部,哦不,应该说是被抄了文书的户部,刘林脸一黑:
专门存放文书的户部,怎么可能一本书都没有?这特么……这特么藏的也太明显了!
“这里的文书都去哪里了?”拽过一个户部的人,刘林没好气儿的开口。
“都……都正在被使用……”被拽过来的人看见刘林发现了端倪,有点害怕的结结巴巴的开口。
藏得这么明显,他怎么可能不发现端倪?这些户部官员以为他们这种不务正业,一无是处的纨绔,都是傻子吗?
“怎么可能同时都被使用?”他这不解释还好,这种傻子都能听出来有问题的解释,简直就是把刘林的自尊心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把刘林肚子里的火儿一下子拱了起来,“难道是要统一起来,一起烧了吗?!”
说罢,真的生了气的刘林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牵着两条凶神恶煞、凶猛威武的大狼狗的仆从,就要放狗咬人。
他们以为纨绔那种看上去一无是处、不务正业的存在,是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却不知道他们这种人,自尊心最强,最要面子。
其实,有很多不务正业的富家子弟成为纨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务正业,正是因为自尊心太强,不满被自己的父母操控,或者父母的行径,和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分歧,这才做出种种离经叛道之举,成为了人们眼中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的。
人们殊不知,他们口中的“一无是处,不务正业,不知廉耻”,只是对这些纨绔带有偏见的人、或者成型的世俗舆论,加给他们的标签,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只是人言可畏,大部分人只知道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并不会去探究一些事最本真的真相。
“公子息怒,你就是杀了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这些文书到底被弄到哪里去了啊!”被拽住的人吓得两腿发软,颤着声音开口道。
他虽然害怕,但和弄坏或者弄丢了户部的重要文书,被直接砍头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的,所以,他即使害怕,也要将户部这些文书真正的藏匿地点,壮着胆子隐瞒下去。
“……”刘林没了应对,气的脸都要变形了。
他又不可能真的放狗咬他,别看纨绔有的习气:养狗,逛妓院,赌博,他一样也没少做,甚至比其他人更疯狂,但他心里是知道分寸的。
毕竟,他并不是彻头彻尾的纨绔,伪装成这样是别有目的。
他不可能为了一本账簿,真的放这两条狼狗,把整个户部搅的鸡犬不宁。何况,一旦事情闹大,到时候一定要靠自己的父亲来平息此事,他不想和那个与自己政见不合的父亲,有太多牵扯。
看来威逼不行,只能智取了。
叫过一个仆从,刘林趴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吩咐完了仆从,刘林找了一个座位,坐在上面,一脸的气定神闲。
半个时辰后,宫里来了人,是皇上身边的亲卫,平时负责在皇宫和户部之间传达信息文书的陈杰,陈禁卫。
“本官奉皇上之命,来取户部账簿。”出示了自己的令牌,陈杰道。
“喏,陈大人稍等,下官这就去取。”之前还跟刘林说不知道户部文书被弄到哪里去了的那个户部官吏,闻言立即屁颠屁颠的去给陈禁卫取账簿,好像之前的那个自己是刘林产生的幻觉。
“……”刘林被气的只想吐血。
是可忍孰不可忍?!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刘林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看见那个户部官吏把账簿拿了出来,刘林冲自己的手下一挥手,牵着大狼狗的仆从们立即一拥而上,将这个官员拦住,而刘林则趁机一个箭步冲到那官员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他手中的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