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想去想了,也不想在与那诡谲莫测,人心险恶的皇宫,有半点关系。
就当他曾经带给自己的、让自己彻底死心的伤害都是真的吧,因为她真的,太累了。
不,你怎么能不在乎了呢?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啊!之前拒绝你,也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我并不知道你就是真正的离柳啊!你不能这样就轻易地抛弃我……赵风在心里喊道,不禁想跳下蒋狗蛋的背,跟她解释个清楚。
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转念一想,现在琉璃的情绪这么激动,而且她认定了的事,是很难改变的,他这样突然冲出来跟她解释,恐怕她不仅不会相信,而且还会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想办法彻底离开自己。
于是,赵风就在蒋狗蛋的背上一直装晕到他把自己背到王芳髓的家,最后用力的把他摔到坚硬的土炕上,这一摔,差点把赵风摔散架,要不是他努力控制,恐怕已尖叫出声:
孤寂即使赵风这会儿要是真的晕了的话,被他这么力气十足的一摔,也能摔醒。
对,蒋狗蛋这一摔,带了很大的私人恩怨。
竟然敢欺负他的小师妹,这种卑鄙冷酷无情的皇帝,直接摔死才好!
师父竟还派他们这两个天门山的精锐下山保护?真是老糊涂了。
把赵风摔下来后,蒋狗蛋还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背,好像刚刚粘上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了一样。
王爷府。
“王爷,手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和赵南柯一起回来的三个精锐护卫中,一个人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道。
“什么话?”觉察出这个护卫口气中的不悦,有些疲惫的躺在椅子中的赵南柯,缓缓开口。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就杀人的赵南柯了,要起兵谋反,需要的人手太多,这个时候杀人,无论是在收买人心还是在力量比拼上,对自己都是不利的。
“主人,为什么不让属下杀了那个女人?”见状,这护卫也不再迟疑,如实将憋在自己心中如同一块石头一样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的不解,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主子不让伤害那个女人,他和他那二十几个兄弟,早就成功得手了,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救兵的到来,全部折损在了这场本来可以稳赢的战斗上。
“因为他是本王喜欢的女人。”闻言,没料到这些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护卫会对自己提出的命令提出质疑,赵南柯愣了一下之后,冷冷开口。
“可她只是个女人,主子……”护卫不甘心,继续争辩道。
“闭嘴!”赵南柯缓缓开口,虽然说得缓慢,却一字一句,不容置喙。
听到主人如此凌厉的口气,知道他脾气的护卫,只得不甘的将心里的委屈和愤恨,再次艰难地咽回了肚子里。
“出去!”见护卫终于识相的闭了嘴,赵南柯冷冷开口,对这几个护着自己回来的贴身护卫,下了最后的命令。
“喏,属下领命!”三个人齐声开口,冲赵南柯拜了一拜,陆续走了出去。
望着护卫们离开的背影,赵南柯疲惫的起身,从自己办公的桌案下面的匣子里,拿出了一件做工优美的襦裙,这件用西域进贡来的上好真丝,请了京城最好的裁缝做出的独一无二的襦裙,正是琉璃被雨淋湿后他送给她的那一件。
琉璃,我答应过你的事,正在为你一一实现,我很快,就可以把你从他的身边抢回来了,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肯回到我的身边。
琉璃,你是我此生最爱的人,你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比和他在一起幸福百倍千倍。目光深深地将日思夜想了无数次的心上人的衣服望着,赵南柯心里道。
他拿出襦裙,像抚摸琉璃那张刻骨铭心的脸一样,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最后一点一点的,攥进在自己的掌心:
“琉璃,让我放弃你,不,可,能。”
“五哥,你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门吱吖一声打开,赵南柯背着手,气势凛然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令赵雪感到陌生的威胁的表情。
此时赵雪才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五哥带给自己的那种危险的感觉,就是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威胁感。看到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自己曾猜测的,真正面目,赵雪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因为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看到平时调皮可爱的七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由亲昵和依赖,逐渐变得恐惧和疏离,赵南柯的心里莫名有一丝不好受,努力压制什么似的,他冷冰冰的开口,毫不隐瞒。
“你让好几个乡下的县城,增加苛捐杂税,牟取暴利的这件事吗?”赵雪并不笨,何况还陪宋岩查过案,听赵南柯这么说,立即猜到这件事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嗯。”
“五哥,”赵雪假装什么都没有猜到,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一脸关切的开口,“苛捐杂税那些事,对咱们皇家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你把这件事认了,跟母后认个错,或者,你压根就不认,偷偷把这件事改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人发现你,你不说,我不说,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你太天真了,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赵南柯大声开口,打断了赵雪的话,同时抗拒什么似的,用力地转过了身体。
感受到自己这个直是童年最温暖的一束光的这个调皮可爱的小妹眼中,充满关切的柔光,心里的某个地方被猛然触动,所以赵南柯咬了咬牙,转过身,不再看那双让他动容的眼睛。
“是你把事情想的复杂了!”此时坐在床上,一脸无奈的赵雪,激动的从床上站起来,也抗拒什么似的用力的冲赵南柯摇着头。
赵南柯并没有像对待囚犯一样对待她,并没有将她绑起来,也没有把她关在监狱一样的地方,而是把她关在府里一间对整个王府来说,最上等的房子里,唯恐她寂寞的,吃喝玩的东西准备得一应俱全。
赵南柯心里,还是念着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的,所以把她放在这么好的房间里,除了锁了房门,其他的任何待遇都和正常人一样。
“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这件事的背后什么也不需要有!你只要下令让那几个县令收了这些苛捐杂税的项目,你也不要继续靠这些项目给自己敛财,这件事就彻底摆平了!五哥,我来这里找你,就是想让你改邪归正,不要越陷越深的!五哥,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只要你及时收手,你还是我的好五哥,还是天下人心目中,那个恭敬儒雅,知书达理的五王爷!”赵雪情绪激动地大声开口。
听着赵雪一声又一声的殷勤呼唤,赵南柯心里被这些话搅得翻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不过最后,这些劝他回头的话,都被这些年他忍辱负重、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和身上背负的深仇大恨,全部镇压下去了,闭上眼睛,赵南柯沉声开口:
“别想了,这件事,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你可以的!五哥,你可以的!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我和你,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母后和皇上!只要你现在收手,一切事情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更没有人会因此猜疑责怪你!”赵雪走到赵南柯身后,祈求似的用力的去拉赵南柯的胳膊。
“你还小,什么事都不知道。”在赵雪的拉扯下,赵南柯转过身,看向赵雪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无奈的宠溺,他抬起双手,按住赵雪的双肩,半安慰似的开口,“七妹,你什么都不要再管了,就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对现在的你来说,呆在五哥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五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啊?”眼看自己的装傻对赵南柯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赵雪只得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耍赖似的拽住赵南柯的胳膊,带着哭腔开口,“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我不想,不想看到你和六哥之间发生任何矛盾,我不想被之后的形式逼着,必须在你们两个之中选择一个!我们还和小的时候一样不行吗?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不行吗?!我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啊!呜……”
说到最后,赵雪忍不住哭泣起来。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她此生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如她所说的,在自己认为此生最亲最重要的两个人之间,不得不做出必须舍弃其中一个的抉择。
她的母妃当年为了替太后顶谋杀皇嗣之罪,家里的亲人被满门抄斩,只剩了她一个。她如今在这世上,只有太后、赵风和赵南柯这三个亲人了,仅他们三个而已,所以,他们中的每一个,她都视之如命,她不想失去其中任何一个,哪怕最后失去她自己。
然而,她还是在太后和赵风这两个宠溺她的人的保护下,活的太过天真和单纯了,她并不知道,当她这场努力想平息风暴的风,撞上了本就迅疾的风暴,不仅不能平息他的愤怒,还只会助长它的威势。
“小时候?”闻言,赵南柯的脸上不禁扬起了一抹冷笑,不无嘲讽的开口道,“别跟我提小时候,小时候我过得有多么悲惨,你们谁都不知道!我的心,从未真正的与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亲近过!”
喊罢,在赵雪受了惊似的诧异和惶恐的目光下,赵南柯收回按上她双肩的手,终于坚定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对负责看守她的护卫说了一句:“不要伤了她,看好她!”
“怎么没有任何动静?”望着守卫森严的五王爷府,宋岩心道。
他在五王爷府门口等了三天,既没见赵雪出来,也没发现任何和赵雪有关的动静,猜测赵雪可能已经被被拆穿阴谋的赵南柯控制了起来。
“他究竟为什么要控制赵雪呢?增加苛捐杂税这些项目,对他一个身为皇族的王爷来说,并不是致命的,顶多太后下令,惩罚他一下便罢了,他能如此做,一定是这件事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严重到,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地步。”宋岩在心里睿智的分析着。
连自己的亲妹妹,而且还是从小玩到大,据赵雪说关系十分要好,胜过亲人的亲妹妹,赵南柯都要囚禁起来,说明他的真实面目,应该比赵雪认识的截然相反。
那之前这个五王爷与赵雪和赵风相处时,一切的恭敬儒雅,与世无争,便都是假的。
那他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意外发现了和他阴谋有关的事情的唯一知情者。
赵雪恐怕,凶多吉少。
思及此,想到此时他认识的唯一能与赵南柯较量上一番的人,只有右丞相马吉了,便急忙向右丞相府上赶去。
阴山县。
“好饿……好冷……你……你为什么不来……好痛……记得吗……为什么……我放下了……”琉璃躺在床上,嘴里喃喃的说着梦话,她双眸紧闭,额头渗出一粒粒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拽着被子,被裹在被子里的身躯在难以控制的微微颤抖……
一双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难以自抑地抬起,伸到她的脸庞,迟疑了很久,最终仍是没有落上去。
收回自己的手,赵风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听见她说的那些梦话,赵风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那些折磨给她带来的痛苦。她承受的痛苦,原本比她努力风轻云淡的跟自己的两位师兄诉说那些事的时候,痛苦上几万倍。
是他,是他没有早点认出她,没有保护好她,才给她造成了如此的惨剧,甚至让她差点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有什么资格求得她的原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