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白云苍狗
延言跳下窗,旋即转入后院小巷。
在墙隅处,还伫立着一人,黑衣黑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见有人来,便凑了过去,撤下黑巾道:“这么快?还以为你会多待一会儿呢。”
延言低声道:“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封展纵纵肩,“你跟我不一样,我跟婧慈也好在相守了三年。可你是相思了三年呢,今日好不容易回来,就没什么可说的?别糊弄我,我才不信。”封展向旁人衣领处看了看,他知道在衣领下,那块勾玉戴了三年。
“说多说少不都一样。我们这次来是干什么,你忘了?”
闻言,封展忽然消沉下来,默默点了点头。
延言想了想,转头回望那二层的窗,红纱依旧在窗外随风飘荡。曾几何时,他也看到过一样的风景。
“我们走吧。”
延言同封展相视一眼,便通意。相继沿着阴暗向一处潜行。
公主府内,百里玥儿托着腮冥想着。草木葱茏,夏风吹得树叶沙沙。回神,她看向院中头顶上方的那片天空,漂浮着一大块白云。自从被钳制,三年,她只能看到公主府的上空。
“玥儿。”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百里玥儿立即起身,向前迎去。
来的人依旧穿着淡白的长衣,眉目间温柔而儒雅。只是此时,他只能坐在轮椅上,靠着轮椅来回活动。
百里玥儿心头暗自一酸,便走到轮椅后推了起来。“阿岸,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魏岸淡然一笑,“为夫自己也是可以的。”
百里玥儿默言,将轮椅推到了阴凉处。
魏岸落成这个样子,已经快三年了。公主府被禁的那日起,魏岸被扣押,之后的七日,才被人抬回来。
当时,玥儿看着下肢满是伤痕的魏岸,心痛如绞。她趴在他动弹不得的身旁痛哭流涕。“阿岸,阿岸……”
因为自己将玫儿、香罗带了出来,而被皇上降罪。她高估了自己在亲哥哥心里的份量。
那双无力的手抚在头上,安慰道:“玥儿,我的宝贝玥公主。别哭,别哭。这不怪你。是我们都没看清楚,原来那个人想做独夫。就算你没有将她们带回来,最后,还是一样的。玥儿你尚且救了两条命。这样做是对的。”魏岸嘴角撇出宠溺的一笑,“他没有伤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余后,魏岸养伤,却仍是无法将双腿治愈。余生,也只能靠着轮椅了。
“玥儿,今日看到什么?”魏岸问,同样抬头看着上空的那片云。
百里玥儿颓然道,“什么也没有。”
魏岸拉长音,“嗯~我看到……一匹飞驰的马。又或是……”头一偏,几乎横过来,天上的云也换了个方向。“……又是扎根的一棵大树。”
百里玥儿沮丧的看了一眼,喃喃道:“这棵树快被烧着了。”
落日余晖,上空的那片云渐渐转为红紫色。
魏岸心中一紧,曾经天真无邪的公主,灵动的眼眸渐渐消失,那双眼眸里看到的只剩物像的阴暗。他转而淡淡一笑,“更像一朵红色的花了。”
百里玥儿骤然起身,紧咬着嘴唇,恨不得咬出血来。“我宁愿跟着他们去当叛军,也好在这里每日只能看看天上的云!”眼角噙着泪花,跺足长叹,决然向后院跑了去。
魏岸一急,连忙转着轮椅跟上。来到后院,便听到了熟悉的哭声。
“七哥,七哥,玥儿该怎么办啊?”
阴暗的屋子,百里玥儿匍匐在案,埋头痛哭。案上放置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根通体银色的长枪。雕龙如生,气吞山河。
魏岸无言,每到此时,他最难安慰。
哭声不绝,余光如潮退去。
蓦地,两道黑影随着蚕食的昏暗,几跃之下骤然闯进了屋内。
百里玥儿心中一惊,整个人已被一双手擒住,捂住口鼻。然另一人也倏地将眼前长枪拿起。
魏岸怔然,立即向着屋内移动。惊慌之下,轮毂压过花坛砖角,失衡的翻了过去,整个人也摔倒在地。
“玥儿!玥儿!你们放开她,放开她!”
百里玥儿被捂着嘴,支支吾吾,不断挣扎。看着倒在地的人,托着腿,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匍匐前进。手握长枪的人上前几步,已到了阿岸的身前,枪头寒光一闪。
百里玥儿顿时心中一凉,狠狠地踩了背后人的脚。背后人立即吃痛,她也趁机挣开束缚,直奔阿岸的身前。
“你们要干什么!不准伤害阿岸!”
“公主,是我们。”持着银枪的人摘下黑巾。
百里玥儿一怔,竟是延言,他的脸上留着一条长长的伤疤。转而再看方才背后捂住她的人,此时还跳着脚,疼感未消。
“十公主,您这一脚……”封展强忍着痛。他的这只脚在一年前受过伤,养了两个月呢。十公主的力气不大,却准准踩在了旧伤上。
“是你们?”百里玥儿方才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延言欲将阿岸扶起,届时,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延言与封展对视,便倏地躲进昏暗的屋内。
府上看管的守兵前来,手中持着刀剑。“出了什么事?”
百里玥儿搀扶着阿岸重新坐回轮椅上,从容道:“没什么,驸马摔下来了。”
来人锐利的眼睛四下打量着周围,环顾四周后并未觉得异样,便冷肃道:“公主请安分一些。若是有叛乱者闯入可就不好了。”
百里玥儿白去一眼。“我这公主府,被你们这帮人看守的连只老鼠也溜不进来。还叛乱者,若是真有叛乱者闯入就是你们眼瞎。干脆直接去向皇上请罪,自刎算了!还有,眼看驸马摔在地上,不知道来帮扶一下嘛!”
来人被骂,暗忖,便上前欲搀扶。
“滚!”百里玥儿立即断喝。
来人吃瘪,示意身后人便离开了。
百里玥儿怒视着人彻底离开,便将推着阿岸向屋内靠近。
银枪重新放回了架子,从屋内的暗处渐渐冒出人形。“公主,我们寻个安全的地方说。”
百里玥儿颔首,“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