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过年的时候按制留宿皇后处几晚,又去了李氏那里几次,洛依尘原以为能清清静静的过个好年,不想在最后几日,皇帝还是来了一次长春宫。
皇帝来的时候并不曾通报,只带了王逸卓这么一个心腹太监,大晚上的直奔长春宫的乐志轩。
洛依尘还未及就寝,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这满宫里能随意走动的,除了宫女和太监,也无非就是皇帝。但若是皇帝希望搞突袭,她也不好破坏气氛。
顺手收拾了书案上的纸张,皇帝便走进内室。洛依尘刻意做出的惊诧让皇帝很是满意,寒暄过后皇帝便坐在了书案旁边,翻看着上面写过字的宣纸。
洛依尘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偷瞥着皇帝的表情,倒是像极了南苑的皇子,一个个被皇帝询问功课,检查课业的样子。
其实这么一厚摞的纸,洛依尘自己都不确定到底写了些什么。但应当没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充其量是些古人伤春悲秋的酸诗。
皇帝翻看了一遍,也的确都是些诗词,洛依尘写的那些,皇帝自然没见过,如今倒是惊讶于洛依尘的才情,竟是把那些古人的诗词本事都归到了她身上。略说了几句话,皇帝便回了养心殿,仿佛来长春宫只是为了散步,根本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
又过了几日便开春了,接着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皇家每年都有狩猎的活动,倒也不是为了那几只熊和豹子,不过是祖上的规矩。
如今太子未立,狩猎一事也算是诸位皇子表现的大好时机。再者说能随侍的后宫妃嫔,大多是有头有脸的,要么就是极其得宠,总之随侍这么一回过后,在宫里的地位会大有不同。
往年一向都是贵妃李氏与淑妃言氏随侍,今年却是不同,皇帝下旨令李氏与洛氏随侍,对外只说淑妃身子不适,不宜来回奔波,实则不过是淑妃与贵妃钰嫔皆有些过节,为避冲突,自然不会让三人凑在一起。
狩猎场离京城并没有多远,不过一天的路途。一到地方,皇帝便吩咐人给洛依尘与李氏安排了住处。
狩猎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洛依尘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来了这么多人,其中不乏世家小姐,单是洛依尘知道的就有不少。
丞相府张家小姐张静怡,工部尚书杨家的杨妙则,五爷家的庄琳,庄宁两个郡主,七爷家的琳恪郡主,还有十爷家的琳淑郡主。
洛依尘细细数了数,这才是她认识的几个,剩下有些不认识的,她也是名字对不上脸。心里想着这排场实在不小,若是单论家世,她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自然不愿去结交。倒是李昱欣,跟这些小姐早就混了个脸熟,也热络的给她介绍。
第二日一早,众人一并赶往围场。
皇帝一马当先,向前奔驰。回头看看身边的几个儿子,还有策马随侍的允之,开口道:“今日狩猎,都拿出自己的本事来,猎物最多的,朕大大有赏!”
洛依尘与李昱欣随侍在皇帝身后,李氏随行狩猎是多年的规矩了,只是今年洛依尘缠着皇帝,怎么说也要跟着,皇帝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终是应下了。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在帐子里干坐着多不划算。猎场里的猎物都是被圈好的,根本不会出现什么猛兽,洛依尘自负身有武功,自然不甘心只看着李氏去。
其实也确如洛依尘所料,林子里的猎物,都是早就被筛选好的,除了起先跟着皇帝遇到了几只狍子之外,趁着皇帝用心打猎,她一个人往林子深处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看到。
原来野兽也想要被皇帝临幸,如是想着,洛依尘笑着在林子里转悠。如果她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也许她真的以为这行猎只是一场对皇帝歌功颂德的游戏。
不远处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挽弓搭箭的,正准备射杀一头熊。
洛依尘坐在马上看着,她已经可以料想到这个孩子的结局。要是能跑想来早就跑了,只是此刻的情景,看来这孩子是没跑成。
原本她并不打算出手,这孩子不是皇子就是功勋贵戚家的嫡子,洛依尘深知自己的武功不能暴露,所以她只有看着这个孩子被熊吃了才能安全。
而她却被那个小孩子看到了,随即大呼一声:“快跑!”正是此时,洛依尘也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脸,是李昱欣的儿子,三皇子,段世宇。
这是不得不救了,李氏的儿子,她能不救吗?况且那小子如今看到了她,若是没被熊咬死,指不定就记恨上她了。
洛依尘叹了口气,抽出腰间的软剑,踏着马背直直的刺向了那头熊的眼睛。似乎那熊也没有料到突然被袭击了,等它抓狂的要把洛依尘抓住撕了的时候,洛依尘已经拉好了弓箭,三箭齐发,都射在了熊的头部。
等洛依尘迁回自己走到一旁吃草的马,就看到世宇从不远处走向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很是诚恳的说道:“世宇多谢姐姐救命之恩,不知姐姐是哪家的小姐郡主,来日也好登门道谢。”他不过十来岁,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却总是有些大人的样子。
“哪里当得三皇子一声姐姐,论理儿,我也算是三皇子的庶母。臣妾洛氏,见过三皇子。”洛依尘倒是看他不错,虽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好在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并不多话。
世宇刚听到庶母二字的时候便是一愣,片刻方反应过来,道:“庶母?难不成,姐姐是,儿臣见过钰嫔娘娘,多谢娘娘出手相救。”
虽说有些诧异世宇这么快就能想到她是谁,洛依尘还是笑道:“三皇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举手之劳,只是希望三皇子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一来有损三皇子威名,二来,臣妾也不好做人。”
“儿臣谨遵娘娘教诲,必守口如瓶。”世宇这会儿是多有崇拜,他还是头一次见除了自己的生母李贵妃之外这么剽悍的女人。
见世宇答应了,洛依尘也无多嘱咐,只是客套道:“多谢,三皇子才儿可伤着了?是不是要先行回营?”
“不,不用了。若是让贵妃娘娘知道这件事,肯定又说我没用了。”世宇有些局促的说着,他的确想要回营,但若是让李氏看到,骂一顿是起码的。
“贵妃娘娘?这原也怨不得旁的,谁也不知这皇家猎场里会有熊不是?姐姐不是不讲道理的。”洛依尘不由得奇怪,李氏的位分,完全可以抚养皇子,也没听说三皇子养到别人处,怎的还是称她贵妃娘娘而不是母妃?
“贵妃娘娘最是看不得这种事,我若是此时回去,连父皇那里也混不过去。”他这是实话,李氏一向看不惯男孩子小病小痛就嚷嚷,这会儿他不敢回去也是常理。
“只是,三皇子如今手臂伤了,就是不回去,只怕也难以继续行猎......”难以行猎便没有猎物,到时候一样不能交差,只怕还会落得个懒惰的罪名,反而不好。
“这可怎么是好?就只是手里的这些猎物,满打满算也是不够的。”他可不敢把熊也算上,就凭他一己之力,任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洛依尘扬眉笑道:“臣妾倒是有个法子,若是三皇子赏脸,不妨听一听。”她倒不是烂好心,世宇是李氏的儿子,就算不能收为己用,卖一个人情总是好的。
见洛依尘笑的有些不厚道,世宇也不介意,只是恭恭敬敬又抱拳行了一礼道:“娘娘但说无妨,儿臣定当洗耳恭听。”
“藏拙示仁,说句不好听的,三皇子就算是没有伤着手臂,也难以凭借行猎脱颖而出。与其平平庸庸,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三皇子若是觉得这法子不好,尽当是胡言乱语好了。”她说完便垂眸,只是用余光注意着世宇的反应。
果然世宇还是个聪明的,眉头皱了皱,复又笑道:“好,当然好!多谢娘娘指教,世宇受教了。”
“既如此,臣妾便不多留了,三皇子请自便。”洛依尘笑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至于世宇到底是回营还是接着硬撑,都与她无关了。
“钰嫔娘娘留步!”见洛依尘回过头来,世宇又开口道:“多谢。”说罢这话,径自上马回了营地,倒是洛依尘站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