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肃此刻,正站在宁国后宫的一个大殿里,双眼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两年前,端王府大火,再阿北和小南拼死护卫之下,段凌肃到底是逃了出来。但离了端王府,段凌肃便再无处可去。阿北和小南劝了他几日,段凌肃是怎么都不肯去明教,反而让阿北和小南都回了临淮。
阿北起先怎么都不肯走,他们两人若是都回了临淮,明教的阁主,该怎么当怎么当,日子还是一样过。但他们这个不成器的主子怎么办?没了他们,这可不是要饿死冻死?
倒是小南想得开,他们这个主子是不成器,但苟延残喘的本事,不输于任何人。小南也没怎么劝他,拉着阿北便回了临淮。他其实早就算是洛依尘的奴才了,或者说,明教哪一个不是洛依尘的奴才?段凌肃的死活,他如今是愈发不在意了。
再说段凌肃,果不其然如小南所料,不止逃出了京城,还逃出了煊国。到了宁国没几日,竟撞见了出宫找乐子的慕容璟。
慕容璟,洛依尘的师兄,如今大权在握的宁国小皇帝,见了这个曾经的情敌,竟是难得的亲切。因此,当日便将段凌肃带回了他富丽堂皇的宁国皇宫。段凌肃坐在宁王的寝宫,听着这个十五岁的小皇帝不停说着他的师妹。
“皇上,洛氏是我的妻子。”段凌肃终于听不下去了,但他一开口,便是嘶哑的嗓音,唯有低声说话时如同常人。
宁王愣了愣,他命人查过,段凌肃被火烧坏了嗓子,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他当然也不是怎么想着洛依尘,如今他这后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好看的,有才的,没有一个比洛依尘查。要是这会儿还惦记着曾经的师妹,那怕不是脑子进了水。
“是,我也没想跟你抢,我这宫里,你要是有看上的,随便挑。”宁王对段凌肃说着,他看着段凌肃难看的脸色,倒觉得这乐子找的是真好。
“夺人所好,非君子所为。”段凌肃说着,瞪着宁王,面前坐着的这位可不是君子,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孤这么多女人,什么样儿的没有?真不跟你抢,你要是真想见师妹,孤帮你,过个两三年,孤让你见,这总是君子所为了吧?”宁王仍旧是一脸不正经,仿佛这事儿办起来容易的很,就是吃个饭的功夫一般。
段凌肃听罢这话,惊喜的道:“宁王此话当真?我自然想见玉棠。”说到这里,忽然变了脸色,一脸忧色的道:“只是,煊国,怕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慕容璟最讨厌他这腻腻歪歪的样子,摆摆手不耐烦的道:“孤骗你又没好处,你就住在孤这里,等上两三年,孤自然让你见师妹去。”
见宁王果然不像骗人,段凌肃千恩万谢的搬进了宁王的后宫,里面的一小间。
而今日,段凌肃一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不是他那一小间,而是宁国太后的寝宫。
这宁国的太后出身宁国将门刘家,先帝皇后,慕容璟的养母。宁国如今的军权,大半都在刘家家主刘英手里,而这刘太后,正是刘英的妹妹。
“允之醒了?这昨儿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刘秋水从床上做起来,船上鞋,衣衫不整的向段凌肃走去。
眼见着刘太后的手就要碰到自己身上了,段凌肃趔趄了一步,手忙脚乱的拢住自己散乱的衣衫,道:“太后,太后这是,什,什么意思?”
刘秋水也不恼怒,又凑上前,贴在段凌肃身上,道:“还不是你喝多了,硬是要跟哀家同榻而眠。如今倒是不认账了,哪有你这么无情无义的。”她虽说抱怨着段凌肃,但语气之间不过就是软绵绵的撒娇,半分要跟他撕破脸的意思都没有。
被刘太后这么一说,段凌肃也想起来了。昨儿晚上,宁王叫他喝酒,刘太后也在,说是要见见这远道而来的才子。
其实这理由已经被刘秋水用烂了,宁王也知道她这是看上了段凌肃,只是宁王懒得理会她,看上一个男人罢了。她只要安安分分的不插手朝政,莫说是看上段凌肃,就算是想要十个八个的男宠又有何妨。
刘秋水将段凌肃下药灌醉之后带回了寝殿,宁王心里一清二楚,但也没开口说什么。这两年,他只要把段凌肃的名声放出去就是了,等什么时候传到煊国皇帝耳朵里,段凌肃就能滚蛋了。至于他这个如狼似虎的母后,左右也就是惦记着床笫之事,段凌肃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又不是经不起。
宁国才子宋允之,相貌丑陋,终日以银具遮面。三岁识千字,五岁背诗经,七岁熟读四书五经。二十二岁高中状元,只因着宁国的小皇帝见不得他丑,不肯用,便就此归隐。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就在宁国传了个遍。
宁王倒是真不为了什么,就是想让段凌肃给他找点儿乐子。到时候回了煊国,还不是要把后宫前朝搅得鸡犬不宁。旁的且不说,就凭他师妹那个脾气,段凌肃想息事宁人都难。
此刻,宁王口中要把后宫搅得鸡飞狗跳的师妹,正在翻看着自己收到的礼单。后宫众人,外头的命妇,送来的礼都快把库房塞满了,洛依尘终于是打算收拾一下,什么留下赏人,什么自己拿着用。
皇后上官云莺,送子观音一尊,这就是明摆着恶心人了。洛依尘才刚生了孩子,再怀上,那还伺不伺候皇帝了?
贵妃李昱欣,春秋的孤本兵书两册,柄上镶了九块翡翠的长剑一把,还有镀了金的飞镖三十六支,实心银的长枪一柄,另有金银首饰一箱。看着李氏长长的礼单,文佳颇有兴致的道:“主子,这李贵妃家里是开钱庄的吗?”
“开什么钱庄,你怎么不说是开武馆的?玉艾,长剑长枪和飞镖都留着,其余的首饰,融了打些金锭子银锭子赏人。”洛依尘看着那一箱金银首饰,实在是没胆量戴在头上。
德妃郑惜妍,前朝的描金花瓶一对;贤妃钱敏,前朝摆件两尊;定妃赵婷,青玉手环一串。
锦嫔杜月萧,各种香料送了不少。玉汐送的东西洛依尘自然是要留下的,这些香料宫中并不多见,配在一起,也未必就没有用处。
文嫔吴玟萱,禧嫔穆丰禧,各送了金镯子一对。婉嫔陈明漱,送了一套象牙碗。耿贵人耿瑶,自己绣了一幅屏风;琳贵人顾天琳,前朝的字画拿了两幅;许贵人许佳莹和王常在王涵嫣,各送了两串珊瑚手钏。
“小姐,耿贵人这屏风可见是用了心的,咱们是摆着还是收起来?”玉艾看着耿瑶送的屏风,上头的绣花,一针一线,哪怕是一片叶子,都是洛依尘这辈子都绣不出来的。
洛依尘也甚是喜欢这屏风,加上耿瑶曾出手帮过她,便道:“这么好的东西,收起来可惜了。你将洛华安送来的珠钗给耿贵人送过去,就说是给她的回礼,这样好的屏风,就算是把这些收了的首饰摆件儿都回了也是值得的。”
“是,奴婢再找几件平素不用的首饰,给耿贵人添添妆奁。至于这些没用的玩意儿,过两年都赏了人就是,如今若是拿出去赏人,未免驳了人家的脸面。”玉艾说着,手上已将礼单都收拾好了。
洛依尘玩弄着李氏给她的飞镖,问玉艾道:“外命妇送来的礼可还用看?左不过都是些首饰摆件儿,面子情罢了。”
“知道小姐懒得瞧,奴婢早就收拾好了,没什么能拿出来摆的。皇上赏的咱们都快摆不下了,还用她们的做什么?”玉艾笑着,挥手让文佳出去将门关上了。
“有什么事儿吗?”洛依尘放下手里的东西,见玉艾连文佳都遣了出去,便知道她这是有事儿要说了。
“十八爷昨儿进了承乾宫,见小姐睡了便说今儿晚上再来。奴婢瞧着,十八爷仿佛不怎么高兴,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玉艾一想到昨晚陈子离的脸色就有些害怕,这俩人若是今儿谈不妥,拆了承乾宫可怎么办?
洛依尘垂眸想了些什么,缓缓地道:“你莫理他,他这脸色什么时候好过?若是来,本宫等着便是。”
玉艾见洛依尘如此,虽说想再说些什么,劝着两人别闹得太凶。但想了想,话到嘴边却没开口。人家为了什么闹她都不清楚,还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