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猎,小皇帝自从知道了这事儿,就一直闹个不停,今儿要骑马,明儿要练剑。到了最后,什么也没学会。
转眼间草长莺飞,三月未到,内务府就开始忙碌准备木兰围场春猎的事。太后和皇帝必然要去,先帝的几个皇子当然也都要去,再加上宗室、重臣扈从的近两百人,每个都带着一群随行者,规模算是历年最大的一次。以往都是皇后奉诏留守京城,但如今,小皇帝没有皇后,李氏便接了这活。
春猎实际上是一种猎祭,其意为谢天命神赐之勇悍,故而年年必办,逢国丧亦不禁。春猎的场所一向是木兰围场,此处距京城不到一百里,有密林有草场。
三月二十七,天子旌旗摇摇出城,母后皇太后率留守众臣于城门相送。到了木兰围场,休整一晚后,春猎于翌日正式开始。
洛依尘一早主持了开猎祭典,又在随身侍卫的重重保护下进密林中转了一个时辰,最后只带着两只野鸡回帐。世宇负责春猎的护卫,也不好乱转,便早早儿的等在了洛依尘营帐中。
“母妃这射猎的本事,这么多年还没忘。”世宇接过洛依尘提着的野鸡,随手放在了门边儿。
洛依尘拍了拍手,道:“我如今早已提不起剑,拉不开弓了。这两只野鸡,是皇上射的,他如今还在林子里乱晃,随他去吧。”
“如今有十八叔和定国将军,母妃用不着提剑挽弓了。”世宇自然知道她想的什么,只是也不能提及当年的事情,毕竟,战场他没去过,陈子离和洛依尘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洛依尘点点头,避开这个话题,问道:“文佳呢?听说沈氏病了,带着你的几个孩子都在京城,只文佳跟来了?”
“是,沈氏一向不沾这些,之前围猎,她也不跟着的。”世宇说到这里,笑了笑,道:“倒是文佳性子野,才儿带着人进了林子,说是要去猎熊。”
洛依尘一听文佳要去猎熊,笑得茶水都拿不稳了,道:“以往都说我骄纵了她,如今瞧着,你更骄纵她。还猎熊,她那三脚猫的本事,野猪都猎不到。”
话音未落,文佳便进了帐子,道:“谁说我猎不到野猪,娘娘,我猎了好几只獐子,还有一头肥的走不动的野猪呢!”
“你也知道它是肥的走不动才被你猎到的,好意思说?”洛依尘走到帐外,便看到文佳那一堆猎物。
“其实这野猪不是我射的,也不知道它怎么就疯疯癫癫的撞到了树上,我瞧着它撞晕了,补了两刀,带回来的。”文佳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实话实说。
世宇这次都没忍住笑,道:“你倒是好运气,其实围场里按理说,没这么大的猎物,尤其是熊,你只怕见都见不到。”
文佳听到这话,皱着眉,道:“我见到了,有熊,真的有,只是我远远的瞥到,觉得太大了,有些怕人,便悄悄溜了。真的,真的有熊,特别大的那种熊。”
听到林中有凶猛的野兽,洛依尘也皱起了眉,看了世宇一眼,见世宇也皱着眉,不知此事的样子,立刻叫人去审问管狩猎场的官员。
“母妃,儿臣这就派人将皇上带回来。”世宇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就要走,却被洛依尘一把抓住。
“你就在这里坐着,皇上身边儿有的是人,不差你一个。”洛依尘面色凝重,又道:“只怕有的人就等着你去救皇上呢!你若是去了,皇上出了意外,算谁的?”
世宇被按在凳子上,却还是急道:“儿臣明白,只是,既然有人安排了猛兽,必然也能买通侍卫。”
“那就看他的命了,有绿竹在,他死不了就行。我倒是也想看看,幕后之人的黑手能申多长。”洛依尘抓出幕后黑手的心思,远比要保护小皇帝的心思要多。只要段世文死不了,受点儿伤正好,到时候处置幕后之人,理由更充足了,谋害皇帝,损伤龙体,这样的大罪,诛九族都够了。
世宇看着洛依尘,便想到了她到底要做什么。只是他没想到洛依尘对段世文如此狠心,竟让他去做诱饵,只要保命。其实,世宇心里更清楚一点,保住段世文的命也只是因为陈子离此刻不在京城罢了。
洛依尘走出帐子,赵瑞喆搬来凳子,她便坐在帐前,吃着点心,看着一个个回来的人。段世宁回来了,段凌肃也回来了,朝中大臣,三三两两的都带着猎物回来了。
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远处跌跌撞撞的跑来一名男子,那人浑身血淋淋的,依稀可以分辨是宫中侍卫。这样一个血人一出现,在场的女眷颇多,立刻就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
御前侍卫忙将那人拦住,那人似是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栽倒在地,众人这才看得清楚,他的背后竟然是一只箭矢,穿胸而过,显然已经活不出来。他抬起脸,有人才看出来他是段世文跟前的侍卫,下一刻,这奄奄一息的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道:“救……救皇上。”说罢脑袋往边上一歪,死了。
洛依尘没说话,扫视了一圈面前的人,脸色沉了沉。段世宁也忙走上前来,走到洛依尘面前轻声道:“母后先别急,让人去密林中搜一搜且是,皇上吉人天相,一定有上天庇佑。”
看了段世宁一眼,洛依尘也只能派人去密林中搜寻,出了此事,众人再也无心关注狩猎之事,堂堂皇帝出了此事,众人都心中暗自祈祷皇帝平安无事,不要惹得太后大发雷霆,殃及池鱼才是。
不过片刻时间,搜寻的御林军果真回来了,其中一人背上的正是奄奄一息的段世文,洛依尘一看,面上就沉了下来。段世文浑身都是血,为首的侍卫忙道:“皇上受了重伤,娘娘,皇上身边的侍卫全都被杀了,绿竹姑姑也重伤,已经抬下去医治了,看起来是中了伏击。”
“去请太医,皇上先安置在本宫的帐子里,不必挪动了。”洛依尘看了浑身是血的段世文一眼,坐在那里不懂,又对众人道:“都别走,站在这儿看着,本宫倒是想知道,这是多大的熊,才能把皇上的侍卫都撕了。”
随行太医连忙站了出来,侍卫将段世文抱回帐中榻上躺好,太医进去片刻后又出来,众人均是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他,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一下子跪下身去,道:“娘娘,微臣无能,皇上的伤势太重,长箭穿胸,只怕,回天无力。”
“叫殷正来,皇上死不了。”洛依尘玩着自己的玉佩,等殷正过来,道:“本宫知道,皇上伤重,只是本宫养着太医,不是要听回天乏力四字的。不管留下什么隐患,救活皇上。”
殷正不是傻子,立时应了,只好又带着那抖抖索索的太医回到了帐中。只是这边随身带着的药材不多,段世文的伤势不可耽误,还是得启程先回宫去。
段世文走了,洛依尘却没走,仍待在木兰围场。那日她把话撂下了,查不出真凶,一个都别回京。
此次段世文出事,必然是有人设计,在密林处遭到伏击,对方也实在是狂妄至极,几乎没有将洛依尘放在眼里了。
围场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息,自从奄奄一息的段世文被抬回来后,洛依尘的脸色就没好过。朝臣这才惊觉,原来太后待这个平日里看着并不怎么在意的儿子,也是有心的。其实他们这还真是想多了,毕竟,洛依尘气的只是幕后之人的狂妄。
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朝中上下风声各自不同。八皇子和裕亲王,一个是太后亲子,一个是太后养子,若是皇帝出事,也只他们二人有机会上位了,他们都是有可能想要叫皇上丢了性命的。若真的查出来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朝中的风向怕是又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