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日一夜,宫中也好,民间也罢,这一日一夜间不眠之人数不胜数。有的人巴不得这火烧的更旺些,有的人则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洛依尘不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她怕的是烧到陈子离身上。都说水火无情,但说得出这话的人,没有一个是真的从火海中窜出来的。
“都三日了,十八爷还没来,不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玉艾小心翼翼的问洛依尘,陈子离明明说这事儿过了便来明教,但到今日都不曾来。
洛依尘看了玉艾一眼,她心里何尝不急?端王府此刻已然成了一堆废墟,皇帝也下了旨,说端亲王被火烧死了,但关于陈子离的一切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就算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傻瓜皇子,那也是先帝的儿子,地主家的傻儿子就算再傻,那也是地主家的,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信儿。但陈子离便如同消失了一般,谁也不知道他的生死。
皇帝没有说段凌肃半句不是,也没有给他夺爵,只是脸上悲悲切切,心里欣喜万分的下旨,说是可惜了自己这个又有才又听话的好弟弟。
洛依尘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对玉艾道:“你想办法联系玉汐,看看子离可在南苑。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宫里如今已经传出话来,说是,王府上下无一幸免。”玉艾自然是不想相信,但所有的消息,都说这端王府如今一个活人都没有,陈子离便是有通天的本事,除非他压根儿没回端王府,否则都别想活命。
“你那日,当真是亲眼瞧着他进的巷子?”洛依尘回身看着玉艾,巴不得她偷次懒,根本没瞧见陈子离去了哪儿。
玉艾点头,道:“奴婢是真的见着十八爷进了巷子,因着害怕被皇上派来的侍卫瞧见,故而不曾再往里跟。只是十八爷并没有骗咱们的必要,他既说了要回去,那定然是回去了。”
洛依尘知道玉艾不会在此事上隐瞒,只能又道:“无论如何,先联系玉汐,子离走之前,只说这事儿是皇家的手笔,但到底是为了什么,尚未来得及说,也许尚有隐情,也未可知。”
坐立不安的在明教等了几日,洛依尘什么信儿都没得到,仿佛陈子离就此人间蒸发了一般。
李昱欣如今坐在凤鸾宫,心里更是实打实的打鼓。她上午召见段凌肃,下午端王府就着了火,且不说这时间是不是凑巧,就是这火也烧的实在蹊跷。若是段凌肃放的火,那不至于连自己都烧死在里头,但若是皇上做的,前几日养心殿的茶盏也不会碎,这几日她也不至于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到。
皇帝的确疑心李昱欣给段凌肃说了什么,但左思右想,觉得李昱欣自己都一问三不知的,能跟段凌肃说什么?段凌肃的尸体他亲自看过,虽说烧的面目全非,但身高体态,的确是像段凌肃,况且府里的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也由不得皇帝不信。
“教主,查出来了!”宇文成从门口跑进来,见了洛依尘和玉艾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喝了下去。
“兄长查出什么来了?”洛依尘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让他查了什么。这会儿跑来,除了端王府失火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但的的确确不是她传的消息,洛依尘想到这里,便看向玉艾。
玉艾点头,示意洛依尘此事是她说的,又看向宇文成。宇文成见状,便道:“是前儿玉艾飞鸽传书给我的,端王府的火就算不是皇上放的,那也是端亲王被皇上逼着放的。”
“什么?兄长此言何意?段凌肃有胆子放火烧了他自己的宅子?”洛依尘嗤笑了一声,就段凌肃那个本事,放火的事儿他不是干不出来,但是把自己烧死在里头,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怕是没这个魄力。虽说结果的确是置之死地,但段凌肃确确实实没这个胆子。
宇文成见洛依尘不信,想着自己还没说到重点,赶忙拦住洛依尘,紧接着道:“他有没有这个魄力我不知道,但玉艾说,教主要查十八爷现在何处,我的的确确没查出来。只能说,要么是人间蒸发,要么是在宫里。”
一听宇文成这话,玉艾此刻也急了,一脸急色的看着洛依尘道:“不会,今日一早玉汐传了信儿来,说是十八爷并未回南苑。”
洛依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响,才对宇文成道:“兄长舟车劳顿,先安顿下,我有些不舒服,晚些再同兄长说话。”
宇文成是那能看懂眼色的,况且此刻洛依尘的脸色白的吓人,他也不想再说什么话刺激她,只是眼瞧着她脸色不好,忽然便把她的手抓了过来。
洛依尘不知道他此刻把脉做什么,只是看着他皱起的眉头,也知道自己脉象有异。只见宇文成放下她的手,却对玉艾道:“你来看看,我医术不精,怕出岔子。”
玉艾见他脸色也不对了,大抵也知道这是脉象出了问题,赶忙拉过洛依尘的手,半响,道:“喜脉,只是脉象微弱,约莫快一个月了。”宇文成听得这话,也知道自己刚刚并没有出错,此刻他也不方便多留,见洛依尘没有问他话的意思,便悄声走了。
半个月前,是在明教那次。洛依尘闭上眼睛,缓了缓,问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有半个月,你去开打胎的药来。”
话音未落,玉艾便跪下了,道:“这一胎不能打,小姐之前已经服了一年的避孕汤药,此刻若是再用药,怕是来日难生养了。而且,之前在明教的时候,大夫也说了,小姐心悸的毛病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身子若是再作下去,就真的废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端王府付之一炬,陈子离生死未卜,这一切都是宫里那个混蛋的手笔!你不让我报仇,让我在这里生孩子?生他段凌肃的遗腹子?”洛依尘拍案而起,声嘶力竭的吼道。
玉艾不敢多说,只是默默地跪在那里,等着洛依尘自己拿主意。一时之间,房中鸦雀无声。洛依尘这主意不好拿,但她明白,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个孩子了。对于陈子离,她本来就不该抱有幻想,不是她的,她就算是得到了,上天也要从她手里夺走。
“你起来吧,我不是傻子,这孩子我就算再不喜欢,也会留下他。不留着他,怎么给子离报仇?怎么混淆皇室血脉?”洛依尘说罢,便一个人走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然夜深。
没有人知道洛依尘今日去了那里,只有李老将军明白,端王府的大火才灭了六七天,他们李府的火,就要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