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早来了承乾宫,还带着李昱欣。洛依尘坐定之后,也知道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的脾气,上了茶便不再多话。
果然,但凡这俩人一起来,就必然有大事。
皇帝要去宁国。
宁国地处南疆,同煊国接壤,就算不耽搁路程,来回也要两三个月。也不知这朝政大事,皇帝打算怎么办。
“世宇这些时日差事办的很好,十八弟也难得成器。此次出门,朝中大事便让他们先管着。况且还有两个丞相,三个月也无妨。”皇帝看着还是一脸担心的李氏,说着自己的安排。
洛依尘没接他的话茬,而是一脸开心得道:“宁国在南疆,如今又四月了,等到了那边儿便是夏日,夏日的南疆,满目山花,绿树成荫,最是好看。”
被她这么一打岔,就连李氏都忘了才儿忧心的是什么了,顺口接道:“只是太热了,若是能同天山那般凉爽,我都恨不得不回来了。”
“瑾瑜怕是天山学艺学的太久,如今都快成了那雪貂,怎么都不怕冷。倒也好,一个给朕省了夏日里的冰块银子,一个省了炭火钱。”皇帝笑着打趣,王大总管站在一旁,也偷偷捂嘴笑了。
这也许是宫里难得的妻妾和谐,洛依尘看李昱欣顺眼,不跟她争宠,李昱欣看洛依尘不说顺眼,好歹不算厌烦,也乐的给她面子,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才是真正没有唇枪舌剑的后宫。王逸卓想到这里,倒也是真心替皇帝高兴。哪怕所有的女人都不是真心对他,面儿上的和谐也是难得一见的。
皇帝走后,玉艾忽然慌忙走了进来,遣了众人出去,低声对洛依尘道:“小姐,冷月传来的消息,王爷就在宁国。如今传言日盛,说是宁国出了个什么才子。奴婢想,怕不是王爷混出来的名堂。”
“也不知是谁,竟给我出了这样的一个难题。冷月的消息也来的及时,既给了我时间去准备,又不给我留退路。如今已然答应了皇上同去宁国,还真是没得退了。”洛依尘笑着将笔投进笔洗里。
“小姐想多了,只怕是巧合,此次皇帝去宁国,一来是为了跟宁王见面,二来便是为了呢宁国的才子。听人说,王爷拒了宁王多次,就是不肯出仕,怕不就是等着皇上。”玉艾替她收拾好了桌子,低声说着。
洛依尘冷笑了一声,道:“就他那个脑子,你说他有才,他也不是没有,只是他的才情再好,也担不起如今的名号。况且,他迂腐至此,又哪里有传言之中的风流潇洒。仔细想来,必定是师兄的计策。师兄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清楚的。如今只是不明白,谁能将段凌肃和师兄算计到一起,他为何别处不去,偏偏就到了宁国。”
“哪里就有人能算计得分毫不差了,再说,就算是有人能知道小姐那位故人,又怎么能把王爷和他联系起来?若真有人能算的这么万全,那也聪明太过了。至于王爷去宁国,听冷月说是宁王亲自出手相救的。”玉艾左右是不相信,会有人算计得如此清楚。
“聪明太过,人都说过慧易夭,还真是有些惜才了。罢了,左右都是要见的,也不拘是哪一日了。”她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到了谁一般,不在说话,而是看着窗外。
陈子离得知此事,也派木槿前来,知会了洛依尘些许事情,告诉她段凌肃还活着,正是宁国那个劳什子才子。
洛依尘此刻便也明白了,这事儿出自陈子离的手笔。只是她不知道,陈子离何时同慕容璟勾搭在了一起。当年端王府的大火,想来也同他脱不了干系。
前往宁国的路上,皇帝一行人并没有太过招摇,只是装成了富商,往边境去,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李氏是夫人,洛依尘还是妾。这倒不是皇帝偏心,而是让洛依尘装夫人实在装不像。况且谁会找李氏这般的小妾?
直到进了宁国,众人才亮明身份。宁国本就是小国,都城又靠北,过了边境,没几日功夫便进了宁国都城。
洛依尘见到宁王的时候,仿佛见了陌生人一般。她知道这个人是师兄,知道是她找了多年的人,但此刻近在眼前,却连半分想要相认的欲望都没有。
也许是人总会长大,这十几年的时光,早已将两人曾经的情分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说洛依尘来之前,还想要同她这个师兄叙叙旧,如今见了面,却觉得没得任何事可以叙。曾经的同窗情分,她也快忘得一干二净了。大抵因着没有经历过生死,所为的情分,便是如此不值钱。
宁国的宫宴与煊国不同,宁王又是出了名的荒唐好色,歌舞上比煊国精致得多。席间,宁王将歌舞坊的领舞送给了皇帝。
此女名叫梁如华,生的娇媚无比,颇有几分当年淑妃言氏的风韵。洛依尘看着她,又看了看对面的宁王。她算是被宁王调教出来的,梁如华也是,不知,两个人对上,谁更胜一筹。
酒喝到一半,洛依尘便在出去透气的时候见到了宁王。只见宁王一把拉住她,道:“师妹如今还不肯跟我相认吗?”
洛依尘四下打量了一圈,才抽出手,笑道:“师兄?宁王切莫说笑了,本宫何曾与宁王同出一门?”
“若是师妹不信,自然可以试探。咱们二十多年的情分,任师妹怎么试探也是无妨。”宁王也笑嘻嘻的说着,他今年才十七岁,但好色的名头,刚出生的小娃都知道。
“这话说的倒是好笑,本宫并不曾见过宁王,哪里来的二十多年的情分。再说,本宫今年也不过二十岁,难不成这情分打从娘胎里就带来了?”洛依尘仍旧是装傻充愣,就是不肯接慕容璟的话。
慕容璟忽然握住她的手,开口道:“其实当年我头一次去煊国的时候就认出师妹了,只是当年没得机会与师妹相认,竟拖到今日。这些年,师妹在煊国受苦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被握住,洛依尘使劲挣脱开,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不曾,我如今已是皇贵妃,哪里还有什么苦好受。皇上待我也极好,师兄不必挂心。倒是宁王,想来如今成了皇帝,娇妻美妾,日子愈发好过了。”
“师妹这是承认了?我就说么,师妹怎么可能如此绝情?那宋允之如今就在我宁国,只是我怎么也不明白,他如此懦弱迂腐,你为何会看上他?”宁王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白了,他也根本没想跟洛依尘重叙旧情,他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人儿。
“我眼瞎了,行不行?”洛依尘说完就走,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跟她提什么段凌肃,想想过几日就要见到段凌肃她就头疼。
回到席上,洛依尘同皇帝说了才儿见到宁王的事情,只是推说宁王调戏她。一脸委屈的样子,皇帝也没责怪她,只是安慰她离宁王远点儿,那就是个色胚。
皇帝与宁王谈了什么国家大事,洛依尘不知道,李昱欣也没兴趣打听。从都城出来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皇帝也不急着回去,反而是去找了宁国的宋大才子,宋允之。
这宋允之生的丑陋,故而终日带着面具,也不肯多见人。听说就因为宁王去见他的时候说了句他带着面具定然是个丑八怪,便无论如何都不肯出仕。
说到这里,皇帝忽然对洛依尘道:“你明儿见了他可不许说他丑,文人都是心眼儿小的,你可别招惹人家,朕还打算请回去呢!”
洛依尘一想到段凌肃就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道:“哪有传闻这么好,只怕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皇帝敲了她的头一下,道:“就说不让你开口,明儿不许乱说话。朕看过他的一些文章,难得的国士之才,也亏得宁王不识货,才白白送给朕这个大礼。”
“宁王的大礼不是清贵人吗?皇上难不成还看上了人家宋大才子?”洛依尘心里明白得很,这明摆着就是师兄找人代笔,给段凌肃脸上贴金的。梁如华已然封了清贵人,也算是给足了宁王面子。
皇帝误以为洛依尘是吃醋了,也没接着说有关宋允之的事情,而是忙着哄女人了。
段凌肃住在一个村子里,宁国多雨,道路泥泞难行,皇帝为了能得到这个大才子,不惜下车,踩着一脚泥巴走去见他。
而段凌肃,许是这两年在宁国跟着慕容璟学了不少东西,应对之下很是得当。皇帝见此,连忙说出请他出仕。段凌肃推辞一番,便应了。二人瞧着倒是难得投缘,至少看在李氏眼里是这般的。
洛依尘没有跟去,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后头还跟着一辆梁如华的车。为了见段凌肃,踩一脚泥巴,怕不是疯了。策论,就算是她写都比段凌肃写的好。这样的大才子,见了还不够恶心的。
等皇帝一脸喜色的回来,洛依尘就知道,自己最好还是跟梁如华坐一辆车得好。皇帝将段凌肃拉上马车,刚掀开帘子,便瞧见要出去的洛依尘。
“瑾瑜去了后头,那车小,坐不下三人,不必挪动了。”皇帝说罢,便带着段凌肃坐定。洛依尘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微微颔首,洛依尘才坐到皇帝旁边,一言不发。她此刻还能说什么呢?扑上去喊相公你回来了?夫君你没死?感觉到段凌肃看过来的目光,洛依尘垂眸,全当没看见。
“这是内子,洛氏。”皇帝见段凌肃看向洛依尘,一脸骄傲的介绍。怎么说,段凌肃也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女人,乡野村夫,再有才,也没见过多少好看的女子。
洛依尘又是颔首,却并没说话。段凌肃也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此刻也心虚得很,跟宁国太后的事情,洛依尘应当不知道吧!
他离宫的时候,刘秋水还依依不舍的,若是让洛依尘知道,怕不是要把宁王的皇宫拆了。这倒是段凌肃想错了,如今的洛依尘,心里哪还有他半分位置。别说一个宁国太后刘秋水,就算是他把上官惠萱睡了,洛依尘也能拍手叫好,巴不得他再多去几次。
听着皇帝与段凌肃交谈,洛依尘也觉得他这两年跟慕容璟学到不少东西,真才实学谈不上,为人处世却是比之前圆滑多了。
听着听着便走神了,洛依尘心里想着南苑,想着瑞王府。也不知道陈子离和世宇监国顺不顺利,若是有老臣跟他们过不去,朝中可还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