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依尘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往慎刑司去。这一次,贤妃算是真的成了上官家的手中刀了。
王逸卓跟在洛依尘身后,小跑着追她,边跑边道:“娘娘啊!您消消气儿,奴才看着那起子东西,他们绝不敢动玉艾姑娘半根指头。”
“我也不是难为大总管,只是本宫宫里的人,凭什么贤妃就能动了?莫不是她贤妃还比本宫位分高?”洛依尘忽然回头,指着王逸卓的鼻子就骂。
“那哪能啊!娘娘,这到底都是皇后娘娘同意的,奴才就算是有十个胆子,皇上不在宫里,贵妃娘娘都不在,总不能带人把坤宁宫封了。”王逸卓满心的委屈,但也知道此刻的洛依尘惹不得。
洛依尘赶到慎刑司的时候,皇帝也召见了陈子离和世宇。宫里的事情王逸卓都告诉他了,索性没闹出人命来,否则就凭洛依尘那个脾气,怕是能把六宫都烧了。
“你们这几个月辛苦了,朕都明白,那起子人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皇帝看着面前的弟弟和儿子都是一脸的委屈,心里也很是不舒服。
仗着是自己的舅舅就为所欲为,跟自己的弟弟和儿子过不去,皇帝心里早已把上官家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太后与她母子情分不深,更不必说当年逼死楚钰琼的事情早已让皇帝对自己的亲娘没了半点儿情分。况且,就算没有当年的事情,就算后宫可以都掌控在太后手里。皇帝也难以容许她插手朝政,把持着上官家,没事儿就使绊子,只为了保住她上官满门的荣华富贵。
“父皇言重了,办好差事是儿臣的本分,朝中有不服之人,也是打量着儿子年纪轻的缘故,以德服人,自然就消停了。”世宇就算对崇国公再不满,也不能此刻公然骂他,只能如此咬牙切齿的承认错误,自己年纪轻,自己没资历,都是我的错。
陈子离此刻也道:“同三皇子比起来,臣弟的资历更是不值一提,他们心中不忿也是寻常。只是臣弟不知为何,忽然出了玉艾姑娘的事情。臣弟身为男子,名声至多便是风流,只是玉艾姑娘身为承乾宫管事宫女,臣弟怕损了皇贵妃的名声。”
皇帝见陈子离主动开口,也道他识趣儿,更是觉得他一身清白,并无什么腌臜事儿瞒着,安抚道:“此事朕听说了,当日里,是钰儿给你请医问药的,传话的也都是她宫里的宫人,有人借着此事做文章也是难免。”
陈子离正要开口,忽然听身旁的世宇道:“儿臣听闻此事,深恐幕后之人的心思。玉艾姑姑是母妃身边儿的人,若是她与十八叔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那母妃的脸面名声又该放在哪?母妃若是被强按上一个不检点的名声,父皇的名声又该如何?皇家尊严何在?”
那边的陈子离听罢此话,看了眼世宇,这话正是他想说的,但此刻世宇说出来,倒是更显得一心为公,若是换了他说,未免多了些辩白的意思在里面。
皇帝早已想清楚世宇话里的意思,召见他们之前,这些事儿皇帝心里就有数了,此刻世宇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倒是不知该如何答复了。
略想了想,皇帝忽然开口道:“此事算是后宫之事,朕今日午后会在坤宁宫问话,你们也一并去听。”
二人应下,也知道此事不会轻易就结了,便一同回了瑞王府,商量了一些应对之策。
再说另一边,洛依尘杖责了慎刑司的一众奴才,其中还打死了两个,便跟玉艾一并待在了慎刑司里。
王逸卓看着洛依尘亲手抽打玉艾,看着玉艾身上一道又一道的鞭痕,忽然觉得害怕,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奴婢谢小姐恩典。”玉艾被打的皮开肉绽,终于,在洛依尘收手之后,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
洛依尘扔掉手里的鞭子,没有看她,而是道:“我成全你,谁又来成全我呢?”她说罢,便看到王逸卓默默地退下,守在门口。
主仆二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一个坐在老虎凳上,一个跪在石板地上,静默的等着午后皇帝的问话。
坤宁宫里此刻坐满了人,皇帝传召洛依尘的时候,众人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管得住自己,总不能把个下人的心思都摸透。洛依尘这回儿,也算是栽到自己的手里了。
问话起先出奇的顺利,洛依尘没有辩白,玉艾的房里搜出给男人做的寝衣是确凿的证据;搜出陈子离贴身的香囊玉佩也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知道,那香囊是洛依尘绣的,玉佩的络子是洛依尘打的,那身儿衣裳,也根本不是给陈子离的。但是如何辩驳?总不能说,洛依尘送给皇帝的寝衣,是让手底下的丫鬟做的?
“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皇后一脸轻蔑的看着玉艾,她恨不得立时就将玉艾杖毙了去。只要洛依尘和陈子离能狠下心,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只说玉艾是偷拿了东西,痴心妄想,她就能立时杖毙了这个丫鬟。
玉艾见洛依尘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已然打算认下自己痴心妄想的事情,正要开口,便听洛依尘道:“臣妾有话说!”
洛依尘话音未落,陈子离的声音便也响起:“臣弟有话说!”
与此同时,世宇一只脚已经迈出来了,正要伸手拦住打算说话的洛依尘。其实此刻心里最清楚的便是世宇,他知道这个时候洛依尘不能说话,总不能说是自己知道了底下人的腌臜心思还纵容着,也不能说自己早就打算成全这种心思。
要么,陈子离认下此事,保住玉艾。要么,玉艾认下此事,保住他们二人的名声。在世宇心里,第二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是若真的这么做了,只怕洛依尘心里能别扭一辈子。
皇帝看了看跪在下面的三人,指了指陈子离,道:“十八弟想说什么?”见皇帝指的是陈子离,世宇心里便松了口气,他的父皇,到底还是向着母妃的,上官家如何,太后如何,都比不得他那个没分寸的母妃。
“此事,是臣弟行为不检。玉艾姑娘曾在臣弟微末之时请医问药,虽是皇贵妃的旨意,但到底亲力亲为,因此,臣弟便起了如此不堪的心思。”陈子离顿了顿,看着皇帝不变的脸色,又接着道:“玉佩是臣弟给的,这一块是一对,此物是母妃遗物,臣弟与玉艾姑娘私定终身,今日若要责罚,请皇兄成全,一并责罚。”他说罢,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王逸卓,上呈给皇帝。
皇帝拿起陈子离呈上的玉佩,又看了看在玉艾房中搜出来的那块,道:“钰儿,你有何话说?”
“此事乃是臣妾之过,当日承乾宫人手走不开,便命玉艾去南苑看望,若说不检点,是臣妾不检点,原该派太监去的。玉艾能起如此心思,也是臣妾治下不严的缘故,皇上若要责罚,臣妾领罚。”洛依尘说罢,给皇帝磕了头,垂眸也不看皇帝,摆明了怎么罚都可以的样子。
“奴婢知罪,此事与小姐无关,与十八爷无关,东西是奴婢偷得,心思是奴婢一人的。宫禁之中,容不得这般心思,奴婢愿意领死,还望皇上相信王爷清白,相信小姐清白!”玉艾此刻再说出这番话,倒是显得格外令人心疼。
三人话赶话的,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皇帝想了想,还没开口,便听贤妃道:“后宫之中,容不得此等淫乱之人,既然认了,皇上,皇后娘娘,该当杖毙,以正宫闱。”
皇后一听,正合心意,也道:“来人!”
她话音未落,皇帝便瞪了她一眼,道:“既然是两情相悦,十八弟,朕若是将玉艾赐给你,赐什么分位?这等身份,若是做王妃,有些抬举了。”
“臣弟愿以正妃之礼迎娶玉艾,请皇兄恩准!”陈子离毫不犹豫的说着,他此刻别无选择。今日开口救玉艾,一来是为了拦住洛依尘,就冲她刚刚那个架势,陈子离心知若是自己不开口,洛依尘也能把事做绝;二来,玉艾没有母家势力,若是正妃迎娶,皇帝便再不会忌惮他。
陈子离想到之前的段凌肃,如今回了煊国的宋允之,便知道自己今日做出的选择有益无害。娶了玉艾,还有哪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他当小妾?屈居于奴婢之下,如此也算是对那些嫡出小姐的奇耻大辱了。后宅安宁,圣心不疑。陈子离知道,他没得选。既然没得选,那就心甘情愿,做足这出情真意切的戏码。
皇帝听得陈子离说愿以正妃之礼迎娶,也乐的如此,不等旁人说话,便道:“瞧着果然是情真意切,既然如此,朕也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儿。着内务府和礼部准备,则吉日,迎娶入府。”
“皇上,玉艾是臣妾的陪嫁,今次嫁人,臣妾想替她求皇上一个恩典。”洛依尘此刻开口,也是皇帝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今次嫁人,那也是被人搜出不干净的东西,皇贵妃还有脸替她求恩典?”贤妃见皇帝如此回护,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了洛依尘和玉艾的脸皮,这是要脸皮多厚,才能在此刻还说出求恩典的话来。
洛依尘看了贤妃一眼,没有说话,见皇帝点头,示意她接着说,磕了个头才道:“臣妾想认玉艾做姐姐,算洛家的二小姐,从洛府出嫁。如此,也算是不损皇家颜面。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十八爷娶了臣妾的婢女,怕是要非议皇上苛待宗亲。”
皇帝见洛依尘话说的严丝合缝,分外替他着想,心里也很是受用,笑着对洛依尘道:“如此甚好,明国公的爵位也不低,府中嫡女配给十八弟甚是合适,就依你所说。”
嫡女,玉艾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能算是洛家的义女便是天大的恩典了,不想竟按照嫡女的分例来,可见皇帝这是给足了陈子离和洛依尘二人面子。
随着皇帝赐婚的旨意,玉艾的事情算是过去了。但是刚刚,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皇帝朝中有事,先行回了养心殿。众妃嫔好不容易齐聚一堂,洛依尘怎会让自己白吃这个亏。
“臣妾有一事,要问皇后娘娘。”洛依尘忽然发难,将皇后问了个措手不及。虽说知道今次的事情没法儿善了,只要皇帝没治罪玉艾,那洛依尘翻盘就是必然的事情,但不曾想她连客套一句都嫌麻烦。
皇后示意她说下去,众人却见洛依尘站起身,走到贤妃身旁,揪住贤妃的领子,一个耳光便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