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魏传东的人把南来客栈的底摸了一个门清,列出了长长的一串名单,呈到了魏传东的面前。
魏传东拿了这份名单,又跟手下把南来客栈的事详细问了一遍后,带着一队兵马,看着是杀气腾腾地跑到了大军的驻军地。
庆远中的百姓大部分这两天都不敢出门,有看见魏传东带着兵往大军那边跑的人,都是吓了个半死。老百姓不懂打仗,可是再不懂打仗的人,也都知道内讧是件多要命的事,家里兄弟间内讧,能把一个家闹没了,更何况这是两支军队呢?
魏传东到了大军的驻军地前,直接喊阮欢出来一战。堵门的魏家军与驻军地里的大军都是摩拳擦掌,准备跟对方玩命了。
陈子离身边的一个副将从驻军地里跑了出来,请魏传东进军营里说话。
魏传东看着这副将说:“有什么话,王爷不能当众说?”
这副将冷着脸道:“魏将军,我家王爷说了,你不想谈,他也不是不敢与将军一战,我们大军不是畏战之人。”
“你小子放什么臭屁?!”有魏传东麾下的将官听了这副将的话后,直接亮了兵器,大吼道:“这他妈是在庆远,不是你们大军能撒野的地儿!”
魏传东抬手让群情激愤的众将官安静,跟这副将说:“好,我跟你进去见他瑞亲王。”
“将军!”魏传东的话音刚落,就在麾下的将官叫了起来,说:“你不能去,谁知道那瑞亲王安的什么心?”
魏传东冲众人把手摆了摆,一脸无畏地道:“我谅他也不敢杀我,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只求大嫂无事。”魏传东压低了声音又说了句。魏家军的众将都沉默了,马氏夫人在陈子离的手上,这就是一道绑着他们这帮人手脚的绳索。
魏传东没再废话,打马就进了大军的驻军地。留在外面的魏家军们都暗自运气,陈子离要是把魏传东再扣下了,或者伤了魏传东,他们一定跟大军拼命。
军营里也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管是将官还是小兵卒,看着魏传东的眼神都不带什么善意。魏传东也装出了一副完全不把这帮子大军看在眼里的模样。副将把魏传东带到了陈子离住着的院外便止了步,说:“我家王爷在里面等你。”
魏传东说:“装神弄鬼的,一点也不坦诚。”这员副将瞪着魏传东,魏传东迈步就进了院子,然后就看见了站在院门里迎他的季泽。
季泽看看魏传东的身后,小声道:“将军,您没带一个亲兵来?”
魏传东边往屋中走,边道:“你家王爷还能真杀了我不成?”季泽嘿嘿笑了一声,跟着魏传东走到廊下,替魏传东推开了屋门。
阮欢在屋中已经听见魏传东进院来的动静了,早就站在门边上迎魏传东了。魏传东看见了阮欢,便道:“将军,我的那帮手下真的只是担心大嫂,他们对太后那都是忠心不二的。”
陈子离坐在屋里,听到这句话,见魏传东进屋,请魏传东坐下便说道:“这本就是演戏给别人看的,将军不必担心,我不会在太后面前多嘴。”如今话是这么说,到时候怎么处置,那就是到时候得事情了,魏家对南疆军队掌控太过,南疆只知魏家不知朝廷,只怕用不了多少年,南疆就要变南国了。
魏传东点头,说:“王爷和将军都是爽快人,是末将想多了。”
阮欢在朝中这么久,也算是学到不少东西,顺竿爬什么的,做起来完全得心应手,听魏传东这么一说,忙就道:“王爷平素看着是不好说话,但是一向体贴将士,将军大可放心。”
魏传东把名单拿给了阮欢看,跟他们把南来客栈的事也说了一遍,问陈子离道:“王爷,你觉得这事要怎么做?”
“事不宜迟,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阮欢一边看着名单,一边跟魏传东道:“没有漏网之鱼吧?”
魏传东一口答应了,说道:“人都在上面了,还有一些住店的人,我们晚上过去,想不伤着这些人,难了点。”
“这个人的朋友也挺多,现在哪有这个时间分辨?”陈子离看着名单道。
魏传东说:“这家店主在庆远生,在庆远长,这里就是他生根的地方。王爷,店主的这些朋友,我们想分出谁是内奸,谁无辜,就太难了,除非把这些人抓起来审,否则我们分不清啊。”
“同时动手,斩草除根。”陈子离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将名单还给阮欢。
“都,都杀了?这得杀多少人啊?”魏传东没想到陈子离如此草菅人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总比我们放过了漏网之鱼,害了我们自己好,”陈子离道:“不光是这些人,与这些人走得近的人,将军也尽快查出来,今天晚上一并解决掉。”魏传东听他这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陈子离听他叹气,只能压住不快,说道:“将军,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查了。昨天晚上宁国人没有来叫关,我想他们是想着来攻城了。”
魏传东说:“是啊,我也这么想的,这么好的机会,藏栖梧怎么可能浪费掉?”
“兵贵神速,宁国人很快就会来,”阮欢道:“只要我们不出关,守城池我们能守得住,只是,今晚之事,不能让藏栖梧知道。”
“这个不难,无人可出关,只要我们把内奸清干净,瞒着藏栖梧不是难事。”魏传东也知道,今日之事陈子离的说法没错,故而只能应下来。
阮欢从桌案下的抽屉里,把庆远地道的地图拿了出来,当着魏传东的面把地图铺开了,指着自己用红墨标着的地道,跟魏传东道:“内奸除掉之后,我们可以挖开这条地道,这原是条死路,宁国人不会防备我们从这里出关的。”
魏传东听了阮欢的话后,马上就知道阮欢想干什么了,双眼就是一亮,只是随后就又担心道:“这是条死路没错,可是藏栖梧手里有项凌画给他的地图,他不会防着我们这么干吗?”
“这山丘我在城楼上远眺过,十分荒芜,”陈子离坐在那里,也没看地图,便道:“不是驻兵的好地方,将军,不如我们赌一把吧。”
魏传东听到陈子离说这个赌字,先是摇头,然后就笑了,说:“王爷,你也是打过不少仗的人了,那些胜仗,你都靠赌的?”
陈子离的脸上还是表情欠奉,说:“魏将军,打仗总是需要一些运气的。我觉得这处山丘不会有宁国军驻在上面,可我也不能百分之一百地保证。”
魏传东盯着地图上弯弯曲曲的红线,道:“我们从这地道出去之后呢?你要怎么做?”
“等宁国人来攻城的那一天,我们派一队人从这地道出去,直冲宁国军营,把大公子和你二哥救回来。”陈子离还是那副看傻子的眼神,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魏传东不能像阮欢那样,一点就通。
魏传东说:“你知道他被关在那里?”
阮欢道:“宁国人天天对他们行刑,他们回营后,把大公子和二老爷押着往哪里走,将军应该知道吧?”
魏传东还真就是不知道这事,道:“宁国军营中成千上万的帐篷,我不知道。”
陈子离只好道:“那就直接往医帐所在的地方走,二老爷身受重伤,我想藏栖梧不会让他离医帐太远的。”
魏传东说:“王爷打算派多少人去?”
“将军到时候负责守城,城楼上的防务将军比我熟悉。我带人出关去,我也想去看看宁国军营。况且这种事,只让部下们去不好。”阮欢说道。
魏传东忙道:“这怎么行?这还没正式开打,你就要以身犯险?那这事应该我去啊,那是我的二哥,也是我的侄子,我怎么能让将军去送死?”
阮欢看着魏传东摇了摇头,道:“这事还是我去吧,正因为大公子是将军的侄子,你若是去了,在太后那里,就真成了为一己之私,私自用兵了。”
魏传东低头看着地图,突然就起身冲阮欢深深一躬身道:“阮将军,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阮欢忙起身,伸手把魏传东一扶,道:“将军何必如此多礼?魏将军,我这一次不一定能把大公子和二老爷救回来。”
魏传东大力地拍了拍阮欢的肩膀,就是这位没有救回他的二哥和儿子,阮欢这份天大的人情他也是要认的,道:“生也罢,死也罢,那是二哥和侄儿的命,我认了。”
“那这事就这么定下吧,”陈子离跟魏传东道:“容霜事成之后,还是会从地道返回关中。魏将军,不管这些人出了何事,你都不可开城门。”
魏传东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当下三人在屋中,又对着地图又计划了一番。
陈子离最后还提醒了魏传东一句:“将军,去清内奸的人,得是将军的嫡系,不要让出身庆远的人知晓此事。”
“我知道这里面的厉害,王爷放心。”魏传东说罢,见陈子离端起茶来,也知道他是在端茶送客了。
魏传东直接一脚踹翻了这桌案,大声道:“阮欢,你不要欺人太甚!谈不拢,我们就打好了,我活不成,你也别想活!”
阮欢冲魏传东做了个请的手势,魏传东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季泽在门外看见魏传东出来了,在魏传东的示意下,喊道:“将军,你还跟他废话什么?杀了好了!”
魏传东作势推了季泽一把,等魏传东走出这个院落,一看院外,好嘛,一帮子大军把这院门给堵了,手里还清一色拿着刀。魏传东望着这帮人冷笑,说:“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杀我?”
这帮子大军拿刀对着魏传东,一步不退。不一会儿,季泽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一脸的忿忿不平,对众人说:“王爷有令,放他出去。”
“放他走?”有将官叫了起来:“直接杀了不就得了?”
“王爷的话你不听?”季泽看着这位道:“王爷说了,他不干以多欺少的事,让他走,迟早一天收拾他。”陈子离的话在大军中还是管用的,所以魏传东顺顺当当地顶着众多剐着他的目光,出了军营。
等在外面的魏家军们已经等得心急了,看见自家将军从军营里骑马出来了,几员将官同时打马往前,迎到了魏传东的跟前。
“走!”魏传东怒声道。
“怎么着?”有将官问魏传东道:“他们还是不放夫人?”魏传东也不答话,直接催马就往前去了。
“呸!”有将官冲军营吐了口水。
“走啊!”魏传东回头又喊了一声。将官们只得带着各自的手下,跟着魏传东走了。魏传东回到了帅府中后,又按照陈子离的话,命人去把酒馆老板朋友的朋友也打听出来。
到了这天天快黑时,又一份厚厚的名单摆在了魏传东的桌案上,魏传东叫了自己的亲信将领到帅府议事。
将军们纷纷往帅府赶,这一幕瞒不住人,庆远中很快就又有了,魏传东与阮欢彻底翻脸,魏将军召集众将要跟大军大打出手的传言。
庆远再高,再厚实的城墙,也没办法让关中百姓感觉安全了,可是庆远城门紧闭,老百姓们就是想逃出城去避祸,也没这个机会了。
“一个不留,”魏传东在帅府的一间堂厅里,对自己的亲信将领们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好半晌后,有一员将官小声咬牙道:“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