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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水随天去秋无际

犹记清欢 有事冷宫找朕 5217 2024-07-11 19:44

  自从荣亲王谋反一事之后,皇上便没再上朝,朝中大臣个个惴惴不安,不知是为了什么。按理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做皇帝的应该第一时间出手斩杀官吏,清理乱党余孽才是。

  同样让所有人感到不安的还有端亲王府,和皇帝一样,自从那件事情之后,端亲王再没出过府,且不说上朝的事情,他本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是连自己的书房都不出就有些过分了。

  听人说,端亲王日日在房中酗酒,喝了就醉,醒了再喝,日日除了醉着不醒,便是抱着酒坛子不松手。皇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没借酒消愁,却是日日在仙琼宫的废墟上坐着,不说话,也不见人。

  皇帝早已将钰妃下落不明或是葬身火海的消息封锁起来,只是对外说被叛军惊着了,身子不好再不见人,养在养心殿偏房里。这话说的够假,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信他这般鬼话。

  朝中上下自然是不满意这个解释,也有人站出来说洛氏一介妃妾,住在养心殿偏殿实在不成体统,但皇帝一脸我就愿意,你管不着的表情,让这些大臣颇有几分不满。在满殿大臣都要为了这事儿对皇帝进言的时候,久久没有说过话的安成严忽然开了口,只道了一句:此乃皇上家事。而后,众臣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再不多说了。

  午后,端王府。

  段凌肃坐在桌前,身上的衣裳已经散开,除了能遮体,其余的功用只怕是没了。他没有心思换衣裳,只是坐在桌前发呆。

  却见段凌肃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这屋里的风冷的厉害,本就不大的书房此刻竟显得偌大而空旷。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松开手,揭过桌上的一张信纸,从一边的笔筒中抽出一支笔来,也不顾那墨汁是不是已经几近干涸,略沾了沾开始写了起来。

  他一字一句写完后,才收起信纸,望着窗外发呆。那面窗子正对着府中的棠园,那个建好了却从未有人住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建好那个园子,也许他从未期待玉棠有朝一日能够住进去,只是给自己留个念想罢了。此时那园子里的海棠树光秃秃的,就像这府里,没有一点温度。

  “阿北!”段凌肃唤了一声,却没听到人答应,他知道,阿北不想他喝酒,但如今除了酒,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能够麻痹他的神经,让他忘记曾经的一切。

  玉棠死了,他亲眼看着长春宫一片火海,看着里面的人尸骨无存。也许这就是玉棠给他的惩罚,是他无能,瞻前顾后,终于还是辜负了他同床共枕的女人。

  他想象不出,玉棠独自面对这漫天大火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也许不是害怕和惊惶,段凌肃心想,也许是失望吧。是的,面对着那样的大火,玉棠一定等着自己带她走。但结果,竟是如今这般样子。

  “阿北!把棠园埋着的女儿红挖出来吧,爷就喝最后一坛。”那本是他留着等玉棠离宫之后二人共饮的,既然佳人再无归期,留待何用?

  “爷,那是留给夫人的,爷若是此时喝了,夫人会生气的。”阿北说着,已经带了哭腔。夫人会不会生气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等这位爷真的清醒了,必定会气自己气的抓狂。

  “去拿,我清醒着呢!夫人?我何时有过夫人?我的夫人不会回来了,她……”段凌肃说着,竟真的哭了。玉棠不要他了,再也不理他了。

  阿北没有想到,平日里不着四六,凡事无所谓的主子也会像个被母亲离弃的孩子一般,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他更加没有想到,这竟是为了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子,甚至背负了违背伦理纲常的罪名。

  若是阿北知道,以往这两人曾在宫中不止一次幽会见面,甚至混淆皇室血统,想来阿北定会被吓死。他一向觉得自家主子行事谨慎,凡事能忍能让,却不知他倔的像头驴,真正喜欢的东西,他死也要守住。

  “说好了就这一坛子了,爷要是再想喝,自己去棠园守着夫人喝去。”阿北实在无法,只能将酒放在门口的台阶上,赌气一般的不再守在门口,却又不放心一个酒鬼自己待着,只能偷偷的在房顶看着。

  只见房中的人自言自语,不知是和人对话,还是真的自己跟自己说话。只是一边说一边喝酒,嘟嘟哝哝的听不清楚。

  “棠园的花开春就能开了,玉棠难道不想看吗?”

  “我就知道你想看,等着到时候,我给你带过去。”

  “你别不理我,你若是想我,我这就去陪你,你不要喝孟婆的汤,我还要你记得我呢。”他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醉了,又或者是真的想要睡过去了事。

  “夫人,你就回来吧!若是再这么下去,王爷便还不如直接死了来的痛快。”阿北走到院子外面,蹲在地上,用枯树枝子拨弄着地上的蚂蚁,回头看了看屋子,不由得说着。

  “王爷呢?还在里面喝酒吗?”张静怡走到棠园,见阿北蹲在那里,便停下脚步,向里头看了看。

  阿北瞧着张静怡也没个好脸色,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他原本蹲在门口,这会儿忽然站起来,木着一张脸道:“回张侧妃,王爷心情不好,不见人。”

  一听这话张静怡就怒了,左手忽然扬起来,却又放下,骂道:“你这狗奴才,你主子日日不人不鬼的,你也不劝劝吗?!”她并不是不想打到阿北脸上,但是阿北的个子比她高出太多,她扬起手才发觉打脸的话根本就是蹭。

  还不等阿北再开口,屋内忽然传出声音:“滚出去!再让我知道哪个出了院门儿,便从这端王府滚出去!”阿北听了段凌肃这话,也不顾张静怡惨白的脸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也是个姑奶奶,丞相府的小姐能是省油的灯吗?阿北越想越觉得还是云杭城里的姑娘傻的可爱。

  京城的另一处,如今的安家是越发低调,安菱死后安成严虽说也得了个不小的便宜,在都察院任了正二品的御史,如今这官做的也是稳稳当当。至于安辰,去年科举之时中了探花便入了仕,如今短短一年,凭着有个好爹还有个好妹妹,自己也算是饱学之士,已然做到了翰林院正六品侍读,今儿一下朝回府便在书房低声问他父亲道:“父亲今日在朝上为何要说那话,如今可算是得罪满朝文武了。”

  安成严叹了一声气,颇有几分无奈的道:“辰儿忘了,你妹妹当年被人杖责,满院子的秀女,可只有那洛家的三丫头替她说了话。不止如此,为父曾给王大总管递过银子,他也证实过,钰妃曾为了你妹妹当众顶撞言氏,替菱儿挨了不少板子。”

  安辰听了这话明显一惊,这么大个人情可怎么还?不由得皱眉嘟哝:“父亲为何不早一日告诉儿子这些事?如今钰妃怕是早就......咱们也还不了她这个人情了。”

  “为父不告诉你,便是怕你赶着去还这个人情。洛家的女儿都不简单,为父是怕你把自己搭进去。你且等着,为父今日也算是给钰妃定了心,若是钰妃未死,她来日里也自会找上门的。”安成严看着安辰,愈发觉得自己的教子之道是失败的,女儿傻的连命都丢了,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得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倒是洛华安那个老东西,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的,女儿倒是一个比一个精明。打发了安辰回去,安成严不由得仔细思量起来。

  花千媚看着面前的洛依尘,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却又把手收回来,道:“丫头,从今往后你要记得,所有得罪了你的人,都该死。这是咱们明教的规矩,没有哪一任教主,是能让人随意轻侮的。”

  “师父说的是,便是以往得罪过我的,也莫想好过。”洛依尘一直笑看着她的师父,她不是善人,花千媚难道就是活菩萨了?这话不用花千媚说她也会做。

  自认为很是慈祥的点点头,花千媚又道:“这才对,你必须明白,能当得起教主,定要狠得下心,下得去手。若是你真的有造化,弃情绝爱,方得长久。情爱一事上,你如今未必想的开,但你只要明白情字害人,爱字误人也就够了,你是咱们明教的教主,心狠手辣弃情绝爱,何愁斗不过朝廷?”

  洛依尘一听跟朝廷斗,立时就压低了声音,继而反应过来如今实在明教的地盘儿,又无奈的看了花千媚一眼,道:“徒儿没想和朝廷斗,当今皇上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若能相安无事,那是最好。但朝廷若是找事,徒儿也不是怕事儿的。”

  花千媚想了想,觉得这样更好,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好好待着,争取早日服众。洛依尘一听她这话就想撞墙,服众服众,她凭什么服众啊!论武功,她所见过的堂主阁主都能把她不费劲儿的弄死;论资历,她的年纪还不如人家的江湖资历长。洛依尘如今心里想,除了跟这些江湖人比脸蛋儿,她是哪哪儿都服不了众。但是令她意外的是,花千媚对于她能否服众一事很是有信心,什么也没要求她做,似乎在花千媚眼中只要她乖乖的待着,就能收服整个明教。

  花千媚一出洛依尘的房门,就看到一个跟她差不多年岁的老道士站在那里,花千媚瞪了他一眼,走远些才听他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的身份?”

  “你个老道士怎的还如此多事?玉棠打小便算得上无父无母,故而才能做到无情无义,如今我又何必给她添堵?我告诉你玄机子,你要是敢把话说给她,我便平了你天山。”花千媚说完又恶狠狠的用手指指着他,显然二人极是熟稔。

  玄机子拿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问她:“那你怎知给了她这个教主之位便不是给她添堵了?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担得起明教教主之责?再说了,你若是不把她的身份抛出来,如何能镇得住场子?”

  “这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玉棠是我的外孙女,又不是你的。再说了,这话我会给那些老东西说,但谁都不能给玉棠说。你个老道士,没事儿还是把这份闲心操到你的宝贝徒儿身上吧!”当她不知道玄机子那个宝贝徒弟不成?对于李昱欣这个练武奇才,玄机子算是倾囊相授,不想为了情爱却甘心在宫里待着,当年得知此事的玄机子恨不得跑到京城逼着皇帝把他的宝贝徒弟还给他。还是她的玉棠有骨气,进了皇宫还愿意出来,可见是她的亲外孙。

  “瑾瑜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我还操什么心呢?”玄机子看着花千媚的脸色,知道自己再同她争辩下去只会吃亏,也便住了嘴。

  其实玄机子这次来,也是应了花千媚的请,三日后花千媚便召集教中堂主及阁主,把洛依尘的身份说了一遍,也幸而洛依尘被她支开,下山去采买自个儿的东西,否则听了这话必然要刨根究底带着人杀回皇城了。

  花千媚的话也的确令人难以接受,且不说她自己的身世,只洛依尘是她亲外孙这一点,就足够让明教接受这个新教主了。至于花千媚的身世,也跟皇室脱不开关系。她本姓段,名曦云,生母是孝嘉成皇后,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祖母。如此算来花千媚便是皇帝的亲姑姑,洛依尘跟皇帝就成了舅甥关系,但并没有人会在意这一点,洛依尘同皇帝是什么关系跟他们明教又有何干?

  当年,孝嘉成皇后意外之下才有了花千媚。后来新帝登基,孝嘉成皇后也成了太后,正是此时,花千媚喜欢上了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儿,也是新科状元,这原本是公主和状元爷的百年佳话,奈何人家早已娶妻。那会儿的皇帝年岁也不大,没跟太后商量,只是心疼妹妹,便威逼利诱那楚侍读休妻。不想花千媚眼光倒是好,人家不肯离婚,一口一个糟糠之妻不下堂,硬生生的驳了皇帝的面子,事情是越闹越大。

  花千媚打小娇生惯养,要啥有啥的人,如何受得了这个气?没过几日便使了手段怀了楚侍读的孩子,一见有了孩子立时就去跟人家的正牌妻子摊牌,不想那女人也是个烈性子,又实在不敢得罪公主得罪皇家,一气之下竟一头吊死了。这闹出了人命事儿可就遮掩不住了,孝嘉成皇后此刻才知道儿子女儿做出这么没谱的事情,骂也骂了,但皇家的脸面不能丢尽了,只能是把花千媚送到了道观去,让她待产生子。

  原本这楚侍读妻子也死了,花千媚过些时日再回来嫁也是一样,顶多就是丢人,但她也是少年心性,没过多时对那楚侍读的心思也淡了,把事情想了一通,愈发觉得这男人是个懦弱没本事的,又加之在道观同个叫玄机子的年轻道士很是谈得来,竟是怎么也不肯嫁楚侍读了。她怀孕的事情只有如今的靖亲王,孝嘉成皇后和她的皇兄知道。孝嘉成皇后到底是疼女儿,便召了花千媚的亲爹回京,答应待她生了孩子出去散散心。那楚侍读还是要做官的,不能跟皇家死扛,反而要让皇家觉得对不起他,待花千媚生了孩子,也倒是接到了府中,随了楚姓,唤作楚钰琼。皇帝也多少有些愧疚,没过几年便把他一个小小的侍读提升为丞相。

  花千媚跟着自个儿的亲爹转悠了一圈儿,才发觉自己这亲爹的来头也不小,正是明教中人,她又是个有天分的,一时兴起竟要接掌明教。孝嘉成太后被她闹得没了法子,只能下令不许她接任教主,公主的尊位也是要彻底抛了才行,花千媚是什么性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溺爱她的孝嘉成皇后便只能下旨说是公主已死。至于她留下的那个女儿,因着花千媚的缘故,甚是得了孝嘉成太后和皇帝的宠。

  至于多年之后楚钰琼跟当今皇上的事情,花千媚也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是楚家败了,楚钰琼逃往江南云杭,后来不知怎的就嫁了洛华安,这才有了洛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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