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十一年的春天来得十分早,二月二龙抬头刚过不过十来日,京城里便明显感受到了一股股的暖流,暖风吹人醉、香花次第开,最是一番赏心悦目之景。
新人入宫,各宫上下都不怎么开心。毕竟肉就这么多,本来就不够吃,又多来了些恶犬,谁能开心得起来?
洛依尘看着殿前的庭院中怒放的棠梨花,不觉含笑:“棠梨花真当是香气袭人,由着暖风熏熏一吹,只觉得如置身花海一般。”
玉艾适时奉上一盏棠梨茶,笑道:“春天提早到了,这杯茶也是应景,元琹姑姑手艺好得很,这棠梨花虽然清香扑鼻,但是苦涩味较重,姑姑摘了最鲜嫩的花骨朵儿,先是清水洗净,再用沸水汆、清水漂,如是两回,方能去干净苦味,娘娘可要尝尝?”
洛依尘笑着接过,轻轻啜饮一口,亦是称赞:“确实清香,比起那些名贵的茶饮,自有一番风味。”
玉艾抿嘴一笑,又从文佳手中接过一个碎花青瓷撞边的纹金盘子,笑道:“这个呢,是小厨房新做出的,叫贵妃妆,将棠梨花、红豆沙、莲子粉细细剁碎,落盐揉匀,和入糯米面捏成厚薄均匀、大如茶盅的圆形饼,待炒锅中的核桃油炼熟,文火细煎至金黄色泽即可。”
洛依尘轻轻一嗅,果然是香味浓郁,又看那金黄的色泽仿佛宫中华贵女子的眼影一般甚为夺目,不由笑道:“小厨房也是有心了,这几日比之过去也勤快了不少,翻着花样来孝敬本宫,可是什么缘由?”
文佳此刻倒是满面春风,喜滋滋道:“主子可是皇贵妃了,又协理六宫,这外面谁不觑着咱们的脸色,承乾宫上下均是十分得意呢!”
洛依尘淡淡一笑:“得意且先不必了,身处后宫,得意或是失意,一朝一夕、变化莫测,谁能保证今日的晴空万里不会是明日的骤风暴雨呢?”
玉艾想了想,忙道:“奴婢知道了,必定知会下人,可不能出了承乾宫乱摆谱,没得给小姐惹麻烦。”
洛依尘以手支颐,目光慢慢拂过争艳夺姿的棠梨花,一字一顿道:“承乾宫的棠梨花虽好,到底也比不过当年长春宫那满庭院的棠梨如春雪堆积。这些年,本宫扳倒的那些人,淑妃也好,宜嫔也罢,真真儿算不得本事。”
玉艾正要答话,却听一把稳重的男声响起:“什么本事不本事的,倒也说给朕听听。”洛依尘见皇帝精神焕发地健步进来,忙起身行礼。
皇帝上前几步扶起她,待到双双落座,方听她笑道:“刚才玉艾端了这棠梨茶和贵妃妆上来,臣妾瞧了,下面的人的确是用了一番心思的,故而称赞她们颇有些本事。”
皇帝见那贵妃妆色泽金黄、清香扑鼻,不觉食指大动,笑道:“果真不错,只是,既然是下人孝敬你的,朕倒也不好占了先。”
洛依尘笑着啐了一口:“皇上是变着法子说臣妾霸道不讲理么?臣妾可不敢饿着皇上,到时候贵妃娘娘气冲冲地跑来承乾宫兴师问罪,臣妾还不得躲起来?”
皇帝听罢,忍不住笑道:“如今你协理六宫,说话倒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连着朕和瑾瑜一起编排了去。”
洛依尘笑着递去一块贵妃妆,装作讨饶道:“好好好,都是臣妾的不是,皇上便赏个脸先尝一尝,当是臣妾赔罪了。”语毕,洛依尘又笑吟吟道:“皇上今日倒是好兴致。”
皇帝慢慢吃完一块,接过洛依尘递来的帕子揩一揩双手,笑道:“瑾瑜年前才生了十三,这会儿是没心思来找你算账了。要说高兴,今儿朕见了十八弟,如今可是好了不少。只是比寻常人差些,到底跟以往不一样了。”
洛依尘听得陈子离,先是一怔,忙笑道:“臣妾恭喜皇上了,十八爷越发好了,来日里也可以为皇上分忧。”
皇帝嗯了一声道:“他还年轻,又没好全,且先让他在南苑多待上几年,再去朝中任职。到底还有些书没学,总要找个先生给他好好讲。”
洛依尘没敢多说话,陈子离的事情,她尽可能的不插手。世宇被诬陷了能做她的儿子,陈子离若是被人指认私通,总不能做她的儿子。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洛依尘忽然听得皇帝说:“过几日世文百日,世贤满月,倒是正好在同一日。朕想着,你同瑾瑜素来亲近,不如就在一起办了,也热闹些。”
宫中饮宴那日,一众妃嫔都到齐了。皇贵妃和贵妃两个人的面子,谁敢不给?
此时,正好御膳房呈了洛依尘素来喜爱的玫瑰露上来,李氏的次女安硕公主道:“听闻皇贵妃宫里的玫瑰露最好吃了。”
洛依尘闻言不觉含了极温馨的笑意,招手唤了承欢过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梢,笑道:“承佳平日里不常吃吗?”
承欢笑道:“娘娘宫里做出来的玫瑰露最好吃,儿臣上次吃过一回,回了凤鸾宫见到小厨房做的玫瑰露,虽然样子跟承乾宫里差不多,但口味却差了好多呢!”
李贵妃不觉失笑,向洛依尘道:“怎么听着仿佛本宫待承欢不好的样子呢!得,皇贵妃那儿的好吃,往后你便搬去承乾宫,日日都有玫瑰露吃。”
虽说李氏是玩笑话,但洛依尘还是微微尴尬,忙道:“贵妃娘娘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公主这是吃着新鲜,哪就能比姐姐那儿好。”
凤鸾宫素来的恩宠是仅次于承乾宫的,如今连玫瑰露都比承乾宫的差了不少,更遑论其他宫室,岂非更是君恩稀疏、恩泽少驻了?在场的妃嫔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恰好禧嫔换了衣服回座,闻言不觉冷笑道:“那么,公主平日里倒可以多去承乾宫几趟,公主还未出阁,要是总用些次一等的东西,来日下降了没得还要让驸马笑话呢!”
禧嫔这一番话有些露骨,连着凤鸾宫与承乾宫一同骂了进去,李昱欣见皇帝皱着眉头似要发怒,忙笑道:“禧嫔妹妹这话倒也有理,本宫巴不得她多去承乾宫祸害呢!”
语毕,洛依尘那边儿却是笑着端起碎玉青花盏道:“承欢不妨尝一尝今日的玫瑰露罢,小厨房添了川贝进去。”
承欢忙道:“多谢皇贵妃。”见李氏含笑着笑意点一点头,便端起碎玉青花盏站到洛依尘了身边。
见承欢拿起盏子,洛依尘柔声道:“刚上来的,还是热的,公主小心别烫着。”说罢,便端了那玫瑰露,拿了素白凤纹的调羹给承欢,让她舀着吃。
才拿起了,还没吃,便听那边儿李氏笑吟吟的道:“且看这玫瑰露其色金黄、其状浓稠、其味清香,可不是色形香俱全了,真真是好东西呢?”
洛依尘听了却也是笑着对皇帝道:“臣妾听着姐姐倒像是在吃醋呢,臣妾可不敢什么好东西都藏着掖着,倒显得臣妾小气巴巴的,往后承乾宫有的东西,凤鸾宫也得有才行。”
皇帝笑道:“好,便听你的。”语毕,想一想又是失笑,道:“钰儿你跟瑾瑜在一起这么久,瑾瑜哪有那么小气。”
皇后端容半日,此时也陪笑道:“是了,两位妹妹最是贤惠得体呢。”只是这话陪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实在让人听不出什么。
洛依尘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吹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玫瑰露,似乎仍不满意,便抿了一小口,不觉含笑称赞:“味道的确是上佳呢!”一语未毕,眉心却猛地一跳,宛如窗前被破窗而入的疾风扫过的烛火,一粒粒暗红色的血珠便从嘴角渗了出来,逐渐融汇成一道细细的血流蜿蜒而落,手中的碎玉青花盏“啪“的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
承欢吓得面色惨白,一把扶住面容逐渐青白僵硬的洛依尘,哭喊道:“母妃,母妃快来!钰娘娘吐血了!”
洛依尘的身体软软向后倒去,倒地的一刹那,逐渐涣散的眼神似乎尽数集中在承欢的身上,唇角微微一动,终是失去了知觉。
洛依尘突然倒下,殿内顿时是一片混乱,一些胆小的妃嫔已是吓得低低哭出声来,王涵嫣素来身子弱些,眼见此情此景,一时间竟然吓得昏了过去,斜斜地倒在了顾天琳身上,唬得顾天琳也道是她中了毒,手忙脚乱起来。
李氏虽然也被吓了一跳,倒先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了几个力大的内监将王涵嫣扶了下去,又呵斥了一众妃嫔、宫人、内监不得擅自走动,随即从紧紧抱住吓得哭出声的承欢,眼睛扫过倒在地上的洛依尘,双臂不觉有些微微发颤,只转首望着皇帝。
翡翠见状,忙上前抱着十三皇子段世贤,转身厉声呵责道:“珍珠!玛瑙!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那边儿李氏身边儿的人顾着请太医,玉艾便也把哭闹不止的十二皇子放在了文佳手里,自己先上去搭脉。
皇帝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执了李贵妃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方扬声道:“先把皇贵妃扶去偏殿。”李氏的确是被吓着了,若不是洛依尘,今日躺在那里的便是她的承欢。
那边,却又不知是谁一叠声地尖叫起来:“娘娘快要没有呼吸了!”皇帝终是按捺不住,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汤汤水水便淅淅沥沥洒了一地,甚为狼藉,在场的妃嫔慌忙下跪、叩首不止。
皇帝不顾手掌的潮红,怒道:“好好的却是怎么回事?”
玉汐微微沉吟,已然明白过来。举目望向地上洒落的玫瑰露,又望一眼被侍女们扶向偏殿的洛依尘,道:“娘娘最后食用的是玫瑰露,必是中毒所致。”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一众妃嫔皆是面面相觑,方才还言笑晏晏、香风送暖的大殿转瞬间坠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殿外的风声簌簌拂过树叶。
皇帝的脸上阴晴不定,只是紧紧握住李贵妃的双手,李贵妃此时也是面色青白交加,浑身不住的颤抖。
到底是李氏先转过神来,厉声道:“玫瑰露怎么混了毒进去!着慎行司好好严查!”皇后尚在,然而李氏到底指挥有方,更兼之皇后犹自惊疑不定,皇帝又只顾担心扶去偏殿的那位,倒也不属僭越,纵然皇后看不过眼,也只能暂且由着她。
太医院原本守在殿外,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闻得动静后,殷正带着两个太医第一时间赶了进来。
殷正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心里也有八九分的肯定,必然又是承乾宫的那个主儿。没等李氏开口,便先赶去了偏殿查看洛依尘,又嘱咐了后到的太医分去王涵嫣那边。
另有一人则得了吩咐,查验碗中剩余的玫瑰露。此刻,殿中鸦雀无声,一众宫人或立或坐,气氛诡谲地沉寂着,饶是这些太医已是经了不少事情,额上仍是涔涔出了一层薄汗。
待到银针从碗里取出,已然是漆黑如墨,只见太医轻轻一嗅,不觉色变,慌忙跪下道:“皇上,是鹤顶红!”
此刻,倚在李贵妃身边的承欢闻言大惊,一张小脸刹那间便是雪白,她紧紧牵住皇帝的衣袖,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父皇,有人要害钰娘娘!”
李氏亦是乍然失色:“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谋害皇贵妃,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慎行司呢!可查出了什么!”皇帝微微一颤,眼风不由向身边一扫。
王逸卓快步进殿禀道:“皇上,慎行司的人方才回禀说,娘娘的玫瑰露是御膳房的掌事做的,带着宫女送过来时在殿外不小心撞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五妞儿。”
李氏神色一变,觑了皇后一眼,沉声道:“人呢?送玫瑰露的人呢?”她一边问,一边看向皇帝,只觉得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御膳房的管事闵凡英一直候在殿外,闻得传唤忙进了殿来,俯身下跪,请安道:“皇上万安,皇后万安……”
皇帝一拍桌子,不耐烦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道请安?你把方才送玫瑰露来的经过描述一遍!如有不实,便立刻给朕滚去慎行司!”
闵凡英吓了一跳,忙道:“是,奴才做好了玫瑰露便带着阿离、阿灿过来,不知怎的,到了殿外却撞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五妞儿姑姑,把食盒的盖子都给撞落了,阿离初初进宫,见姑姑穿得华贵,误认为是宫里头的小主,端着玫瑰露吓得跪在了地上,还是姑姑帮奴才把盖子盖上的。”
“叫阿离与阿灿进来回话。”李氏淡淡说道。阿离与阿灿低着头进来,身量纤微,却是两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惊慌失措,双手紧紧攥着袖子,颤着声音把经过描述一遍,与闵凡英几无二致。
皇后的脸色越发灰白,只死死绞住织锦帕子不言,贤妃见状忙质疑道:“皇贵妃宫里的糕点向来出不得差错,闵凡英却为何带着两个刚进宫的丫头送了来,岂非不妥帖?”
闵凡英回道:“贤妃娘娘明鉴,今日夜宴,御膳房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才只能带着她们出来了。”
皇帝此刻蓦然抬眸,看向皇后,声音如寒冰一般:“皇后,五妞儿好端端的出去做什么?”
皇后一惊,忙跪下分辩:“之前臣妾有些头疼,所以才让五妞儿回坤宁宫拿一盒薄荷油过来。”
五妞儿也跟着跪下道:“皇上明鉴,奴婢只是回宫去拿薄荷油,回来时恰巧碰到了掌事而已!”语毕,五妞儿忙不迭地奉上一只小巧的珐琅盒子。
皇帝却不接过,一双眼底似有幽暗的火苗闪烁,只转头吩咐王逸卓道:“去搜坤宁宫。”皇后闻言似要分辨,却被皇帝的眼神生生吓住,只能垂首不言。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王逸卓带着小喆子回来,小喆子捧着一只毫不起眼的檀木盒子,恭敬奉到皇帝面前,皇帝只看了一眼,便挥了挥手道:“太医。”
太医几步上前,一一查验盒中的物品,终于是拿出了一样小巧的琉璃瓶子,轻轻旋开朱紫色的木塞,细细一闻,已是脸色大变:“皇上,是鹤顶红!”
皇后吓得面如土色,然而种种情形前后串联、简直是天衣无缝,不由带着哭腔道:“臣妾冤枉啊!那个瓶子不是臣妾的!”
皇帝一把夺过五妞儿手中的薄荷油,一脚将五妞儿踹到旁边,气得狠了,便狠狠将薄荷油掷到皇后身上,连连冷笑直到粗气喘喘,厉声呵斥道:“你冤枉?钰儿才是冤枉!瑾瑜才是冤枉!你好狠毒的心肠,钰儿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要将她置于死地吗!”
锦嫔忽然轻轻开口,语调清越凌然似一捧珍珠零落坠于玉盘之上:“皇贵妃得宠,承乾宫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如今坤宁宫甚至连凤鸾宫都要比之不过,皇后的颜面何处安放,自然断断容不得皇贵妃了。”
皇后狠狠瞪一眼玉汐,刚要说什么,玉汐却又开口道:“自从殿选之后,皇后一直病着,皇上去坤宁宫却不多。倒是皇贵妃身子不好,皇上彻夜陪着,到最后自己都快累出病来了。”玉汐话虽也有些酸,但微微转眸,似在叹息:“可惜,可惜,皇后娘娘眼见君恩稀疏,心里是何感受?”
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杜氏!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本宫,本宫再不得宠也是皇后,是国母!本宫的后位坐了十数年,后宫里得宠的妃嫔一个接着一个,难道本宫要全部赶尽杀绝才算吗!”
玉汐忙道一声不敢,却又盈盈一笑:“只不过,皇贵妃的宠爱数年不衰,岂是其她妃嫔可以相提并论的?”说到这,玉汐的笑意越发浓烈稠密,直直要将皇后拽入其中。
“其她的妃嫔有得宠、也就有失宠,威胁不到娘娘您的地位,而皇贵妃不一样,她不但诞下皇子,更是恩宠独占、日日隆盛,早就超过了诸多妃嫔,那才是娘娘您最担心的。但是,如果皇贵妃不在了……”
玉汐连忙捂住嘴,微微向皇帝和李昱欣屈膝,见皇帝与李贵妃并不怪罪,又转身睨着皇后道:“那么,妃嫔之间争风吃醋、此消彼长,可是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了。”
玉汐思维清晰,娓娓道来,确实也应和了众人所想。贤妃闻言似是不屑:“本宫倒没想到恩嫔的口齿是如此伶俐,倒不像是陪嫁宫女的出身,合该是梨园戏子了。”
玉汐浅浅一笑:“陪嫁宫女也好,梨园戏子也好,终究不比娘娘身份尊贵,只是若论良心善念,却并不因出身而排序高低。”
皇后盛怒道:“锦嫔机敏,但本宫却不得不言、以正视听!若真是五妞儿暗中下毒,她身上应该还藏有毒药,那么不妨让太医查验。”
李氏忽然冷笑一声道:“皇后糊涂了,既然毒已经下了,身上的毒药就应该销毁才是,难不成坐等皇上来查验么?”
皇后怒目逼视李氏:“贵妃既然知道要销毁毒药,便也应当明白,碗中的毒药一定是销毁不了,一旦皇贵妃中毒,太医必定会去查验玫瑰露,本宫轻而易举就会被揭发,此行难道不是太过凶险?”
李氏哪里会怕她,迎上皇后的目光朗朗道:“如果真被揭发,五妞儿自会揽下全部罪责,倘若皇贵妃真的难以挽救,皇后除去劲敌,自己又撇得一干二净,岂不占尽便宜?”
皇后被生生斩断退路,一时噎住,又怒向闵凡英道:“闵凡英!你受本宫赏识才得以晋为掌事!如今竟敢串通了别人陷害本宫!”
闵凡英一惊,忙叩首不止,苦苦哀求道:“奴婢只是小小的御膳房掌事,又怎敢陷害娘娘?”
殿中的气氛越发凝滞,皇后虽是咬牙切齿,但也找不出什么纰漏出来,只得叩首恳求道:“今日之事,必是有人存心陷害臣妾,臣妾实在是冤枉!”
皇帝却只冷冷看着她,握了拳头并不言语,一众妃嫔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低头思索,偶尔递去一两个或惶恐不安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贤妃眼见皇后已被逼到墙角,再无反抗之力,虽想反驳,但见颓势无法挽回,也只能是缄口不言。
定妃看一眼贤妃,不由暗暗着急,如果连皇后都倒了,那下一任皇后岂不是非她洛依尘莫属,到时候还有自己好日子过么,于是越众出声道:“且不论皇后是否有错,后宫纷争,皆因皇贵妃独宠引起,若是皇贵妃今日无事,是否也该好好反省?”
此番言语,是太后曾对皇帝说过的,当时皇帝虽然心中愀然不乐,也只能陪着笑脸糊弄过去,如今眼见定妃居然学着太后一板一眼来斥责洛依尘,不由是勃然大怒:“定妃出言犯上,贬为贵人,褫夺封号,好好待在宫里思过!”
贤妃一怔,正要求情,皇帝又道:“谁敢为此等贱婢求情,一同废封号位分!”定妃眼见惹火烧身,不但没能撼动李贵妃分毫,反而是自己被废,登时又气又急、悲怒交加,却又无可挽回,两眼一翻便昏倒在地,皇帝扬一扬眉,两位侍卫便走上前来把死鱼一般瘫在地上的赵婷拖了下去。
突然出了这种变故,皇后也吓得不敢再分辨,皇帝也懒得再看她一眼,嘴角微微抖动,似是要下极大的决心,终是冷冷道:“皇后上官氏,残害妃嫔,自此禁足坤宁宫,未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违者赐死!至于五妞儿,乱棍打死!”
语毕,皇帝不再给皇后任何反驳的机会,只是径自去了偏殿,徒留给皇后一个冰凉而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