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随着太监的话，便有大臣站了出来。他们如今是真的不敢在朝廷上说废话了，且不说别的，歌功颂德的话寻常都是不敢说的。

　　京郊天降祥瑞，放在先帝朝，那是批款建牌坊。放在本朝，那是放屁。

　　江南雨水丰足，放在先帝朝，便是满朝欢庆，放在本朝，倒成了，一会儿这儿收成好，一会儿那儿收成好，怎么一个个的还在这里哭穷，莫不是一个人吃空了江南粮库。

　　洛依尘的脾气，朝臣们如今是真真切切的知道了。有话直说，穷不穷的上头那位心里有数，你就算是哭爹喊娘，也没什么用。

　　待把朝廷上的事情说完了，洛依尘才开口道：“昨儿，本宫于太后商议，宫中无子的妃嫔，听凭本意，放归还家。”她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脸色变幻的朝臣，接着道：“本宫知道，你们家中少不得有入宫为妃的女儿，侄女儿。今次放归，若有为难者，本宫也管不着，又不是本宫的女儿，你们索性看着办。是否再嫁，各位，自行处置。”

　　这话倒是将众人都说愣了，洛依尘没说不让他们为难，也没说不让改嫁。说白了，就是闺女我还给你们了，想改嫁的不拦着，你们为了自家名声要杀了刮了，她也管不着。

　　因着前朝并无此先例，自然便有人出声反对，只听段凌肃站出来道：“先帝妃嫔，当由先帝决定去留。若如此放归，岂非毁了先帝名声？”

　　“宋丞相说的是，先帝妃嫔，既已侍奉过先帝，如何还能改嫁？”

　　“太后娘娘身为女子，当以先帝名声为先！”

　　“此事不可为啊！若妃嫔改嫁，置先帝脸面于何处啊！”

　　洛依尘看着他们也不急着说话，一旁坐着的段世文，竟生生被众人的怒吼给吓得缩在了龙椅上。

　　待众人话音落下，洛依尘才笑着问道：“都说完了？”见无人应声，又道：“既然说完了，那本宫来说说吧！”

　　“先帝名声？放着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在宫里，寂寞难耐，与人私通，先帝便有脸面了？”

　　“侍奉过先帝？你们一个个的没去过青楼妓馆吗？伺候过你们的姑娘莫不是就不伺候种地的农户了？”

　　“先帝决定去留？我便说先帝生前说过，你们又能说什么？宋丞相既然想知道，为何不亲自去问先帝？”

　　“本宫身为女子，自然理解这深宫寂寞。莫怪本宫说，若非本宫有儿子，本宫也巴不得放归呢？母家死光了又如何，那也好过二十多岁在宫里守寡！”

　　洛依尘说到这里，扫视了一圈一脸怔愣的朝臣。李氏昨日所说，正如她的心意。先帝的妃嫔都能改嫁，那太后为何不能？先放归无子的妃嫔，再令有子的妃嫔随子嗣开府别居。这之后，宫里也就只剩两宫太后了。李氏自然愿意做她的太后，但到时候，还有谁能说她不该嫁人？

　　这心思便是旁人不明白，瞧着陈子离似笑非笑的脸色，洛依尘也知道，这点儿心思瞒不过他。况且，又有什么好瞒的呢？在陈子离面前，她还有什么脸面？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自古，三纲五常便是正道。若是女子不为夫君守丧，岂非乱了纲常？”吏部尚书站出来了。

　　“尚书所言有理，小门小户的女子都知道挣一座贞洁牌坊，太后娘娘如何能使后宫众人失了贞洁？”礼部尚书也站了出来。

　　洛依尘哪里能在这事儿上服软？直接冷笑着道：“三纲五常？你们若论三纲五常，此刻跪拜本宫，岂非乱了纲常？既然如此，诸位大人莫不是心里还盼着本宫给你们端茶倒水，好生伺候？”

　　众人听罢连道不敢，洛依尘将手边儿的折子扔在段凌肃头上，怒道：“本宫能坐在这朝堂上，朝廷尚能不乱，便证明，本宫比男子不差什么！三纲五常是男人定的，自然都要照着你们的好处来。一群男人在这里给本宫提三纲五常，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说牝鸡司晨了？”

　　“太后息怒，今儿议的是先帝妃嫔是否放归。诸位大人，想来也并非不同意太后临朝。诸位，本王说的可对？”世宇忽然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倒是将吓住的人都把魂儿拉了回来。

　　说着说着便说跑了，若是再说下去，只怕太后就能治罪他们了。众人听罢赶忙附和世宇，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洛依尘又扯到他们对她有意见上面。是，他们的确对洛依尘有意见，但是有意见归有意见，哪有当面骂太后牝鸡司晨的道理？

　　黄三德正好回京述职，也是头一回见洛依尘上朝，他是见过洛依尘的，在鄂州的时候。其实黄三德心里挺佩服此刻坐在上首的人，若论不输于男子，洛依尘当得起。

　　“儿臣以为，内宫开销着实是能省则省，放归妃嫔，也是好事。况且，儿臣身为皇子，自然明白，内宫妃嫔与子女相见，多日不得一次。若是能就此随子嗣出宫开府居住，也可解了这些年的母子相思之情。”世宇这话说的没有丝毫破绽，他只说母子之心，也并非就是不在乎先帝的脸面，半个字没提先帝，谁能说他不孝？况且人家这也是仗着孝道说的，谁还能不让皇子孝顺亲娘了？

　　陈子离听罢世宇这话，也站出来道：“身为皇子，裕亲王此言，本王感同身受。”

　　“俺也一样！”黄三德见有人出头，觉得自己也应该帮着洛依尘说两句，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文邹邹的话，又怕来不及说话，便就这么站出来嚷了一句。

　　众人没想到黄三德会站出来，瞧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竟不知道他何时也算了洛依尘的人。倒是洛依尘听罢黄三德这句俺也一样笑出声来，道：“将军也想念母亲了？”

　　黄三德挠了挠头，道：“臣驻守西北多年，俺娘在京中也有数年未见，今次回京还没见到俺娘呢！”

　　“孺慕之情人皆有之，诸位大人，莫不是根本就不是爹生娘养的？”洛依尘见黄三德的俺娘都说出来了，也就不在意说话到底要不要文化了。

　　虽说知道洛依尘这话是转移话题，但是有子的妃嫔也是先帝的妃嫔，若是他们能跟着子嗣开府，其余的妃嫔又凭什么不能跟着亲爹亲娘回去？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夫死从子，说起来也没什么大的不是。况且，站在众人之中的，也有妃嫔的亲爹，谁不想自己的女儿过的好，二十多岁的年纪在宫里守寡，他们也是真的心疼啊！

　　“臣以为，太后娘娘所言，甚是有理！”顾天琳的爹站了出来。

　　“臣附议！”见有人站出来，其余有女儿在宫里的朝臣也就跟着附和起来。

　　放归妃嫔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洛依尘心满意足的回了慈宁宫。世宇跟着她回宫，瞧着她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在她身后也笑出来了。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能养出什么样的丫鬟，文佳知足的样子，许是跟着洛依尘学出来的。

　　世宇哪里不知道，洛依尘对陈子离那点儿小心思，恨不得就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她今日放归妃嫔，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太后下嫁。要说起来，世宇身为先帝的儿子，怎么也不该替洛依尘高兴，但是，说到底，先帝对他，还不如这个半路认下的母妃好。人心都是肉长的，世宇对洛依尘，虽说没有母子之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得心思，但数年母子，洛依尘对他好，他也想着能让洛依尘过的舒心。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慈宁宫了？府上没事儿了？”洛依尘坐下之后，随口问世宇。慈宁宫得折子，她一个人自然是看不完的，每日下朝之后要么是陈子离，要么是世宇，总有人跟着她回去批折子。但是这几日一直都是陈子离跟着回去，今儿倒是换了世宇。

　　“十八叔为着昨儿母妃提的火耗归公的事情，还有密折，母妃提的倒是容易，十八叔怕是这几日都别想睡了。”世宇看着折子，随口说着。

　　世宇没待多会儿便走了，折子也不算太多，有些不用看的分出来，洛依尘手边儿也剩不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