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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将门雪雾黛瓦墙

犹记清欢 有事冷宫找朕 4521 2024-07-11 19:44

  阮欢赶到中庆府的时候,已然是半个月之后了。魏国公魏荣庆站在宅院门口,领着一干内眷参见这位天子来使。

  魏国公年过花甲,精神矍铄,颇有大将之风。边关的风沙,让他的几个儿子都显得老成持重。

  魏家长子魏传利,是魏国公从远房亲戚那里过继来的儿子。当时魏国公夫人年过三十,还是没个子嗣,魏国公又忙着跟琻国打仗,想着媳妇儿这个肚皮未必好使,怕断了香火,也就过继了一个儿子来。不成想,第二年,魏国公夫人便生了儿子。

  魏家老二魏传生,前些年中了进士,打小魏国公夫人娇惯得很,又不是长子,亲儿子哪儿舍得让他上战场?爵位是他的,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就够了,魏国公夫人从来都是这样想的。

  老三魏传文是继室夫人生的,魏国公克妻的名号也是如今才传出来的,当年生了魏传生之后不到三年,便魂归西天了。魏国公便把小妾扶正,第二年便生了老三。这魏传文是个极聪明的人,但是科举总不得志,考秀才倒是快,七八岁的时候中了秀才,后来十五岁开始考进士,直到今年都没中。

  魏传东,也就是魏家老四,同老三是一个肚皮出来的。他刚一出生,亲娘便死了,三哥就算是亲哥,当时也不过两三岁,管不了他,他便被魏国公交给奶娘随便养了。倒也没人管他是不是好好做功课,习文习武的,都随他去。到如今也不算是一事无成,毕竟他什么事儿都没正经做过。

  阮欢认识了魏国公一家子,不由得觉得魏家离着没落也不远了。魏国公兄弟四人,除了老四如今在乡下种田,其余三个皆是将门。老二老三为国捐躯得早,就连先帝,都只是在当太子的时候见过他们而已。只可惜,兄弟四人之后,除了魏家如今的长子,其余的,没一个真正成器的。

  传完洛依尘的旨意,阮欢便在魏国公的安排下歇了。他这几日要快些了解南疆的情况,也要看看魏家到底是否堪当大用。

  魏家三房的媳妇儿王氏今年才生了个闺女,魏老三见阮欢走了,忙不迭的回去陪老婆逗闺女去了。老四拉着他老婆,四处闲逛。老大还有军务,见阮欢没什么事儿找他,匆匆忙忙的回军中了。老二瞧着他们的样子,摇了摇头,觉得这一个个的都没大出息。

  而此刻的京里,明国公府的管家匆匆忙忙的拖了人,求医问药,洛华安竟是一场风寒便要不行了。

  “明国公怕是撑不过这几日了,娘娘是不是,下个旨意慰问一下?”木槿得了信儿,便小心的问洛依尘。

  洛依尘冷笑了一声,道:“我若是不下旨慰问,他还能撑上几天,别是听了我的旨意,直接气死了,那岂不是又要怪到我的头上?”

  她话音未落,李氏便进了门,恰巧听到洛依尘刚刚那话,不由得道:“是让你下旨慰问,又不是申斥。况且这个时候你如何申斥他?莫不是申斥他死的慢了?”

  “不必下旨了,我今日出宫,去一趟明国公府。”洛依尘说罢,看了木槿一眼,木槿会意,自去准备车马,见李氏看她,洛依尘方笑道:“我有日子没见过洛华安了,他死之前,我总要问清楚几句话。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凭什么洛清晏就能让他偏心到骨子里,凭什么不是亲生的洛清荷都能比我得他欢心,我就像知道,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他多少钱?”

  李昱欣看了看她,道:“有意义吗?你去见他,骂他,哪怕是烧了洛府,此刻还有什么意义?过去得事情,你无论如何纠结,报复,都已经过去了,你的童年终究是回不去了。”就像她自以为夫妻举案齐眉的日子一样,终究,回不去了。

  “太后今日来找我,想来并非为了这事儿,洛家如何,我自有分寸。”洛依尘并不理会李氏的劝说,洛家是死是活,她心里有的是分寸。

  “先帝的妃嫔,无论是否有子,如今都还住在宫里,你的慈宁宫住了几个安分的,其余的都在寿康宫。我想着,若不然开个恩,有子成年的,可跟着他们出宫开府居住。无子的,挑一些自愿的放归还家。”李昱欣看着洛依尘的脸色,知道这话她没理由不同意。

  正如李氏所料,洛依尘没理由不同意,一来是给李氏面子,二来,她也懒得理会那些女人。宫里人少了,还能省点儿开销,免得一个个的说如今过得不如当年先帝在世时,合着黑锅都是她来背了。

  “此事姐姐思虑周详,既然如此,今日便办。我记得,八皇子近年也有十多岁了,虽说尚未成年,但出宫开府也使得,留在宫里早晚也是要出去的,就一块儿办了。姐姐以为,可使得?”洛依尘问李氏,但明显,她就是不想让段世宁在宫里晃悠,赶紧滚了的好。

  李氏不知段世宁哪里得罪了她,又或是德妃惹了她,但反正是人家自己的儿子,也只得道:“既然如此,哀家这就回寿康宫着手办了。”她顿了顿,又道:“八皇子今年,虚岁不过十岁,出宫开府,便要赐开蒙宫女,是不是早了点儿?”

  洛依尘愣了一下,她这些年见段世宁的次数还不及见鬼的次数多,哪里记得他今年多大,听李氏问,茫然得道:“早不早的,姐姐看着办,想要就给他,宫里又不差这几个宫女,别让人说是我亏待了他。”

  闻听此话,李氏不由得也愣了。哪有这样的亲娘?但亲娘都开了口,李氏也没法说什么,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木槿见李氏出了门,便进屋通禀,往明国公府去的车驾已然备好。洛依尘用过午膳,也不曾知会世宇和陈子离,径自去了洛家。

  洛华安没想到洛依尘会来,他甚至巴不得洛依尘不来。就像此刻,当朝太后一脸厌恶的站在他的床边,道:“明国公不是说没几日活头了吗?如何还能说得了话,睁得开眼?可见是大夫所言不尽不实,诓了本宫。”

  这话听了,谁要是还能有好脸色,那真是,天生得受气包。但洛华安这么多年,却是实实在在被洛依尘气惯了,竟一脸你说什么我没听到的样子。

  见洛华安不理会她,洛依尘也没了心情,直接皱着眉挥手让众人下去。木槿看了洛华安一眼,心道,这可是能关上门弑君的主儿,若是待会儿门一打开,明国公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她也着实不觉得稀奇。

  待众人都出去,洛华安方开口道:“太后娘娘劳动来一趟,臣不胜感激。”他顿了顿,见洛依尘还是一脸嫌弃,又道:“臣记得,太后娘娘并非乐意委屈自己的人,又何必忍者脾气跑一趟洛家?想来,是有话要问臣。”

  “明国公果然,还是那么善于揣测上意。”洛依尘拖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洛华安又道:“我想问明国公,明国公膝下,到底有几个女儿是亲生的?莫不是本宫自幼被明国公捡回去,这些年才如此的不待见本宫。”

  洛华安没曾想她有此一问,不由得怔了一下,道:“臣娶楚氏头一年,便有了娘娘。楚氏与臣之间的恩怨,娘娘想来也不愿多听,但臣心下犹疑实属难免。臣自己也不知道,膝下到底有几个女儿是亲生。”

  不曾想洛华安说得如此痛快,这话明摆着就是告诉她,楚钰琼嫁人之时,已然并非清白之身,故而这些年,洛华安一直怀疑洛依尘是否亲生,但到底还是养大了她。洛依尘倒也不觉得这话是洛华安故意气她,便道:“那我合该多谢明国公养育之恩了,明国公大度,怀疑不是亲生都能耐着脾气养大,本宫实在佩服。”

  “太后娘娘从未认过洛家是母家,臣也不曾用心教养。洛家给娘娘十几年的栖身之所,也得了这明国公的荣耀,算是,互不相欠了。”洛华安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他对这个着实没有什么感情。此刻,也不过就是形同陌路一般,所谓养育之恩,他自己也觉得根本拿不出手。

  也的确,洛依尘十三岁入宫,如今已有十一年,洛华安与这个女儿见面的次数不过屈指可数。就算是十几年前,尚在云杭之时,二人互不待见,见面便吵,父慈子孝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外头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道:“父亲!女儿来迟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洛依尘与洛华安皆是一愣,如今这年岁,还能叫洛华安一声父亲的,要么是安辰的夫人洛蓉,要么,便是十几年未见的洛清晏了。

  洛依尘转身开了门,当先看到的便是一身湖蓝色衣裳的洛清晏。洛清晏与她十几年未见,此刻忽然碰面,不由得愣住了。

  因着洛依尘只带了木槿出宫,故而并无人拦在院外,洛清晏能闯进来也是情理之中。她身后还站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如果没有猜错,想来是云杭的富商石凝杰了。

  “洛依尘?”

  “洛清晏?”

  许是多年不见,二人脱口而出。此刻的表情,并非恶狠狠的要计较往日的恩怨,只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多年不见大姐,大姐还真是当得起美人二字。”洛依尘看着如今的洛清晏,不由得出口说了这么一句。

  也的确,洛清晏如今已有二十六七,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仍旧明艳非常。石凝杰虽说是总兵府的少爷,但没那文采科举,便从了商。从商之后,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世道,反而收了心,府中再没纳过小妾。初时还到之前的小妾那里过夜,后来洛清晏敛了大小姐脾气,又有了儿子,他便实在给足了洛清晏面子。再后来,长了几岁的年纪,石凝杰反而觉得洛清晏傻傻的可爱,竟就这么举案齐眉起来。

  洛清晏也不是半点儿数没有的认,之前在家中何氏教的那些,她根本没学会多少。同别人为难也都是何氏教的,如今没了何氏挑唆,洛华安又时时不在云杭,她便也安心下来,做起了总兵府的少夫人。

  一晃十几年,洛清晏过的还算是舒心。石凝杰对她愈发好起来,投桃报李,洛清晏也敬重自己这个没有什么文化,但总能赚到银子的丈夫。夫妻二人都不是那文采卓绝的,吵架拌嘴也有,但多时还是恩爱和谐的。

  女人过的好了便不容易老,洛依尘本身是个显小的,此刻见了洛清晏,也不由得赞叹一句保养得宜,瞧着仍如少女。

  “三妹,也不见风霜。”洛清晏话刚出口,才想到如今的洛依尘已经是太后了,忙跪下磕头,道:“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

  “大姐起来吧,既然,明国公亲生的女儿来了,本宫也不在这里碍眼了。明国公,好生将养,本宫与你的恩怨,一笔勾销。”洛依尘没有回头看洛华安,而是说完便走,也不理会旁的。

  洛清晏愣了一下,在石凝杰拽了她之后才想起来恭送太后。不过也没人同她计较,院里哪还有洛依尘的身影。

  洛华安也许久没见大女儿,见洛清晏来了,也算是老怀安慰。石凝杰这个做女婿的也说得过去,此刻陪在洛清晏身边儿,没多说什么。

  明国公洛华安,三日后卒于洛府。因着并无子嗣送葬,远道而来的女婿便置办了葬礼。虽说明国公是当朝太后的父亲,当得起外戚二字,但父女二人素来不睦,也就没多少人上赶着去哭丧。

  洛府的丧事办的低调,洛依尘也没有寻他们的麻烦。洛华安与她的恩怨,在她出门时洛华安那声三儿唤出来的时候,已然一笔勾销了。

  的确,洛华安没有真的爱过这个女儿,但是记忆中,很小的时候,洛华安也的确抱过她。后来,她的叛逆,洛华安的偏心,到底是让那仅存的父女之情消磨殆尽。

  没了父亲,我依靠谁?没了母亲,我仰赖谁?洛依尘想着,忽然笑出来。她这么多年,依靠的,仰赖的,从不是父母。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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