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孟长瑾二人回玥覃苑,宣旨的内侍就已经把今晚侍寝的旨意带到了玥覃苑。孟长瑾和香芹刚踏进大门,就看到在洒扫忙碌的二人。
碧溪看到她们回来了,立马放下扫帚,快步走近,扶住孟长瑾的手臂,笑吟吟地开口说道:“刚刚陛下身边王公公来传旨,说是陛下今晚会过来。”
孟长瑾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嗯”了声。
香芹知她情绪不佳,便给碧溪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宝林您先休息,我和碧溪给您去备午膳。”说完,立马拉着碧溪走了。
站在一旁的安达立马走上去,替她打了帘子,待她进去后才放下帘子抬脚入内。
安达进屋从沏茶到端茶递于孟长瑾,心底虽然有疑惑为何孟宝林知道要侍寝后会是这副模样,但仍旧不发一言。
孟长瑾看了他几眼,知道他心中定有疑惑,便开口问道:“若我不想侍寝,你可有法子?”
听到她的话,安达身体一震,抬眼与她视线相撞,立马低下头道:“装病即可。”
安达心里思忖,孟宝林入宫是为了被打入冷宫的那位,眼下侍寝便是个大好的机会,为何她要避开。
“我未做好准备。”
安达未料到她会这么说,眼中一丝惊讶转瞬,便听到她又开口道:“况且,要救长姐,未必只有侍寝这一条路。”
安达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似是越来越看不透她,可她又好像不需要去看透,因为她一直就未曾对他有所掩饰。
天尚未全黑,玥覃苑便点起了灯烛。桌上尚未用过的晚膳,已渐渐冷却。
孟长瑾瞧了瞧铜镜中略带“病容”的脸,嘴角微微莞尔。
香芹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宝林,还是进一些粥食吧。”
孟长瑾从长凳起身,摇头道:“虽是装病,但也要装得真一点,免得被人察觉出。”
香芹知是拗不过她,只好再去将桌上凉茶端来,仔细叮嘱道:“茶水太凉,宝林已饮了几杯,再多便真的伤身了。”
孟长瑾点了点头便接过凉茶,一饮而尽。
香芹刚准备将桌上凉茶收走,便听得门外安达通传的声音,只好捧着茶具对门俯身跪拜。
一人踏月而入,墨色长袍轻扬,长身而立,英气逼人。
“嫔妾孟宝林,陛下,万福。”
孟长瑾欠身行礼,眉眼低顺,视线处只能瞧见那人飞扬的袍角,一双金线云纹墨靴若隐若现。
对面那人久未开口,孟长瑾半蹲的姿势有些僵硬,心下不知如何是好,微微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深褐瞳孔中。
李洵时目光停驻在她眼帘处,很熟悉的双眸,只是那双更加柔和恬淡,这双眸子却倔强清澈。
许久,方开口道:“平身。”
这是孟长瑾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皇帝,与自己心中的形象相差甚远,仅一双深眸便能将人魂魄勾去。
李洵时撩袍落座,碧溪奉着热茶走进,小心翼翼端置于桌上,便退向一边站立,眼角时不时往孟长瑾身上瞄。
芹香见状,只好端着茶具起身,与碧溪一同往角落一站。
孟长瑾这时才回过神来,假意捂嘴轻咳了两声,故作姿态地柔声道:“嫔妾偶感风寒,还望陛下切莫怪罪,咳咳……”
李洵时闻得她这话,微微挑眉,漫不经心道:“朕巳时见你时,倒不像是偶感风寒的样子。”
“偶感风寒”四个字咬得极重,孟长瑾心中一跳,忙解释道:“向太后,咳咳,请完安,回来的路上,咳咳,贪凉玩了会水,便染上这风寒了。”
李洵时轻扫她一眼,便看向身侧茶杯,手指在茶盖上轻轻摩挲。面上看不出喜怒,心中却是生出一种轻蔑与嘲讽之感。
眼前女子的病态,他一眼就知是装出来的。她父亲是现任右丞相袁执京亲信,袁执京膝下只有一子,如今孟长庆被打入冷宫,再送进来一个孟长瑾,他如何不知那个老狐狸是在打的什么算盘。眼前女子这偶感的“风寒”,在他眼中无非是欲拒还迎。
孟长瑾瞧见他不言语,心下亦是打鼓,这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过来。”良久他才开口道。
孟长瑾硬着头皮走近了几步,此时二人一站一座,距离不过一尺。
“你们都退下吧。”
碧溪和香芹听到他的这句话,看着孟长瑾有些不放心,也只好遵命退出屋内,带上门。
屋内只余他二人相对,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孟长瑾看着眼前这人,沉默无话。
许久,他才继续开口道:“袁太尉举荐你时,说你自上次入宫见过朕一次,便对朕情根深种,自此茶饭不思。”
说完,便嘴角半带轻笑,挑眉望她。
孟长瑾心中大惊,一时没掩饰住自己的神情,慌张地跪伏在地,张了张嘴,半天才说道:“嫔妾,嫔妾那日初见龙颜,陛下不怒自威,英气逼人,便……”
李洵时听她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话语,伸手轻抬起她下颚,微微俯身,与她四目相对,缓缓开口问道:“嗯?便如何?”
孟长瑾与他如此近距离相对,顿时面如红潮,心中一横,索性道:“心中便只有陛下一人。”
李洵时盯着她,虽然有小女儿似的娇羞,可从她眼里半点看不出爱慕之情,心中冷哼,旋即将手收回,身子端坐,开口道:“如此看来,孟宝林入宫仅仅因为心中有朕。”
他语气便似蒙了一层霜,叫人感到寒凉。
孟长瑾感受到他情绪反复,却不知为何,只好咬牙回答:“是。”
他撩袍而立,一眼都不看向她,冷声道:“孟宝林记住自己今天的话,莫要让朕失望。”
语毕,便抬脚而出,步伐太大带起一阵风,直打在孟长瑾身上。
“恭送陛下。”
七月的夜晚,却让她感到一丝阴寒,俯在地上的身子也愈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