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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榴月

  朗坤四十七年,京城薛府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下人们都传言,夫人五天之前闯入榴姨娘屋内的时候中了邪,回屋就病卧在床,至今还没好。

  宋知忆倒也宁愿自己是真的中了邪,起码比听到这十几年的人生,原来都是被人设计好的一场阴谋,要好受一些。

  她清清楚楚记得五天前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宋知忆嫁入薛家整整一年。她和夫君的关系,虽早已不若从前,但薛良书还是送了她一对上好玉石做成的耳环,耳坠是一对碧绿的小鱼,薛良书知道她向来讲究多,不是好寓意的东西绝对不用不戴,年年有余这个寓意,也可代表了夫妻之间的缘分,长长久久,留有余地。

  宋知忆接了耳环,便有些许愧疚,她没想到薛良书会用了心思,自己却没准备什么还礼。薛良书见宋知忆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来,眉眼弯弯,艳如桃李,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她还是闺中少女,一举一动都十分温柔。。。薛良书刚想要伸手将宋知忆揽入怀中,就听外面丫鬟禀告,说是榴月有事来跟夫人商议。宋知忆看了薛良书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让她进来吧”。

  榴月一进门就对着薛良书害羞一笑,让宋知忆大倒胃口,语气不由的就很不好,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榴月一下就红了眼圈,跪在地上带着哭音说道,“榴月不知老爷这个时辰还在夫人这儿,没有去太史院,不然断不敢来打扰。只是今日家中小妹说起娘亲摔伤了腿脚,有几日仍不见好转,榴月想带些药材回家探望一番,速去速回,请夫人恩准。”

  只要榴月不在自己跟前晃荡,宋知忆就高兴得很,也不管符合不符合规矩,她立刻抬抬手应了,“那就去吧,也不用速去速回,即使想要住上几日,我也是准的”。

  榴月跪谢之后,就匆匆离去,再不敢多看薛良书一眼。

  薛良书等榴月退下了,又伸手想去拉宋知忆,与她温存一会儿,宋知忆却忽略了他的动作,轻叹一口气,说“榴姨娘自己花银子大手大脚也就罢了,对娘家也大方,从府里往娘家送药材也有好几次了,上一次连公公安神的药也拿了去,那么一小包,可是要三两银子的。这个月还没过一半,府中的花费就超出了十几两银子,陈夫人的寿宴马上又要到了,真不知这缺口该找什么补。”

  薛良书眼中露出嫌弃,心想,那诗词歌赋里面的美人,不是吟诗,就是作画,个个的优雅高洁,宋知忆明明是个美人,怎么偏偏如此俗不可耐,整日里说的做的,都是那些俗事。

  宋知忆不知道薛良书心中所想,她很自然的又开始劝导起薛良书,“夫君跟着徐先生,好好修书是正事,少花银两喝酒,上个月你和马公子去醉醇楼做什么呢,谁不知醉醇楼的酒席贵的离奇,马公子财大气粗。。。”

  薛良书低声说了一句,“是马公子付的银子”,宋知忆重重的看了薛良书一眼,又道,“总是叫别人付银子,夫君脸面上怎么过得去?我们虽家底薄,公爹也曾是皇上的。。。”

  薛良书脸不由的红了,又气又羞愧,提高了声音“夫人说的什么话,跟马公子也只是那么几回,我何时吃别人的闲饭了”。宋知忆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轻柔软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让薛良书觉得声声刺耳,连送东西给她,都讨不到任何好处,他真真觉得宋知忆无趣又无情,扔下一句“我去徐先生那里”,就转身走出了正房。

  宋知忆也习惯了他找借口躲避争执,叹了口气,坐下来开始看账本。

  翻到上个月收礼收了一棵玉石雕刻的石榴树,石榴有多子多孙的寓意,送给马上要过寿的御史陈夫人,倒是恰到好处,也省了银子。宋知忆立刻唤碧烟去找管库房的冯妈妈拿来。碧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黑着一张脸,“大小姐,冯妈妈说石榴树前几天被少爷取走了,说是有用处。”

  “有用处?他倒是连个谎话都懒得编了”,宋知忆气不打一出来,“他能有什么用处。”

  “大小姐,少爷是不是拿出去当了换银子花?”碧烟气鼓鼓的问,话语里对薛良书没有丝毫应有的尊重,宋知忆嫁来薛家两年,碧烟都还是任性的叫她大小姐,不愿改口叫她夫人。

  “胡说,当铺哪里是少爷肯去的地方,”宋知忆仔细想了想,“若我没记错,前几天榴月刚过了二十岁生辰,石榴树有“榴”这一字,少爷定是瞒着我送给了她”

  “大小姐何不叫那榴姨娘来问问清楚!”

  宋知忆皱了皱眉,“我问了也没什么用,想必她又会哭闹一番装委屈,我才懒得看。你去把我的首饰盒子拿过来,我再看看有什么能当出去的。”

  “是,”碧烟心里一酸,大小姐自嫁过来,就整日里为着银子操心,当初人人都赞的一门亲事,如今谁又能相信她过得如此委屈。

  宋知忆接过首饰盒子,打开仔细看了一会儿,轻声叫了出来。

  “小姐怎么了?”碧烟连忙问。

  “母亲前几日刚给我的那只花蝶金钗,怎么不见了!”

  “这怎么会?奴婢看着小姐亲手放进去的!”碧烟也急了,那只金钗价值不菲,制作精巧,是崔夫人送给大小姐的。

  “别的也就罢了,手都伸到我屋子来了。”宋知忆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眼圈却红了。

  “小姐是说?”碧烟不由得向外望了望。

  “他前些日子就问过我,怎么不见我再带那只金钗,我说那只钗样式花哨了些,心里还颇为诧异,他何时注意起我的穿戴来。他竟然对我说,既然夫人不喜欢,何不在榴月生辰的时候赏给她。我当时就给了他脸色看,他便再没提过。”

  “呸,”碧烟听了气得叉着腰就要往外跑。

  “你去哪儿?”宋知忆问。

  “去榴月那个小蹄子那儿把钗给小姐要回来!”碧烟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房门。

  “她怎么会承认,闹起来叫下人们看笑话。何况她现在不在府中,我叫她晚些再回来。”宋知忆叹了一口气,“快给我回来。”

  “她不在?那更好,何不让奴婢趁机支开她留下看院子那丫鬟,再到她房中看看,若是真在那里,就偷偷拿了回来,想那榴月也不知道被谁拿了去,只能吃个哑巴亏。”

  “偷偷拿回来?正堂夫人的大丫鬟到妾侍的屋里去偷东西?”宋知忆瞪了碧烟一眼,“别胡闹!叫人知道,我还要不要脸了。”宋知忆低头看账本,不想搭理碧烟。

  “奴婢不会叫人知道!”碧烟拉长声调,叫了一声“小姐!奴婢沿着厨房那条小路走过去,谁也不会知道。东西丢了,榴姨娘必然怀疑是她屋里的丫鬟妈妈偷了去,正好冲她们撒气。那几个丫鬟,跟榴月一个样,妖妖娆娆,看着少爷就像丢了魂。刘妈妈更是,背后讲闲话,已经好几次让奴婢听着训斥过了。”碧烟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出的妙。

  宋若安没抬头,也没说话,碧烟站了一会儿,一跺脚退了出去。

  宋若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薛府名声在外,公公曾经是太上皇的太保,当今皇上也对他十分礼待,逢年过节多有赏赐。只不过婆婆早早仙逝,公公无心另娶,只寄情于收集笔墨纸砚,只要看上的,多大价钱都舍得买,常常使得府中入不敷出,她这个做媳妇的又不能干预太多。偏偏夫君跟公公学得一样迂腐,俸禄不多,却常做出花大价钱去附庸风雅的事,对金钱全不在乎,赏给榴姨娘的贵重东西也不少,宋知忆每每问起来,就被薛良书责怪她眼界窄,同妾侍争风吃醋。

  她只好尽力维持府中的各类花费,学会节省开支。外面的小姐夫人们个个羡慕她嫁入清流名士之家,羡慕她夫君儒雅俊秀,羡慕她年纪轻轻就能做当家主母,却不知她心中的苦。若不是后母待她如亲生一般,常常暗地里接济她,薛府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正在走神,薛良书遣身边的小厮王其来取他忘在正房的一支狼豪笔,顺便告诉她今晚不回来用饭了。宋知忆叹了一声气,问王其:“少爷说了要跟哪位一起出去用饭吗?”

  王其哪敢说出事实,只好遮遮掩掩,想起在门口看见了夫人娘家有人来,带着大包小裹的,夫人听了必然高兴,一高兴就分心不会再为难他,于是赶紧笑着跟宋知忆说了。

  “简妈妈来了!怎么没人传一声。”宋知忆果然展颜一笑。

  “人还没进来呢,在大门外遇着了榴姨娘,正一起往大门这儿来了呢。”王其赶紧回答。

  “榴姨娘也回来了?”宋知忆听了有些奇怪。

  “小的顺耳听了那么一句,好像是简妈妈跟榴姨娘要绣花的花样,榴姨娘回来取。”

  宋知忆点点头,想叫上碧烟陪她去迎迎简妈妈,叫了几声都不见人影,另外一个大丫鬟碧石急忙上前道:“碧烟说夫人看账辛苦,去厨房给夫人拿些果子来。”

  “她去了厨房?”宋知忆听了就有些着急,碧烟对她忠心耿耿,向来护主心切,一点气都不愿她受,仗着同她一起长大的情分,自作主张去榴月屋里搜东西这样的事,她真能做出来。这么想着,宋知忆便顺口说自己要去迎迎简妈妈,没带丫鬟,一个人匆匆忙忙顺着厨房后面的小路,走到了榴姨娘的院子,院中空无一人,想必那个看院子的粗使丫鬟果然被碧烟引出去了。

  宋知忆对榴月的屋子其实一向好奇,薛良书曾说漏过嘴,提到榴月的屋子布置的十分雅致有趣。但碍于正房夫人的威严,她从未进来过。毕竟只有姨娘给主母请安,哪有主母亲自跑到姨娘屋子里来的。

  倒是有一次,她听说薛良书从太史院提早回来偷懒,躲在榴姨娘屋里偷喝酒,就亲自来送醒酒汤臊他,只不过没进屋子,让碧烟送了进去的。据碧烟说,薛良书以为她会亲自进屋,便躲在榴月的衣柜里,匆忙之间露了宽袍的一角在外面,被碧烟看出来,真真的狼狈至极。

  宋知忆一边想着,一边就推开了屋门。只听咣当一声,碧烟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她转过头,看到是宋知忆,才缓过一口气,低声说:“大小姐怎么来了!可把奴婢给吓着了。”

  宋知忆拧了一下她的脸说:“我以为你胆子大得很呢!还不快随我出去,榴姨娘就要回屋取绣花样子了,若是正巧撞上,少爷那边我也保不住你。”

  碧烟听了,连忙蹲下来收拾掉在地上的物件,宋知忆催了她一声,趁这机会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东边的角落摆着一架古琴,墙上挂着一幅美女回眸一笑的水墨图,画中女子笑容可亲,含情脉脉;西边床铺正中放着一对紫色绣花抱枕,嫩绿色的帐幔上绣着小朵的栀子花;床头上的熏香缓缓地冒着烟,是沁人肺腑的茉莉香气。

  宋知忆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榴月房里的布置,怎的跟自己的喜好如此相近。但后母说过,正房布置应当成熟大气,才能赢得夫君的重视和珍惜。她其实酷爱古琴的声音,但后母又说,古琴音质低沉,让人不喜,何况哪有大家闺秀演奏曲子讨男人欢心的。学古琴的事,就这么放下了。

  正在晃神的空档,碧烟已经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东西,藏在了衣服下面。主仆二人正要出屋,就听见说话声,夹杂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宋知忆和碧烟对视一眼,她正要一横心走出去,这当家的夫人来姨娘的屋子是不好看,但谁又能把她怎么了,可是慌了神的碧烟却一把将宋知忆推入旁边的衣柜,自己也挤了进来。

  这个当口,已经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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