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擦黑,宫灯亮了起来,宫里难得有片刻宁静和温馨的氛围。宋知忆跟在洛怀信身后慢慢走到了成苑,闻到阵阵的桂花香。到了湖边,洛怀信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宋知忆说:“成苑的景色比御花园差得远,所以没什么人会来,我年少的时候图这边静僻,倒是常常来。”
宋知忆望了望四周,桂花开满枝头,湖边清风送爽,心情也跟着舒展起来。她笑着说:“我觉着这里比御花园要好,让人可以静下心来欣赏美景。御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无不在争芳斗艳,叫人看花了眼,哪还有心思沉静下来。”
“是吗?”洛怀信听了,故意逗她:“知忆今年不过十几岁吧,哪里需要沉静下来。”
“我。。。”宋知忆低头掩饰了过去,心里想,我哪里十几岁,我明明比你还要大那么一岁。
洛怀信见她面露窘色,不再取笑她,而是认认真真的问道:“我有位朋友姓葛,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这位好兄弟对他有恩,后来从了军,留下家中妹妹与寡母孤单度日。葛姓朋友时常去看望他好兄弟的妹妹,对她十分关心,他们自然而然变得很亲近。只是他对这位妹妹的关系只是出于兄妹之情,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他以为他的心思坦荡明白,而这位妹妹也对他如同自己的兄长一般。后来,他的母亲喜欢那女子的温柔贤惠,希望他们成婚。他于是对母亲说出心中想法,请母亲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可他母亲却对那女子说,他对她情根深种,想要娶她为妻。他对此完全不知情,那位妹妹却因为听了他母亲的话,对他表明了心迹。他得知真相,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婉言拒绝,都已经伤害了对方,更叫他为难的是,妹妹性格倔强,并不接受他的婉言拒绝,他现在对她担心不已,后悔自己对她说的话太直接,所以想要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才能尽量不伤害到她,让她从中解脱出来,不再持有执念,伤心难过。”
宋知忆安静的听完这个故事,唏嘘的说:“她对葛公子如此执着,想必是个勇敢特别的女子,那葛公子听起来对她也十分在意珍惜,却是为何不愿接受她呢?是否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宋知忆说完,自然的去看洛怀信,等他的回答,他却忽然躲开她的眼神,咳嗽一声转身面对着湖面说:“这件事,无论他有没有心上人,都无法改变。他敬佩她的聪慧,喜欢她的勇敢,感谢她兄长的恩情,可唯独无法爱上她,他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
宋知忆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其实并不太会处理这样的事情,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也从未想明白过。只是大皇子既然问了我,我就胡乱说几句。我想那位小姐并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换做我,因为误会而表白,还被当面拒绝,大概这一辈子都会躲开那位葛公子,不想再相见,她却知难而进,这样执着的女子,恐怕不是讲几句话就能让她放手的。她大概对这段感情看得到希望,葛公子大概也只能说他已经有了想要迎娶的人,才会让她放弃了。虽然扯谎骗她很不对,可总比让这位小姐守着虚无缥缈的希望过日子的好。对女子来讲,给了希望,最终却根本无法达成,才是最残忍的事情。”
洛怀信听了默默点头,心里也知道宋知忆说的对,又问:“只是这件事不管怎样做,始终对她是很大的伤害,对于一个并不贪恋富贵的女子来说,怎样的补偿,会让她好受一些?”
宋知忆低头沉思一番,回答道:“被心爱之人拒绝,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一般的亲近的人,实在很难不伤心难过一段时日。恐怕只有等待,等待时间足够久,她才能渐渐平复心情,又或者,等她遇到两情相悦的人,就会明白自己其实曾经太过执着,只有爱上的人也爱自己,才是最好最适合的。或许,那位葛公子可以请大皇子帮他一起想想有没有其他公子,年纪适合,品性外貌都符合那位小姐喜欢的条件。只是千万千万不能让那位小姐知道了,不然她会更加伤心失望,觉得葛公子不仅不爱她,还不尊重她,急着想要甩开她。”
洛怀信连连点头,问宋知忆:“你说得如此透彻有道理,可是曾经有过类似的亲身经历不成?”
宋知忆摇头说:“没有的事。我也是女子,自然是知道女儿家的感受。大皇子对朋友的嘱托这样的在意,千万不要只听我的一家之言,还是也问问益清,对,还有温姐姐,她如此聪颖通透,大皇子问她应该是最合适了。”
洛怀信神情古怪地将话题转到了别处:“你帮我解答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也来回答你一个才公平。上次你说,你想到了一些对付你后母的办法,只是需要等宋清忆考完科举,我对你说过,我现在是闲人一个,你不妨先问问我。”
宋知忆没想到洛怀信还记着这件事,有些感动,又有些慌张,她怕自己的想法太幼稚,被他笑话,犹豫之间,洛怀信又开口说:“你尽管说,我不会笑你。”
“我后母做的事,大都无迹可寻,只有一件,就是上次大哥哥无故被引到一家酒楼,差点被坏了名声。那酒楼上下明显都曾参与其中,事情败露之后,却全盘推到当天跑堂的店小二和一个酒楼的打手身上。大哥哥去查看过几次,并未看出任何破绽,也不能声张,就暂时将此事放下了,可我思来想去,倘若能从酒楼上面查出些证据,证明我后母曾经收买过他们,再告诉我父亲,也许就能查处后母的真面目来。碧烟只认识一些小厮,这样的事我万万不敢交给外人去做,所以想要等大哥哥考完科举,一同商量。”宋知忆压低声音说。
洛怀信听完,刚想要说:“这件事你不需要管了”,忽然想起宋知忆对这样的帮助有些敏感,边改口说:“你想的很对,事情过去越久,对方也就越放松,被金钱收买的人,嘴最不牢固。我身边有个侍卫,最近常常出宫办事,我叫他帮你留意一二,若是碰巧看出了什么,我会告诉你,到时候你想怎么做,再计划也不晚。”
宋知忆心中感激,喃喃的说:“我知道我同大哥哥但凡有什么事情,只要告诉了大皇子,你都总有办法帮我们。对大皇子的感激之词,我在心中曾说过千万遍,只是我身无长处,无以回报你的恩情。”
“既然已经说过千万遍,就不要在我面前再啰嗦了。你哪里身无长处?今日不就帮我。。。帮我的朋友出了主意吗?以后我也定然会有别的事情要请教你。”洛怀信心中的郁闷被宋知忆解开了一些,与她讲话,他总觉得放松。
宋知忆捂嘴笑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怎能不知道,大皇子就不要谬赞我了。”
洛怀信跟着笑了,玉石一般的眼睛里映出宋知忆的如花美貌,湖边微风阵阵,几朵桂花落到了宋知忆的发间,洛怀信不由得伸手将它们取了下来,拿在手中,宋知忆愣了愣,洛怀信将其中一朵捧在手心,拿给她看。“给,是桂花。”宋知忆伸手接过来,拿在鼻尖闻了闻,抬头去看大皇子,他们眼神交织,又立刻移开视线,彼此都被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弄的不知所措,大皇子不自在的说了一句:“天晚了,我送你到宫门”,就走到前面,不敢再看宋知忆了。宋知忆照例跟在他身后,庆幸天色渐黑,旁人看不清她涨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