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倩茜都快不耐烦了,李林辅举荐自己儿子的用意她岂能不知,这些年他不断阻挠择婿就是在等他儿子出师回朝,好在总算是言归正传回到主题,不过估计也对秦思农不利,她回道:“李相就别藏着掖着,赶紧命你儿子出示人证、物证,六部众卿和御史台都在排队等着你呢。”
李静峰取出一个木盒道:“陛下,神峰虽未见过国贼,但女神峰的前辈却对他记忆犹新没齿难忘,这幅就是她们所描绘的秦伤怀之画像,是否向陛下和众大臣展示?”
苏倩茜已然无力阻挠,总不能抢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换掉,唯有点头。
李静峰展开画像,先给苏倩茜看,然后再给身后的众人看,顿时引起一片唏嘘,画像上这张脸和秦思农有九成的相似,剩下一成就是胖和老,秦思农比画像上的秦伤怀略胖,也稍显的老了几分。
李静峰并不做结论,而是介绍道:“这两位是如今女神峰四大护教女神之中的鱼沉和雁落,她们之前都是流落江湖的孤女,被秦伤怀诱骗后送入女神峰,都是亲眼见过秦伤怀并接触过他的人,也是女神峰出示的人证,两位姐姐,堂上此人是不是将你们诱骗进女神峰的秦伤怀?”
鱼沉、雁落皆戴着面具看不见神情,在李静峰发问之后,其中一人略略点头道:“就容貌上而言,除了胖点,确实是他。”
李静峰朝苏倩茜一躬身道:“陛下,这就是女神峰给出的答案。”
苏倩茜目光一转道:“六部,轮到你们了,传证人吧。”
六部里的工部正侍郎出列道:“陛下,我等找来的证人相信是最有说服力的两个,普天之下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国贼秦伤怀,她们正是‘不服堂’的女门神,秦伤怀的剑侍妾,‘紫青双煞’青丝、挽紫。”
这番话,说得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左李右谢”都心里一激灵,六部有一半都是他们的心腹和党羽,可这次主导寻人的恰好是他们无法控制的工部正副侍郎,所以寻的什么人来一直就是个谜,何况谁都知道工部正副侍郎都是“油滑的官痞”,办事官僚极不牢靠,还都不愿站队,没有拉拢和收买的价值。
“紫青双煞”确实就是最佳人证,可问题首先是她们是不是真的青丝、挽紫;其次才是她们如果真的是,会做出怎么的判断?冒充青丝、挽紫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苏倩茜心里也一颤,谁都知道“紫青双煞”和秦伤怀关系匪浅,几乎是卖身给秦伤怀相处九年,在他死后认尸、哭墓、守坟,宣布退隐江湖,仅仅是能看见她们,仿佛就能依稀在她们身上见到秦伤怀的影子。
最可笑的自然是安心、安然和真正的“紫青双煞”小红、小白,安心和她俩在屏风后差点笑出声来。
此时,殿外走进两名女子,一个全身紫,一个上下青,竟也都戴着面具,迈步上前直接朝秦思农单膝跪地,一个低头恭敬道:“主人,别来无恙。”一个抬头语带哭腔道:“见到主人安然无恙,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苏倩茜身形微微一颤,心思起伏动容之际就听屏风后安心小声道:“陛下,这两个也实在是太假了。青丝、挽紫和秦伤怀主仆情深,又沉稳睿智,若见到这种情况首先考虑的应该是‘为什么?’,为什么主人要变成秦思农,即使她们想不明白也不会冒然揭穿,而是想办法配合和掩饰,然后再慢慢接近主人,试图验证和寻求真相,这种一上来就瞎认的举动简直就是在拆台。何况‘紫青双煞’行踪飘忽、无迹可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工部的两位‘官痞侍郎’给找到。”
苏倩茜缓缓舒了口气,安心的说法让她如梦方醒,转瞬就冷静下来,淡然一笑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把面具摘了再认,我怕你们戴着面具蒙蔽的是自己的眼睛。”
紫衣女子道:“抱歉陛下,我俩身份特殊,不能轻易示人,有太多人在寻找我们试图挖掘秦伤怀宝藏的秘密,一旦露脸被人记住后患无穷。”
苏倩茜倒也赞同,再问道:“既然你们认定此人就是你们的主人,他就是我灵峰国的国贼是要被千刀万剐的,你俩就无动于衷吗?”
青衣女子道:“我们和他仅是十年契约关系,如今十年已到生死与我无关。”
苏倩茜奇怪道:“那你们从宁宜国赶来我灵峰就是为了认出他,然后看他再死一次的吗?”
两女均是愣神片刻,就听紫衣女子道:“人在江湖所有的债都是要还的,我觉得主人装成这副模样来灵峰就是来还债的,凭他的能耐又岂能被陛下困在宫里,还要面对这般耻辱的朝堂辩贼,他只需轻轻弹指施展‘神威指’,朝堂之上焉有活人。”
屏风后,安心低声道:“这两骗子还是有备而来,对紫青双煞做过功课,对秦伤怀也挺了解,但无论说什么就是假,实在太假,陛下可以把她们轰下去了,别在继续浪费时间。”
苏倩茜目光转向另一侧问道:“范氏姐弟、李静峰,还有女神峰的两位护教女神,你们见过紫青双煞吗?”
范氏姐弟当然见过,紫青、挽紫在收敛秦伤怀尸体的时候根本就没蒙面,姐弟俩混在一大堆江湖人中远远瞧见几眼。此时,范芯蓝拉住弟弟,冲他微微摇头,阻止了他的冲动回答三连,然后回答道:“回陛下,我们没见过紫青双煞。”
范芯蔚立刻会意,既然她们也认定秦思农是秦伤怀就和自己意见一致,没必要再去揭穿她们的身份。
李静峰摇头道:“陛下,我在女神峰上十年寒暑剑不离手,这才出师下山并不认得‘紫青双煞’。”
鱼沉、雁落给出的答复同样是“没见过”。
苏倩茜微微有些失望,她从心里是真的很想认定她们的真伪,即使安心的提醒和她自己的判断都觉得两人是冒牌货的可能性极大,可在内心深处她很想见到青丝、挽紫,向她们询问关于秦伤怀的一切。
同时有一个疑惑在她脑海里萌生,疑似秦伤怀的人在灵峰国皇宫里出现,真正的紫青双煞会不会得知这个消息,得知之后又会不会赶来确认。
苏倩茜的片刻惆怅让朝堂上几乎冷场,她方回神道:“你俩先退在一旁。御史台,轮到你们出示证人,可有什么话要先讲?若你们找的人证毫无可信度,还是满口胡言乱语瞎指认的话就不要让他们出现在我面前了。”
御史台大夫出列道:“陛下,我们找来的是一对母女,据她们自己所说和国贼秦伤怀有多年的恩怨纠缠,且两人的身份极为特殊,还是请她们自己来说,至于是不是‘满口胡言乱语瞎指认’还请陛下裁决。”
苏倩茜只能应道:“叫她们上殿来。”
没多久,殿外进来两女,看模样确似一对母女,年长的不过四十,女儿仿佛和苏倩茜同龄,但就此女的模样,绝对称得上美若天仙,如仙女下凡,看不到半点烟火气,长得仙灵出尘,宛若不在人间。
女儿如此,母亲也绝不会差,同样的容貌淑丽,风韵荡漾。
众朝臣看在眼里惊呼在心里,这样的美女都不戴面具,顿时对朝堂上戴着面具的四女已毫无兴趣,再美也美不过她去。
母女俩走上近前,先齐齐望向傻站在殿前的秦思农。
秦思农瞧见她们依旧是一脸面无表情,无奈加不认识的茫然。
母亲瞬间低头,目光左右摇摆在弹指间似已做出重大决断,然后才抬头,目光又一晃竟落在附近紫衣女和青衣女的身上,随即冷笑一声道:“灵峰女帝陛下,这两位戴面具的女子不会谎称自己是‘紫青双煞’吧。”
苏倩茜道:“她们是这么说的。”
母亲哈哈大笑道:“陛下信吗?”
苏倩茜回道:“不信。”
母亲道:“陛下英明,青丝、挽紫我再熟悉不过,这两人绝对是冒牌货,都不用摘面具光看身材就知道是假的。首先,青丝、挽紫都是高挑身材,至少比此二女高半个头;其次紫青双煞练武练残了,全都是平坦身材,可不像她们那样的…波涛汹涌!”她抬手就指向那两女的胸口。
冒牌的两女倒也镇定,完全不动声色,仿佛没听见似的。
苏倩茜道:“就算你不揭穿,我也没打算相信她们,倒是你母女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母亲道:“回陛下,我们乃是宁宜国前朝遗孤方氏后裔,我叫‘方九娘’,这是我女儿‘方爱农’。”
天仙般的姑娘忽地一愣,随即低头不语,已明白她母亲的用意。
苏倩茜奇道:“宁宜国前朝遗孤方氏,现在宁宜国的司空氏就是从你们的上一辈手里篡夺的宁宜皇权?”
方九娘道:“陛下用‘篡夺’二字简直是太贴切了。不错,正是司空氏篡夺了本该属于我方氏的宁宜皇权。”
苏倩茜更奇道:“这和你来辨认秦伤怀有什么关系?”
方九娘道:“关系很大,秦伤怀的‘八奇’之一‘盗破奇阵皇陵’,所盗的就是我方氏的三代皇陵,他不仅掠夺走我皇家陪葬的巨额财富,还拿走了一样本该属于我们的非常重要的东西。”
苏倩茜蹙眉一瞬,匪夷所思道:“传说中宁宜国的‘天赐皇权玉玺’!”
方九娘道:“看来陛下对我宁宜国的典故很了解啊。”
苏倩茜冷冷一笑道:“还不止呢,据说司空氏留有遗训,只要是方氏后人如果能拿着玉玺去找他,他们会遵从天命将皇权归还给方氏。这话你也信?”
方九娘严肃道:“为什么我不信,连灵峰女帝都知道的事情,他司空氏若出尔反尔岂不成为云海大陆最大的笑话。”
苏倩茜不想和她继续争论这个话题,接着道:“你怀疑秦伤怀已拿到了玉玺,所以就去找他索要,结果没拿到。”
方九娘道:“他骗我说玉玺没有陪葬在皇陵里,我根本就不信,于是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可能整整纠缠了他三年,他不服堂的门槛都快给我踏平,所以女门神青丝、挽紫我太熟悉了。”
苏倩茜道:“所以今天你又追到灵峰国,那就仔细看吧,这个人是秦伤怀吗?”她心里早就不抱希望,看这架势方九娘肯定也会认定他就是。
方九娘道:“陛下,能不能容我再上前三步,细细分辨。”
苏倩茜不以为然道:“看吧,随便看。”
方九娘缓缓朝前迈了三步,抬着头,从下朝上看秦思农。
秦思农只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要被她一口吞下似的。
忽地,方九娘嗲嗲地唤了一声道:“夫君,是你吗?”
秦思农倒吸一口冷气,全身汗毛倒竖,呆愣当堂。
不仅有他,满朝堂的人都吓一跳,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给听错了,方九娘叫了他一声“夫君”。
方九娘大喜过望,几乎大叫道:“陛下,他不是秦伤怀,他不是秦伤怀,他是我夫君秦思农,他就是我夫君秦思农啊。”
她身后方爱农也不失时机地唤了一声道:“爹爹。”
苏倩茜瞬间就有些懵,只觉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也太出乎意料,“朝堂辩贼”变成“千里寻夫”了吗?
安然断喝道:“方九娘,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思农几时成你夫君了?”
方九娘道:“他一直就是啊!陛下,这件事请容我仔细道来。”
苏倩茜短暂的懵圈之后回过神来,方九娘这一声“夫君”赫然是替秦思农解围,解的还是燃眉之急,即刻允许道:“嗯,你是应该好好跟我们大家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