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二皇子苏君义的石棺开启,苏倩茜匆匆一瞧没看出端倪,还得靠行家安心和安然来分辨,也就眨眼工夫,安然道:“他颈骨骨折加错位,应该是脖子被硬生生拗断,或者说有人掐死了他,凶手的力气还很大。”
苏倩茜道:“那就没跑了,凶手也在隔壁,我三哥苏君礼最不讲礼,憨子一个,空有一身肌肉,徒手掐脖子是他拿手好戏,被他掐死的宫人至少有一打。”
说完这话不久,苏君礼的石棺跟着被打开,众人探头一看,皆是“大开眼界”,身材高大、骨骼粗壮的苏君礼身上到处布满骨折,初略一数多达十处之多。司空皓月道:“你三哥怎么那么多伤,这些是新伤还是旧伤?”
安然替她回答道:“全是新伤,死前造成的,看断裂的痕迹估计也是钝器击打,如果是这样就可以大胆推测,二皇子锤杀了大皇子,又要锤杀三皇子,可三皇子凶悍,被锤得遍体鳞伤却依旧悍勇,掐死了二皇子,这两人同归于尽,或者说三皇子当时还没死,他多处骨折未必有致命伤,他在重伤之后又被四皇子暗算偷袭。陛下,你四哥用什么武器?”
苏倩茜道:“他用的是苏飞剑。”
安然道:“那就对了,国难之夜应该就是一场灵峰政变之夜,你的哥哥们有人或者合谋毒杀了你父亲,然后开始了一场自相残杀,二皇子锤杀大皇子,又和三皇子搏命互殴自己被活活掐死,重伤的三皇子又被四皇子刺死,四皇子觉得你也是个威胁,所以又来杀你,结果正好被潜入宫中的秦伤怀看见,他杀了四皇子救了你。”
苏倩茜哼了一声,心里一团乱、理不清,唯有道:“盖棺定论,抹掉痕迹,我们尽快离开这个充满阴谋和罪孽的地方,不许再谈论这件事以免隔墙有耳被人听去。”
青丝、挽紫、安心、安然开始动手复原石棺的位置,反复查看痕迹,尽可能做成没有开启过的原始状态。
苏倩茜和司空皓月先一步离开洞冢,两人彼此瞧了一眼,司空皓月比她还如释重负,长舒口气道:“咱俩终于不是杀父之仇了。”
苏倩茜哧地一笑道:“你竟然在想这个。难道没人和你说过你爹在我这的地位吗?”
司空皓月蹙眉道:“他不是供奉在你们灵峰国茅厕里的国贼嘛。”
苏倩茜笑道:“你来宫里也有几天了吧,在茅厕里有见过那玩意儿吗?”
司空皓月道:“还真没有。不过看你对我叔的那种特殊感情…我爹当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你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
苏倩茜被问得不好直接回答是爱,扭捏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和你说吧,在我登基之初几乎面临着一个四面楚歌的绝境,我还只有十四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朝堂上各种明暗势力都觊觎我苏家的皇位,那叫一个乱啊…然后,你爹就开始暗中帮我,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他花钱,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宝藏就在灵峰上,什么方氏皇陵里的金珠,什么天祸帮的财宝,绝大多数都被我花了;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也是他帮我解决的,反正杀人才是他强项,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我的位置才坐稳,你爹又突然消失,国难之夜之后我就没正脸见过他一面,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他给我传递的所有信息都是写在纸上,我还傻乎乎地全都阅后即焚。你说你这样的爹在我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司空皓月回答地很是直接道:“恨不得嫁给他。可我叔又不是我爹,你怎么也是一副恨不得要嫁给他的模样,我爹是九奇将军,云海大陆最强武圣,可我叔并不是你心目我爹那样的英雄人物。”
苏倩茜被她说得一时答不上来,或者说产生同样的疑惑,为什么秦思农不是秦伤怀,而自己又那么情不自禁,唯有无奈一笑,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道:“如果…如果你叔就是你爹呢?”
司空皓月大笑两声道:“如果是,那我这个女儿绝对不让他嫁给你做灵峰帝夫,我也不认你这个后妈…”
苏倩茜刚想问为什么,安氏姐妹和紫青双煞已走出洞冢。
安心道:“什么事那么好笑?我们可以下山了。”
苏倩茜忍住没问,心哼道:管你同意不同意,反正我这个婶是当定了,说不定你还得管我叫妈,哈哈!
一行人这便下山,沈鱼沉打开门锁让她们回到花园,就听远处姬妃大声道:“女帝陛下正在午睡,去灵峰的钥匙在她手里,你现在只能等…不可以,你就在这等,女帝什么时候醒我什么时候去问她取钥匙。”
苏倩茜一看出去可能碰上对方,唯有招呼沈鱼沉将钥匙偷偷交到姬妃手里,让谢无忌的人上灵峰,而她们几个暂时躲在秦思农的小屋里。
沈鱼沉出去没多久,姬妃就带着谢康来到花园直奔通往灵峰之门,卸掉门锁道:“你快去吧,笔直走没岔路,如果走岔你就掉下悬崖没的救了。”
谢康磨磨蹭蹭,小心翼翼问道:“那上面就我一个人吗?”
姬妃道:“当然不止,苏家皇室的列祖列祖列鬼都在上面陪你,就等你唠嗑聊天畅谈人生呢。”
谢康抽冷咧嘴道:“我是问活…活人。”
姬妃脸一沉道:“灵峰是苏家洞冢,是皇陵,皇陵里怎么会有活人,你是这若干年来第一个上去守陵的人,不过还好也就五天,吓不死你,快去快去。”
谢康还是不走道:“那…那女帝管不管我饭?”
姬妃奇道:“你自己没带?”
谢康笑得尴尬道:“我是带了一些干粮,可也挨不过五天呐。”
姬妃道:“好吧,我替女帝答应管饭,至少不会饿死你,女帝慈悲仁爱你要牢牢记住她的好呦。”
谢康笑道:“一定一定。那小人这就告辞登峰,替苏氏皇家守陵五日。”
姬妃最后告诫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来守陵不是让你来捣乱,倘若洞冢里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一颗狗头掉了也就掉了,你家主子右相谢无忌也难逃一死!”
谢康道:“姬妃娘娘放心,小人绝不靠近洞冢半步,听说灵峰上有个苏氏小祠堂,我就天天待在祠堂里给列祖列宗念经祈祷。”
姬妃终于不耐烦道:“得得得,你快去吧,看来你在谢府混得不怎么样,胆小又话痨还被派来守陵,你家相爷这是变相惩罚你啊。”
谢康道:“姬妃娘娘这就错了,我家相爷待我可好…”
他还没说下去,沈鱼沉忍不住轻咳一声,示意姬妃苏倩茜还躲在小屋里。
谢康终于识相,转身就走,一个人上灵峰守陵去了。
沈鱼沉关门上锁,将钥匙还给已经从小屋里出来的苏倩茜,苏倩茜觑道:“姬妃,你好像和他挺聊得来啊,沈鱼沉不出声,你俩是不是打算聊聊漫长的人生?或者你晚上带上蜡烛上灵峰再给人家载歌载舞一晚。”
姬妃哈哈大笑两声道:“我和所有男人都聊得来,我也想去灵峰载歌载舞啊,就怕把你的列祖列祖列鬼从洞冢里引出来,到时它们一起下山找你聊聊何其漫长的人生,或许对你治国安邦大有益助。”
苏倩茜微微一叹,转而正经问道:“那个人是谁?”
姬妃道:“谢府首席幕僚谢康便是此人。”
苏倩茜目光一亮道:“哦?是他,我还真没见过,胆小又话痨是怎么当上首席幕僚的?”
姬妃道:“要不我晚上带上蜡烛陪你上去一趟,让你见见他?”
苏倩茜道:“没空!行啦,都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离开花园,苏倩茜回宫睡了一觉,本打算渡过这漫漫五日光景,可她才睡醒不久安心就来通报道:“陛下,范芯蓝找你,好像很着急。”
苏倩茜也是一怔,弟弟没来姐姐怎么来了?她在离宫前派范芯蔚去监视叶玉珏和赫连无尘的动静,派冷剑鹄去监视谢无忌,结果冷剑鹄不仅暴露还被招降,转眼投靠了谢无忌如今不知所踪。范芯蔚在她回宫之后同样毫无消息,如今他姐姐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命安心带她进来。
范芯蓝见到苏倩茜,脸色也极其难看,直接问道:“我弟弟在哪?”
苏倩茜并不隐瞒道:“离宫之前我派他去监视叶玉珏和赫连无尘,那是他自愿的…”
范芯蓝打断道:“我知道他是自愿的,也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嫁给他只是利用他,他总有一天会死心的,但问题是他现在人在哪?”
苏倩茜道:“我回宫之后并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范芯蓝道:“我回了一趟天祸帮旧址,他说要替你办事没和我一起去,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苏倩茜道:“你去驿馆找过吗?叶玉珏和赫连无尘一直在那,这段时间几乎没什么动静。”
范芯蓝道:“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所以才到你这来找。”
苏倩茜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他在哪。”
范芯蓝还不死心道:“你是不是派他去执行什么绝密任务,不方便告诉我?”
苏倩茜道:“监视叶玉珏和赫连无尘就已经是绝密任务。”
范芯蓝一时神情恍惚,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安、不详的神情。
苏倩茜道:“你再去找找,我也会派人帮着找,若找到或有线索一定通知你,你现在住在哪?”
范芯蓝道:“灵峰客栈。”
苏倩茜点点头,范氏姐弟现在有钱了,住在灵峰国最好的皇室直属客栈里并不奇怪。
范芯蓝问不出结果,对别的事也不太关心,告辞离宫继续找弟弟范芯蔚。
苏倩茜在她走后立刻问道:“真的没有范芯蔚的消息吗?”
安然道:“的确没有,不过我们的线人汇报上来一条和范芯蓝有关的消息,名剑山庄冷剑鸿这段日子一直跟着范芯蓝,甚至还跟着去了天祸帮的旧址,线人判断冷剑鸿是盯上了范氏手中的坤龙剑。”
苏倩茜道:“范芯蓝有危险吗?范芯蔚难道是被冷剑鸿绑架了挟持换剑?”
安然道:“范芯蓝非但不危险,还平白无故多了冷剑鸿这个护剑保镖,他不会绑架范芯蔚,名剑山庄的声誉他还是很看重的。”
苏倩茜哼道:“他看重,他儿子呢?这对父子真没有一个省心的,儿子叛逆刺君,老子为了柄剑追姑娘,名剑山庄迟早毁在他们手里,若不是名剑山庄远在康圣,我早就去把冷剑鹄揪出来问罪了!”
安然亦有些担忧道:“陛下,如果范芯蔚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范芯蓝可能会恨你。”
苏倩茜无奈道:“我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不过在我这个位置上想不招人恨、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太难了,恨我的人从这排队能一直排出宫去还能绕皇宫一圈。”
安然道:“是的,我明白,只能求苏家列祖列祖列鬼保佑范芯蔚别出事,如果真出了事但愿范芯蓝能过这一关。”
苏倩茜双手合十虔诚乞求道:“保佑保佑…也保佑开棺验骨顺利,更保佑大叔能平安归来…”
五天后。
寻找范芯蔚毫无结果,他仿佛突然从灵峰国消失了一般。
同一天,灵峰洞冢验尸也如期进行,谢无忌找齐了名单上的所有人,还在附近各城寻来几名经验丰富的仵作,逐个向苏倩茜介绍其履历,随后验尸人员和各级官员代表共五十余人浩浩荡荡登顶灵峰,其中绝大多数人若非验尸需要,不然一辈子都没机会登上灵峰亲眼见到洞冢真面目。
谢康总算盼来了这天,短短五日度日如年,饿得都瘦了一圈,满脸胡茬,进宫检查之际把他的剃须刀都没收暂扣,他见到谢无忌赶紧行礼,仿佛见到救星,谢无忌问道:“这几天可有人上过灵峰?”
谢康道:“只有鸟和蝙蝠每天飞过几趟,灵峰上连只耗子都没有。”
谢无忌目光一沉道:“人,我问的是人!”
谢康道:“人就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