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农道:“你还能是谁,是我哥秦伤怀和慕容莲的女儿,我的亲侄女。”
慕容金铃道:“那为什么司空皓月会当众承认我才是宁宜公主,我和她刚出生就被慕容莲调换。”
秦思农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太后还特地来问过,问题是《至善笔记》里并没有这样的记载,两种可能,一是公主在撒谎故意说给你听,想气气你;二是…你执念太重,想当女帝想疯了,才会认为自己是公主。”
慕容金铃冷哼道:“我是不是疯了只有你最清楚,《至善笔记》一直在你手里,你不承认永远没人知道真相,我若和你是叔侄为什么司空皓月长得像你,而我却一点不像你,如果她才是秦伤怀和慕容莲的女儿,那你明天要娶得就是你亲侄女…”
说到这,门外“噗嗤”一声,接着一只笔滚了出来,张牢头乍听此言,吓得不仅放了个屁连手里的笔都掉了,还不敢露面来捡,只能伸脚去勾。
秦思农笑道:“所以说你疯了,我若明知她是我亲侄女,死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慕容金铃忽地一震,又道:“如果这世上根本没有秦思农只有一个秦伤怀,那你…那你要娶得就是你女儿,是你女儿,哈哈哈!”她又是一阵惊天狂笑,笑声骤起骤止,转而瞪着秦思农。
秦思农道:“怎么不笑了,也觉得自己荒谬至极是不是?”
慕容金铃深吸口气,连续发问道:“你们明天是不是有大动作?是不是已经计划好要在婚宴上颠覆宁宜皇室,杀掉太后和皇帝送方氏母女上位!你们在皇宫里、在太后身后是不是也有隐藏极深、份量极重的卧底,赵四方还是钱八面?或者他们俩都是!前几天出现在宫里轻功极高的夜行人到底是谁?苏倩茜身边的那伙人去哪了?小红、小白和沈鱼沉又去哪了?”
秦思农没立刻回答,门外张牢头直呼道:“慢点慢点,我还没记全呢!”
秦思农缓缓答道:“我们的确有计划,不过是和太后的合作计划,和你瞎猜的那些完全没有关系,我们的计划要大得多,事关宁宜国的万世基业。”
慕容金铃惊讶道:“什么?你们…难道是要对付的是方氏和段懿德?”
秦思农道:“胡说八道,方氏回归宁宜皇室是得到太后认可的,是遵守先帝遗训。如果你一定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他手舞足蹈双手朝外一推一拨道,“我们的目标是整个云海大陆!”
慕容金铃道:“这就是你们用来欺骗太后的借口!”
秦思农乐道:“恰恰相反,这是太后和灵峰女帝间的交易,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我只是交易的一部分,谁叫我哥逼着我背下了全部《至善笔记》的内容,这是我的救命稻草。”
慕容金铃道:“只恨我一念之仁,在女神峰没对你下狠手,不然笔记应该是我的。”
秦思农道:“就因为你的‘一念之仁’以及看在我和你是亲叔侄的份上,女神峰那晚才没有为难你,而是放你走了。”
慕容金铃黯然片刻,神情依旧痛苦道:“我到底是谁!是不是这世上只要你一个人能给我答案?”
秦思农道:“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奇怪,就好像我问我自己‘到底是不是秦思农?’明明知道答案却还不断怀疑,不断被别人怀疑。”
慕容金铃听不进去这些,反复问道:“告诉我明天会发生什么?快告诉我明天会发生什么?”
秦思农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明天是个好日子,你叔叔我要娶宁宜公主,宁宜皇帝要娶方静。”
慕容金铃冷笑数声,知道自己已问不出任何结果,事已至此她为替太后寻求真相已殚精竭力却还落得入狱的下场,若天要亡宁宜她无力回天,如果不知道自己是宁宜公主,纯是为找秦思农报仇的话或许还更简单,如今唯有等待。
张牢头听两人不再说话,探头瞧了一眼,终于将笔放下,那张纸上字不成字,叉叉圈圈遍地,若没有他的解释哪怕造字的仓颉复活在世,也看不懂都记录了什么内容。他越想越是心绪不宁,抱怨布置给他这个任务的人也混蛋,明知自己大字不识一箩筐,非要记录,平日秦思农一个人住连句梦话都没有,偏偏最后一晚绑来个姑娘,两人还是亲叔侄,姑娘说话又急躁又快,这不是要命嘛。
转眼,天已朦朦亮,按照之前的约定,司仪官请出秦思农,由一队禁卫军护送去苏倩茜所在的玉瓶楼,洗漱更衣。
慕容金铃瞪着眼,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唯有等着盼着。秦思农走后不久,有人来找张牢头索要昨晚的记录,张牢头哆哆嗦嗦将纸递上,对方一瞧就皱眉,张牢头忙解释道:“这位侍卫大哥,他们说话实在太快,我大字不识一箩筐,做记录我太难了,不过我已背熟他们说话的大致内容,可以转述。”
侍卫异常严肃道:“你昨晚所听见的都是我宁宜国的最高机密,若非太后亲自问,你不准对任何人提及半个字,不然…嘿嘿,你懂得。”
张牢头赶紧道:“懂懂懂,绝不说,不见到太后打死我也不说。”
侍卫这才微微晃了晃,朝牢里飞快地瞧了一眼慕容金铃,凑近张牢头道:“牢里的女魔头极度危险,今天无论她提出任何要求都拒绝,待双婚宴结束之后,太后会派人来将她带走另囚别处,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张牢头用力点头答应。
侍卫离开地牢后来到司空皓月的寝宫外,确定左右无人飞快地将一枚青黑石扔了进去。
司空皓月一早就在等这条最后的消息,用段懿德给她的特制工具打开石子,里面的字条上写着:“万事俱备,保护好‘驸马’即可!”
司空皓月焚了纸卷,心笑道:废话,驸马可是我亲叔。
玉瓶楼。
苏倩茜、安心、安然、艾花、艾草一早就等来秦思农,不过她们并没有说话的机会,司仪官全程陪同和监视,让秦思农沐浴洗漱,刮了刮胡子,收拾干净,换上礼服,最终只让艾花、艾草随行,秦思农脸上乐呵呵一副神情,临离开之前才找了个间隙问苏倩茜道:“大叔今天这身打扮如何?”
苏倩茜道:“敷衍,怎么看都像敷衍!别扭,怎么看都很别扭!早把‘一见佳人误终生’的事给忘了吧,攀龙附凤、见异思迁、朝秦暮楚、寡情无耻…”
秦思农忙道:“停停停,早知不问了,苏姑娘,咱们殿上再见。”
苏倩茜哼了声道:“艾花、艾草跟紧点,别让驸马大叔乐昏了头。”
艾花、艾草齐齐高声答应,司仪官高喝启程,一行人离开玉瓶楼。
苏倩茜目送队伍走远,安心凑近她耳畔道:“刚收到消息,万事俱备,咱们按计划行事即可。还有一个好消息,昨晚慕容金铃被抓,在地牢里大叔隔壁关了一宿,估计今晚之前不会出来碍事。”
苏倩茜轻快一笑,转而又目光凝重道:“但愿能过这一关。”
安然从院外走进来,依旧很谨慎地小声道:“负责监视我们的人已经撤走。”
苏倩茜道:“咱们就继续等着吧,安排我们什么时候去大殿?”
安然道:“掌灯之时有人来接。”
苏倩茜熬过这漫长一日,对于她这位灵峰女帝而言,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甚至在她登基之初、四面楚歌的那段岁月里,度日如年的日子经常相伴左右,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后来她才明白那几乎全是秦伤怀在暗中相助,帮她挡下一波又一波暗杀,帮她化解层层阻碍和困难,最终秦伤怀是忍无可忍,出手除掉前左右相,换来这几年的平安顺遂,然而内忧始终潜伏存在、蛰伏待发。
掌灯之时已到,有宫人来接引苏倩茜,这两人还全是灵峰谍网安插在宁宜皇宫里的密探。
苏倩茜不多时进入大殿,殿里布置得一派喜庆,放眼皆红,可见宁宜皇室并没有敷衍行事,真将这场双婚庆典办得体面奢华,要好好彰显一下宁宜皇室的帝王风范。苏倩茜和安氏姐妹入座,她们被安排在大殿的右侧,右侧的新人是司空皓月和秦思农,左侧的新人是司空帝司空无求和方静。
这边入座后不久,对面相应的位置上,方九娘、段懿德、阿喵和白吞牛也入座,双方隔空点头,四下张望,都察觉到大殿里外松内紧,表面上气氛宽松融洽,暗地里的禁戒极度森严,几乎没有人可以随意走动,组织者有过一番精心的准备,所有正陆续进场的官员也悉数搜身检查,不允许任何利器进入殿内。
宾客全部进场之后,大殿关门。裴太后在赵四方和钱八面的护卫下率先入座,她的位置几乎就是宁宜国最尊贵的王座,平日上朝司空帝的龙椅。接着司空帝和方静入场坐在太后左侧,司空皓月和秦思农坐在太后右侧,一众人皆是周身珠光宝气、龙冠凤袍、光彩夺目,唯独秦思农最寒碜,陪坐在司空皓月身边简直跟个土鳖似的。
众人齐齐站起身先恭贺裴太后,裴太后威仪一笑,示意众人坐下,左右两侧的两对新人陆续敬酒,一套礼仪过后,裴太后宣布开席,赵四方刚要传令,忽然间就听有人道:“太后且慢!”
裴太后笑道:“皇帝,你有什么事吗?”
司空无求朝太后二度行礼道:“太后,今天是儿臣大喜之日,做为宁宜司空帝,朕有几句话要当众宣布,告之全天下的宁宜子民。”
裴太后脸色就是一变,在她记忆中司空无求从没有以这样的称呼和口吻说过话,裴太后猛地皱眉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必须要现在说吗?”
司空无求道:“是,就是今天、现在,儿臣有一番肺腑之言要宣布。”
裴太后微微点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拒绝,可她那颗心猛然就是一沉,总觉得婚宴庆典上会出事,万没料到意外会率先发生在司空无求身上。
司空无求旋即转身,面朝所有宾客,大声道:“朕,宁宜国司空氏第四任皇帝司空无求,谨遵先帝遗诏,今日退位让贤,还国、还政于前朝方氏后裔方九娘、方静母女,司空氏自此不再是宁宜皇室,我与女帝方静、我姐司空皓月与秦思农之婚约也同时取消,今日此宴即刻散席!”
这番话说完,简直说得众人振聋发聩,大殿上几乎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这个状况实在太出乎意料,若非亲临亲见亲耳听闻,任谁都不敢相信,偌大的殿堂里鸦雀无声,仿佛一根羽毛落地之声都能听得真切。
司空无求说罢,直接将身上的龙袍喜服脱掉,发泄般用力朝外扔。
喜袍坠地,犹如一声暗号,方九娘站起来朗声道:“司空氏诚信大义,宁宜方氏定不负所托再掌皇权,让宁宜国日渐强大,从此傲世云海无人敢欺。”
方九娘话音才落,下面有几位朝廷重臣竟也争相站起来表态,大加赞赏,甚至信誓旦旦愿意辅佐宁宜新帝方氏女帝。
裴太后在上正襟危坐,忽地大喝道:“你们这是要公然谋反吗?皇帝拒婚失态,言行有失偏颇,年少无知易被利用蛊惑,而你们这班人在朝为官数十载,怎地还如此糊涂,难道眼里根本没有哀家吗?”
司空无求转身一指道:“你没有资格自称‘哀家’,我的母亲前宁宜月妃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有数吗?害母夺子得来的太后,弑君谋逆送我登基,你这样的女人歹毒至极!我算什么司空皇帝,你算什么宁宜太后!”
裴太后冷笑一声,举起金铃用力摇了摇,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这群叛臣贼子!”
铃声响起,众人身后立刻闪现出十几名银甲兽面的武士。
裴太后刚想说先将方氏一党拿下,可游目一瞧,分明安排有二百五十人,怎么出来的武士那么少才十几个人。
那十几名武士站着不动,各持刀剑瞪着所有参宴的宾客,显然目标既不是重臣也不是司空无求,而是所有人,其中有一人直接走到苏倩茜身边,摘下兽面具,又拉下内衬的红色蒙脸布,露出一张方正黝黑的脸道:“陛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