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想了想,摇头道:“就这些。”
裴太后道:“退下吧,派人继续监视玉瓶楼的一举一动,公主那也不能松懈,再去看看方氏母女和段懿德他们有什么新消息,秦思农和公主的婚讯很快就该传到那了。”
侍卫告辞离开,穿过数道宫门来到方氏五人居住的“常莱宫”,他走的是一条宫墙外僻静的小道,此时他微微停顿,前后望了望,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悄悄朝宫墙内仍进去一枚青黑石,动作极小极快,随后继续朝前走,去找负责监视的人询问情况。
宫墙内,阿喵听见石头落地之声立刻来寻,将青黑石捡起带回屋里交给段懿德。段懿德用特殊的工具撬开石子,取出一张纸卷,展开之后上面用蝇头小字写着:“秦月赐婚,互怼掐架,表演开始。”
段懿德略略皱眉道:“秦月赐婚?这是哪一出?”
方静道:“难道是大叔和司空皓月?这…这怎么可能!”
方九娘道:“咱们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这一招,裴太后真是出人意表地老奸巨猾,她这是要刺激谁?难道是知道了司空皓月的身份?”
段懿德道:“只要秦思农不承认就没有证据。‘互怼掐架,表演开始’我猜是指苏倩茜和司空皓月,既然是表演就说明双方心里都有数,这样也好,可以最大程度转移视线。两场婚宴也许会同时举行,到时可有热闹瞧了。”
方静担忧道:“不知道苏倩茜能不能忍住,好在她清楚那两人关系,绝对不会假戏真做的。”
此时,就听白吞牛在屋外道:“盟主,外面有人来传旨,说是宫里又有喜事啦。”
当日晚间,苏倩茜求见太后得到应允,她在太后宫外等了约半个时辰才得进入。
苏倩茜见到太后就道:“我抗议秦思农和司空皓月的婚事!”
裴太后看上去很有耐心地问道:“你倒是给哀家一个抗议的理由。”
苏倩茜道:“年龄,她俩相差二十岁,秦思农当她爹都没问题。”
裴太后笑道:“年龄不是问题,哀家本不信什么‘忘年恋’,现在信了。”
苏倩茜道:“门不当户不对,秦思农只是个花匠,司空皓月可是你们宁宜唯一的公主!”
裴太后道:“哪里不当门不当户了?秦思农可是你灵峰国的栋梁之才和重臣,你离开灵峰就只带了他一个大官出来,正合适正合适,何况公主已经亲口和你说了,她和秦思农那是真爱,一剑的姻缘。”
苏倩茜道:“恐怕是公主的一厢情愿吧,秦思农不会看上她。”
裴太后道:“无所谓啊,只要公主喜欢就行,再说秦思农今天听见这个消息没反对,更没像女帝这样急着见哀家提抗议,相比之下他才更识时务,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时得了便宜就该卖乖。”
苏倩茜道:“可…可他俩成亲没有人会真的辛福!”
裴太后笑道:“幸福?什么是幸福?你觉得哀家幸福吗?身在这皇宫大内,背负着宁宜司空氏的江山荣耀,谁的幸福都可以牺牲。女帝啊,你想要幸福吗?”
苏倩茜哼了声道:“太后收回赐婚的旨意我就很幸福。”
裴太后哈哈大笑道:“不可能,哀家在宁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懿旨也是金口玉言绝无收回的可能。女帝啊,哀家问你个问题,你最好能诚实地回答我,这关系到你将来能否重回灵峰,以及能否幸福。”
苏倩茜皱眉道:“什么问题?”
裴太后道:“你是真的喜欢秦思农,甚至爱上了这个疑似的灵峰国贼吗?”
苏倩茜略显扭捏道:“我…我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只是不想失去,就好比他是我看中的一件东西,只许是我的,不许给别人,我就喜欢让他种草,替我看园子,也许有一天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会等同与我父皇,但肯定不会是我夫君。正如你能理解的,我的夫君必须是对我统治灵峰有用的人。”
裴太后语重心长道:“那我让他和公主成亲就是帮了你的大忙啊。”
苏倩茜奇道:“什么大忙?你明知我喜欢还抢走,根本就是故意刺激我。”
裴太后摇了摇头,继续耐心地分析道:“你知不知道谢无忌在灵峰国内传播谣言,说你和化名‘秦思农’的国贼秦伤怀有染,说你爱国贼不爱江山,说你背叛了全体灵峰国民和你们苏氏的列祖列宗列鬼。”
苏倩茜道:“你自己也承认那是谣言,谁信啊!”
裴太后道:“可人言可畏,谣言更可畏,一旦没人站出来辟谣,谣言转身就会华丽地变成事实,这个锅你背还是不背?”
苏倩茜大声道:“我当然不背!那是谢无忌谋逆的借口。”
裴太后道:“如今秦思农入赘我宁宜皇室,岂不是用事实辟谣,女帝和秦思农不存在任何爱慕的关系,他只是女帝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谢无忌失了这个借口还敢拿什么来胁迫你?你回灵峰路上最大的障碍已扫除,这难道不是哀家用心良苦在帮你吗?”
苏倩茜目光微微一扬,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已然认同这点。
裴太后接着道:“待时机成熟你重回灵峰朝堂,而哀家和你之间的条件又能谈妥,公主随便找个理由休了秦思农遣送回灵峰还不是任你处置。”
苏倩茜目光一沉道:“万一你的条件太苛刻怎么办?我总不能拱手把灵峰国都送给你。”
裴太后淡然一笑,微做凑近之态道:“哀家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咱们两家同心协力去瓜分赫连康圣,云海大陆从此你我各顶半边,谁也别再惦记谁。”
苏倩茜脸一红道:“那我也有一个条件就是,秦思农不许和公主上床,不许生孩子!”
裴太后大笑道:“就算哀家允许,公主也不会肯;如果公主肯,哀家也绝对不许!”
苏倩茜道:“那就一言为定。”
裴太后摇头道:“别急,等一等,哀家和你谈的这所有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就是秦思农必须把《至善笔记》完整的交给哀家,若这点他做不到,女帝可别怨哀家无情,你将会失去所有的一切。”
苏倩茜道:“那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裴太后道:“哀家陪你一起去。”
苏倩茜道:“你这是不放心我吗?不过也好,就算你不亲自去,我和秦思农说点什么你肯定也会知道,你是宁宜太后,我也是灵峰女帝,在宫里到处布置耳目是基本常识。”
裴太后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年纪大了就好瞧个热闹,反正你和他又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贴心话,把道理讲清楚免得彼此之间有什么误会。”
苏倩茜道:“那还等什么,太后请吧。”
太后身边跟着“四面八方”师兄弟,苏倩茜则有安心、安然陪伴,一行人来到地牢,在门口就听见里面牢头“驸马大叔长”、“驸马大叔短”的一个劲献殷勤,牢头转身一瞧太后和灵峰女帝一起来,赶紧行大礼退至远处。
秦思农见这阵仗也知来者不善,赶紧行礼道:“太后…苏姑娘。”
裴太后不屑道:“怎么,上回来不见你行礼,这回来变客气了吗?”
秦思农笑道:“上回来您是太后,这回来您是岳母,自然是要客气的。”
苏倩茜忍不住轻嗤一声,充满鄙夷之情道:“秦思农,看不出你那么会见风使舵,真把自己当成驸马了啊。”
秦思农微带几分窘迫道:“苏姑娘,这是太后懿旨,我本就是个宁宜人,现在还身在皇宫地牢里,唯命是从才是正道。”
苏倩茜道:“既然你那么听话,那现在就把《至善笔记》交给太后。”
秦思农稍稍吃惊道:“什么?笔记不仅是我救命的稻草也是和苏姑娘的约定,太后答应助你平乱重返灵峰国了吗?”
苏倩茜道:“让你和公主成亲就是太后助我重返灵峰的开始,我和太后之间的约定也很简单,她助我平乱回国,我回国之后枕戈待旦随时协同太后瓜分康圣赫连氏,而你的任务就是在我平安回国之后再把《至善笔记》交给太后,在这段日子里就安心做你有名无实的驸马大叔,别给我添乱。”
秦思农微微皱眉道:“有名无实我是做好了准备,不过在‘这段日子’之后,苏姑娘回国我交出笔记,岂不是毫无用处了?”
裴太后道:“有用,你可以替哀家的皇家花园养花种草,待有朝一日宁宜、灵峰瓜分了康圣,你就可以重回灵峰女帝身边,继续替她养花种草,或者当个帝夫也不错。”
苏倩茜蹙眉道:“不对吧太后,我希望他交出《至善笔记》就能回国,没必要等到瓜分康圣之后。”
裴太后道:“万一哀家放他回灵峰,你出尔反尔甚至转向我宁宜用兵又该如何?”
苏倩茜嗔怒道:“太后,我灵峰女帝苏倩茜像这样的人吗?”
裴太后微微牵了牵嘴角道:“此事我们可以慢慢再商议。如今和秦思农说清楚,留给他一些自己思考的时间,利弊关系他应该能明白,眼下婚期将近,哀家最关心的事是能否彰显我宁宜皇室的威严和体面,待婚后哀家再细细和女帝商议接下来的事。”
苏倩茜道:“太后,你的驸马女婿不会是从地牢里提出来直接穿上礼服就去拜堂吧,不符合宁宜皇室的威严和体面。”
裴太后点头道:“也对,那就在婚宴当日一早从地牢里提出来送至玉瓶楼,由灵峰女帝亲自送来朝堂,做为男方的家长如何?”
苏倩茜道:“好,除了好我还能说什么,回去啦。”
裴太后自然同意,双方在牢外背向而行。
回到太后寝宫,裴太后问道:“你俩怎么看今天发生的事?”
赵四方道:“从表面上看几乎就是一场闹剧,连太后算在一起,都在陪他们闹腾。”
裴太后笑道:“那透过表面看呢?”
赵四方道:“那就先问苏倩茜想要什么?”他自问自答道,“无非两点,第一肯定是想要太后帮她平乱重回灵峰,这点她唯有指望秦思农交出《至善笔记》;第二才是带秦思农一起回灵峰。这在两者之间前者更重要,甚至我觉得她会为了灵峰放弃秦思农。”
裴太后道:“我觉得不会,她越是显得不在乎,哀家越是觉得她在乎。那么秦思农想要什么?”
赵四方道:“想握着他仅有的救命稻草活命,在灵峰帝夫和宁宜驸马之间摇摆,无论是娶谁他都不吃亏。但他最好的选择还是跟苏倩茜回灵峰,借太后之手一起平乱回国,才是他俩的最终想法。”
裴太后道:“那哀家想要什么?”
赵四方没想到太后会反问他,迟疑片刻才道:“太后先要判断苏倩茜到底值不值得利用,能不能为太后所用,对太后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联手灵峰瓜分康圣并占有更多的好处和利益,并继续扶持那个天真幼稚的女帝越走越错,最终连同灵峰也一起吞并,完成云海大陆的全境统一,奠定宁宜国万世基业。”
裴太后笑道:“你还真能想。”
钱八面忽地沉声道:“太后,我的想法和师弟完全不同,甚至也和太后意见相左。”
裴太后道:“难道意见相左你就不敢说哀家就不愿听了嘛,你说。”
钱八面道:“从一开始太后就预计到了最坏的打算,方氏、天眼盟段懿德、苏倩茜、秦思农甚至公主全都是一伙的,即使是慕容金铃,她用整个女神峰上演一出苦肉计,再深入敌穴挟持人质交换秦思农,就为博取太后的信任。他们相继回宫入宫都是图谋同一件事,若方氏谋权成功,苏倩茜一样可以借她之力平乱回国,他们完全可以做到皆大欢喜。我们不应该由着他们来,应该趁两场婚典同时举行之际将他们全部铲除,只有今日的血洗朝堂才能保住和奠定宁宜的万世基业。我并不相信一个天真幼稚、为情所困的女帝能在灵峰王座上坐了七年之久,她美丽的表象之下一定还藏着另一副邪恶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