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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前夜

夙世结 陈默1008 4672 2024-07-11 19:49

  岳家军回军鄂州以后,岳飞赴临安面圣,面禀北伐事宜,接着便自行解罢军务回九江闲居去了,高宗听说岳家军损失惨重,倒也颇为愧疚,没有追究岳飞擅离军营,也没有追究厉敏擅离行在。

  然而厉敏却早已不归高宗管辖,她求张俊休妾,张俊不同意。

  厉敏无奈,只好拼命挣钱。

  厉敏把那颗金色的大珍珠给江淼看,江淼看了半天,道:“东西不错,不过我怎么觉得,跟咱俩没关系呢。”

  “我的感觉跟你一样。”

  岳飞回到九江之后就十分想念厉敏,常常给她写信,厉敏倒也颇为开心,既然成不了亲也偷不了情,那通通情书也挺浪漫。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小重山》

  厉敏把岳飞填的《小重山》给江淼看,江淼道:“你不和一曲?”

  厉敏伸一个拦腰,道:“我想他想的想睡觉。”

  “你欠的钱,还差多少啊?”

  “估计到明年就差不多了吧。”

  “那你就让他准备迎娶你啊。”

  “真的要嫁吗?为什么我觉得,偷情更有意思呢?”

  “那是你的想法。”

  “你说,岳飞算不算逃过一劫了啊?”

  “不知道,就听说‘十二道金牌’之后就是‘风波亭惨死’,现在他不仅没死,还有心情和你互通情书,说不定,真的没事了?”

  “你不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吗?”

  “和谈?”

  “对啊,为什么没人提和谈的事了呢?”

  “这事,主动权在你凯子手里吧——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厉敏也说不上来。

  “该不会死了吧?”江淼道。

  厉敏不答。

  “你何必难过呢?他死了也是好事,说不定他一死,岳飞就有活路了。”

  “兔死狗烹,说不定他死了,岳飞死的更快。”

  高宗和秦桧着急议和的事情,又遣密使和宗弼联络。

  宗弼自伤重退兵以后,也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金军这次伐宋,先是在顺昌吃了个大败仗,后来又在明显占优的情况下勉强和岳家军打了个平手,虽说岳家军撤退以后金军势如破竹的击败了诸路宋军,但要和谈的话,这点筹码只怕还不够。可他现在病成这样,行军都困难,哪里打得了仗?

  宗弼没有表态,而是故技重施,把情况报给了熙宗。

  熙宗知道宗弼还想南下,只是苦于病势沉重无法行军,便顺水推舟,说要去燕京视察,摆出一副要与宗弼和完颜希尹议事的架势。

  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9月,宗弼赴燕京觐见金熙宗,面禀了伐宋的事情,熙宗见他身体仍没有康复,命他安心养伤。

  宗弼在燕京逗留十日,便要回汴梁继续布置伐宋事宜,朝中官员为他设宴践行,他因有伤在身,便不肯饮酒。

  此时完颜希尹已经酩酊大醉,非要宗弼喝酒,宗弼不理。

  希尹想他跟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抗辽之时,宗弼还是个毛头小孩,如今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忍不住心头火起。

  他本是宗翰的心腹。宗翰失势之后,希尹受到太宗势力宗磐、宗隽、完颜昌等人的排挤,逐渐失势。后来,太祖势力的宗干、宗弼等人为了对抗太宗势力,便说服熙宗重新启用希尹。希尹察觉到宗磐等人的谋反计划,与宗干、宗弼联手迅速扑灭了太宗势力,希尹也借此机会东山再起,与宗干、宗弼共同执掌金国朝政。

  但他作为宗翰西路军的重要统帅,早看不惯宗弼东路军迅速崛起,又迅速取代西路军的独霸地位,便借醉道:“都说沈王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万夫不当之勇,居然也会被区区宋军重伤至此。”

  宗弼被人当众揭短,忍不住冷冷的道:“本王受伤之后,也常想区区宋军,实不该亲自出马,只是金国的将帅老的老、叛的叛,本王实在找不出称心的将领。”

  希尹大怒道:“本王跟随太祖太宗起兵抗辽之时,你还在学骑马呢!”

  “本王在江南‘搜山检海’时,你又在哪里?”

  希尹大怒,突然起身来抓宗弼。他虽年老,身手却仍矫健。

  宗弼有伤在身,又没有防备,被他一手摁在席上。

  “若不是我们西路军转战川陕,哪有你们这些鼠辈立功的机会!你才有多少兵马,天下的兵马都是我们的!”

  众人见两个王爷动起手来,忙上来劝,宗弼的亲随也忙把宗弼护住。宗弼自负神勇,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当即借故离席,来找大哥宗干。

  宗干见宗弼脸色苍白,道:“四弟何故至此?”

  “兄要援我,完颜希尹要杀我!”

  “怎么会!”

  宗弼将席上的情形告诉宗干,宗干道:“酒后的醉话,岂可信以为真!你小时候学字,不知道被他处罚过多少次,如今他不过说两句重话,你何必认真。”

  “他若不是觊觎兵权,又怎会如此无礼!”

  “他年纪都这么大了,就算觊觎你的兵权,又能做什么?”

  “他是老了,可他还有儿子,他的儿子还有孙子!”

  宗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四弟啊,你已经是都元帅,如何容不得希尹一个老翁?”

  宗弼知道宗干不忍对希尹动手,也就不再多说。

  第二天,宗弼向皇帝、皇后辞行,又将完颜希尹把他摁在席上叫嚣“天下之兵皆我兵”的事告诉皇后。

  熙宗能登上皇位,多赖宗干、宗弼等几个皇叔,后来宗翰、宗磐先后专权,又是宗干、宗弼联手将他们除掉,熙宗皇后知恩图报,自然对宗弼十分倚重,如今见宗弼如此愤怒,连忙宽慰道:“四叔且缓行,容我款奏皇帝。”

  宗弼故意在路上磨蹭,不久果然收到熙宗谕旨,召他返回燕京。

  宗弼立刻返回燕京,当夜就诛杀了完颜希尹和他的四个儿子,他的亲信萧庆也被宗弼一并清洗。

  至此,国相势力和太宗势力被全部铲除,唯一有能力牵制宗弼的宗干,也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他将宗弼叫道跟前,道:“我死之后,金国上下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做任何事……看来你杀希尹,是对的……但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做了几十年兄弟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

  宗弼一生敬重宗干,如今听他说出这番话来,忙握着他的手道:“大哥的话,四弟无有不从。”

  “你是个聪明人,大事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可是,我担心你太能干,容不下你的侄子们……”

  “大哥放心,我一定对他们视如己出。”

  “你,你向我发个誓,要一辈子照顾你的侄子们,永远不可加害他们。”

  宗干将完颜亮交到宗弼手上,道:“亮儿,我把你交给四叔,你要听四叔的话,另外,你也向我发个誓,要一生敬重四叔,决不可有异心。”

  南宋方面见金国迟迟不肯回复,便又开始动贿赂宗弼的脑筋。张俊知道厉敏曾经为宗弼俘获,又知她极善办事,便自告奋勇要给宗弼备一份大礼。

  厉敏接了这样一份差事,颇觉头疼,宗弼并不讨厌锦衣玉食,但也不是个骄奢淫逸的人,想贿赂他?没那么容易吧。

  “逗他开心并不困难,但是想贿赂他,没那么容易的。”

  “那就先逗他开心,若是你能促成和谈,我敲锣打鼓的把你送去九江,如何?”

  “若是我不能,你也会放了我?”

  “那要看你能不能补偿我的损失。”

  “大人不会把贿赂完颜宗弼的花费算到我头上吧?”

  “那倒不会,但是和谈若是早日达成,你也能早日自由不是?”

  “那你先答应我年底让我去九江一趟。”

  “做什么?”

  “参加婚礼啊。”

  “好吧,但你过完元宵节就要回来。”

  “好。”

  腊月,南宋的礼物送至宗弼府上,宗弼打开厉敏为他量身定制的画卷,不觉微笑起来,原来厉敏花了几天的时间,用木炭画下了她对那两年的回忆:

  端坐大帐犹如雕塑的宗弼;

  将来击球天下第一,马术天下第一,勇武天下第一的完颜亨;

  美丽却不乏英气的完颜蒲刺;

  任性却聪慧可爱的完颜习捻;

  脾气暴躁却会做“广播体操”的雪火龙驹;

  还有对厉敏颇多照顾的厨子;

  ……

  宗弼一张一张的看下去,不觉有点失落:为什么没有她?

  这时,最后一张画跃入宗弼的视线:

  宗弼立在门外,仪福帝姬藏在门后,宗弼的神情无法辨别,仪福帝姬却是满面娇羞,我见犹怜。

  画的空白处,是翦伯赞的《游昭君墓》:

  “汉武雄图载史篇,长城万里遍烽烟。

  何如一曲琵琶好?鸣镝无声五十年!”

  宗弼看完了画,沉吟道:“她怎么样了?”

  “她?”

  “画这幅画的人。”

  “下官并不认识画这些画的画师,王爷若是喜欢……”

  “我当然喜欢!”

  “那下官返回临安,定为王爷多求几幅。”

  “不如,你们让画师来……算了,算了……随她去吧。”

  宋使见宗弼转身要走,道:“王爷不看看其他的礼品吗?”

  “你们自己交接吧。”

  宗弼把厉敏的画给家人看过,便去看仪福帝姬,将厉敏的画给她看。

  “如果可以选择,你会不会留下?”

  “如果妾身一人可换得宋金的和平,粉身碎骨又如何?”

  “那为了我呢?”

  仪福帝姬不觉低了头,缓缓的道:“妾身本是个亡国之人,若不是王爷,也活不到今天……”

  宗弼一阵感动,他太高高在上,竟然忽略了眼前人。

  厉敏和江淼赶到九江参加张宪和银瓶的婚礼。

  厉敏左看右看,还是觉得银瓶只是个小孩。

  江淼看岳飞过来,很识趣的走开,岳飞笑握着厉敏的手道:“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厉敏灰常开心,却故作扭捏,假意道:“我来也不是为你。”

  岳飞轻吻着厉敏的手道:“为谁来我都开心。”

  厉敏见过众人,她几年没回九江,岳飞的五子岳霆和岳云的长子岳甫都已经会走了。

  厉敏见岳飞家里宽裕不少,忍俊不禁。

  岳飞道:“多亏你请人教孩子们读书,家里现在宽裕多了。”

  厉敏还只是笑。

  “你,账目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差一点。”

  “我这里,还有点积蓄。”

  “多少?”

  “十几万贯。”

  “真的!你这么有钱!”

  “够吗?”

  厉敏心里乐开了花,却故意不说话。

  “不够啊?”

  厉敏忍不住傻笑起来,想不到她居然自由了!

  岳飞也看出来,喜道:“那我们成亲吧!”

  “谁说要嫁你!”

  岳飞喜不自胜,用力亲了一下厉敏的脸颊。

  厉敏故意打他道:“淫——贼!”

  岳飞合不拢嘴,趁厉敏不备,又亲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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