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胡夫人声泪俱下地描述了自己当初是怎样和胡一福一起辛苦打拼,攒下了千亩良田,谁知待她年老色衰之日,胡一福就开始偏宠小妾,连带着影响自己儿子。前几日,竟要把她儿子从胡家的学堂里赶出去,说他反正没心思读书,倒不如让先生集中精力教授庶子就好。
金鲤听出了些门道,安慰了几句后问:“胡少爷平日里功课如何?”
胡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说:“我儿子脑子愚笨,这书总是读不进去,但种地却是一把好手,他种的果子总是比别人甜,种的菜也比别人新鲜,种的粮食更是比别人多。可能,这跟我怀他的时候总是跟老爷在田里跑有关系。要不是当时我挺着个大肚子还跟他一起劳作,哪来如今这家业!他倒好,纳妾不说,还捧着那妾生子,说老大不喜欢读书就管家里的地,老二聪慧就走仕途。想得美!我生的儿子难道一辈子要当泥腿子?”
眼看胡夫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金鲤连忙说道:“夫人稍安勿躁!我能再问一句,胡少爷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他啊,年少不懂事,竟然还喜滋滋地答应他那没良心的爹,说自己就想种地,想当大殷第一粮商,种出很多很多粮食,让更多的人能吃饱饭!”
王婉英送过来的番薯已经在地窖里堆着,金鲤正愁找不到人种,今天这位胡夫人的出现真是瞌睡来了枕头,她心中有了主意,对胡夫人说:“我觉得跟夫人挺投缘的,我为你破个例,你现在就回去将胡少爷带过来,我跟他聊聊如何?放心,不加钱!”
胡夫人大喜:“我这就回去找他!至于这钱,既然你接待了我们娘俩,当然得给双份!我不差钱!”
……
没人知道金鲤跟胡家母子说了什么,反正两人离去时,脸上俱是笑容,并且从国师府带走了整整两马车的东西。
解决了解忧阁的事务,金鲤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就开始专心准备起明日的生日宴了。诸人不知晓她和顾有榛的约定,只当她是一般的女孩子心思,为乞巧节忙碌着,准备起来倒也用心。
但是七月七这日,金鲤拿出了几样首饰给宝扇她们当乞巧的奖励,又给大家放了假,允许他们晚上去街上逛逛,自己则带着顾芽钻进了厨房。
她小心地将一堆鸡蛋分离出蛋清,然后叫顾芽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不愧是有功夫在身的人,看着顾芽将蛋清打发得丝毫不亚于电动打蛋器的效果,金鲤满意极了。接下去,拌粉、加糖、加奶,最后小心地将蛋液倒入一口平底锅,目不转睛地控制着火候,一个时辰之后,还真给她做出一个简易版的蛋糕来。今日一大早,胡夫人给她送来一篓子新鲜水果,里面竟然有野生的红莓,金鲤取出在蛋糕四周装饰了一圈,将蛋糕装进食盒,对顾芽说道:“你也跟大家去玩玩,今天不用你们伺候了!”
说到底,顾芽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儿,京城的七夕有夜市,还可以放灯,她已经听宝扇她们说了一天了,眼中流露出几丝向往。但是,她五岁入千晓楼,千晓楼的规矩之一就是必须执行命令,她接到的命令是保护金鲤,不得离她半步。
金鲤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说道:“我今天就在府内,跟国师在一起。有他在,不用你保护!再说,我晚上和国师有事,你跟着我反而不方便!”
金鲤前几日受伤,杜夫人曾经上门探望,宝扇跟她说起过国师大人对金鲤的种种,两人更加坚定地认为国师大人对小鲤姑娘真的是情根深种。此刻听金鲤这样说,宝扇一脸姨母笑,过来拉顾芽:“走了走了!别扰了姑娘的良宵!”
虽然宝扇的笑容和措辞都略不正常,但金鲤却没多想——今晚,她的确要和师傅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宝福带着人帮金鲤将几个食盒拎着去了云霁院。听顾桐说顾有榛正在沐浴,金鲤就想把食盒先送上高台。守护高台的侍卫有些为难地看向顾桐,顾桐略一沉思就叫挥手叫他放行了——这神圣的,精致的,私密的国师大人用来卜卦和看风景的高台,如果是金鲤姑娘要上去吃饭,也不能拦着吧?
金鲤上去没多久,顾有榛就出来了。全身上下纤尘不染,仙气飘飘。
“可见到小鲤?”一整天都没见她过来,连传讯的人都没有,顾有榛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心中烦躁就舞了一通剑,出了一身汗,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感觉才好些。
顾桐见他洗完澡出来第一句就问金鲤在哪儿,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做什么事情前需要沐浴?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冰清玉洁的国师大人真的要从此堕入红尘了吗?他梦幻般地指了指高台:“小鲤姑娘在上面等您!”
顾有榛嘴角微动,七上八下一天的心突然安静下来,抬脚就往高台走,上去之前,特意交待:“无事不得打扰!”
顾桐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片刻之后又如妇人一般捂住了嘴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十分可笑,路过的顾檀问:“你那是什么表情?娘们兮兮的!”
“我跟你说,国师大人今晚要开荤了……”
顾桐巴拉巴拉说完,顾檀也来了兴趣,抬头望着高台说道:“国师大人可真会挑地方,这么高,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金鲤和顾有榛都不知道他们的随从们背后已经给这个夜晚抹上了一层粉红色,两人并肩站在西边的窗前,正欣赏着那轮鲜红的落日。
金鲤闭着眼睛,张开手臂,让落日的余晖和微带着热气的晚风吹到自己脸上,嘴巴不停:“我以前也很喜欢看落日,落日,意味着偃息,树木要睡了,鸟儿要归巢了,人们要回家了,而我,也可以休息了!其实,我也喜欢看日出,可惜,总是起不来。”
顾有榛目不转睛地盯着沐浴在金光中的女孩,心底仿佛如这片被夕阳笼罩下的城池般安宁与稳定,他动手替金鲤将一丝飘在脸上的长发拂开,问:“你以前白日里,一定过得很辛苦!放心,以后有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去做。不会再让你过得那般辛苦!”
金鲤睁开眼睛,望进了顾有榛那双聚着璀璨光芒的凤眸里,眼中闪动的情绪浓到让她心悸,但是她没有多想——师傅情绪如此外露,应当是想起了自己在桐州的那些苦日子,其实,她说的是在现代那些“996”的日子。她没有解释,微笑道:“师傅,我给您准备了一样东西,如您所愿,是我自己做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