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闻言脚步一顿,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看向姚婧澜。
“爹爹,女儿想不明白,为何您这么轻易放过姨娘?若是女儿也不在府中,就凭她所做的事,就能要了娘的性命!”她目光咄咄逼人,看的宁国公有些讶异,他这女儿从来被娇宠着,性子良善,像极了她母亲,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有这样的眼神。
也是,回想今日她所做的,显然已经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了,看来,他们家澜儿长大啦!
宁国公有些欣慰,一整日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澜儿,你方才也看见了,你姨娘她知错了。”
“知错?她当真知错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看到宁国公脸上不赞同的神色,她咬了咬牙,改口道:“父亲若执意这么认为,那这件事就先作罢。可澜儿不相信娘在府里还会平白无故中毒,这件事,还请父亲彻查!”
她神色坚决,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宁国公看了她半晌,默然片刻,轻叹一声道:“澜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姚婧澜闻言眸中有些许疑惑,为何爹爹会说不是时候?难道自己猜错了?给娘下毒的并非孙姨娘,而是另有其人?
然而也只是有些迟疑,在她看来,无论是谁,给姚夫人下毒,都罪无可恕。
“爹爹若是不查,那女儿自己来!”她倔强地看向宁国公,沉声道。
“……”,宁国公看着她的神情,沉默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你吧。”
事实是,他并不相信姚婧澜能查出什么,毕竟一个小姑娘,虽说比起先前已然成熟了许多,可他仍然没放在心上。
暮色四合,屋内的烛火影影绰绰,清楚地映出孙姨娘和姚惜颜相对而坐的身影。姚惜颜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漠然,反观孙姨娘倒是红肿着一双眼,像是哭过了。
今日的事情一出,姚惜颜确实有些吓着了,一整日都在孙姨娘这里。但她也着实不耐烦孙姨娘的那些话,听了好一阵子,连心里的恐慌都被消磨了,只剩下不耐。孙姨娘今日从姚夫人院子里回来就哭闹了好一场,宁国公的那番话实在寒了她的心。
许是之前的日子太安逸,以至于她都忘了,在他心里那个女人究竟有多重要。他对她关怀备至,这府里人人都觉得她才是老爷心尖上的人,为了她冷落夫人,就连年轻貌美的柳姨娘也没能分去她的宠爱。
这么多年,她听多了这些话,以至于自己都有些信以为真了。她觉得至少他没有像别人眼中那么钟情于她,可至少也是有情分的。可今日她才突然惊醒过来,原来这十年,她都沉浸在自己织就的美梦里。他给她留的并非情面,而是脸面。
她敢肯定,若是有一日她当真伤了那个女人,那他什么都不会再顾及。
可是……那又如何?她这辈子,从没服输过,哪怕他不爱她,她也依旧得到了现在的一切,至少,她比那个病秧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两手一撒魂归西去的女人强!
想到这儿,她一颗心又冷硬起来。从很早之前她就明白,女人没法靠爱过一辈子,只有身份、地位、权势和足够的钱财,才能让她活得更好!
“颜儿,姚婧澜那小贱人远非先前那么简单了,你日后可要小心防备她,别再故意招惹她了。从前那套从中挑拨,激她胡作非为,惹相王厌恶的法子定然是行不通了。”孙姨娘只要一想到今日栽在那丫头手里,就格外气闷。
“是,娘说的是。”
姚惜颜点了点头,而后抬眸看了她一眼,斟酌着问:“娘,你说爹爹……会不会看出什么啊?”
孙姨娘闻言一滞,看了一眼姚惜颜,发现她一副担忧害怕的样子,咬了咬牙道:“你慌什么?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怀疑到咱们头上!”
“对了,那个丫头,打点好了吗?”
“嗯”,姚惜颜点点头,“给了银子,找了个由头遣出府了。”
“不错,人已经赶出了府,到时候就算有人想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来!”孙姨娘笃定地道。
“娘亲高明,府里惩治打发几个丫鬟不算什么稀罕事,倒时候她们就算查出那汤药里被下了毒,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姚惜颜微微一笑,眼神终于又有了神采,不像先前一般愁容满面。
“你啊,还差些呢,好好学着吧!”孙姨娘摇摇头,因为她的话有些得意。
姚云翊晌午在宫中就听人说宁国公府请了太医院院首宋太医前去诊病,想必是哪位贵人出了事。他着急的不得了,一直等着宋太医回宫,逃了课去问他,好在那老头虽不靠谱,却也不愿意为难一个孝顺的子女,如实相告,还宽慰了几句,让他不必太过忧心。
可姚云翊哪里能不担忧?姚夫人的身子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若说普通人中毒被救回来是去了半条命,那姚夫人岂不是等于直接去了性命?
一整个下午,姚云翊如坐针毡,好在他平日也不是个正经听话的学生,太傅清楚得很,也懒得再多费功夫管束。
一下了学,他直接从马车上解了匹匹马飞奔回宁国公府,也无暇顾及车夫和马车了。
进了府,姚云翊直奔姚夫人的院子,看了半晌静静躺在塌上、因为中毒身子越发虚弱、形容消瘦、苍白的姚夫人,他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母亲”,就转身离开。
他过去的时候姚婧澜正在用晚膳,她陪在姚夫人身边许久,被方嬷嬷不容反驳地赶了回来,小姐病了,若是小小姐再累着了,可不是要了她老婆子的命?
姚夫人还没醒过来,姚婧澜也没胃口,今儿的晚膳格外清淡简单。见姚云翊进来,她抬起头看向他,小脸上满是疲倦的神色,动了动唇,“坐。”
姚云翊也不搭话,默然地坐下,等巧儿递上碗筷,沉默地陪她用起膳来,只是期间时不时给她夹些菜。
不一会儿,姚婧澜就放下筷子问:“看过了?”
“看过了。究竟如何?”
“无性命之忧,但不太好。她身子弱。”
“这我知道。日后,有什么办法吗?”澜儿想法子给母亲补身子的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也知道母亲的身子确实一日比一日好些。
他心底欣慰又高兴,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若是被他知晓究竟是谁动的手,定要将它碎尸万段不可!想到这儿,姚云翊周身的气场突然变得令人有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