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河堤在定陵、凤阳和淮安三府的部分几乎都被冲垮,秦昭衡在安排好定陵事宜之后立刻带人前往凤阳和淮安两府调当地守备。
虽然可以将河堤一府一府的分三段修过去,但这样相对会耗时更长一些,动工过程中也会受到许多限制。因此他权衡了一下,便决定从三府借调相同人数的府兵,再分别征发相同数量的百姓,完成河堤的修建。
凤阳太守和守备营都尉都是一脸精明相,听到秦昭衡的来意,都打着圈子推三阻四,找借口来搪塞。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桩只劳不获的买卖。以往修堤这种事,哪个地方不是由地方官主持?既然是他们做主,那么修河款具体用了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只要无人上报,他们就能从中获利。可如今,修河款直接到了秦昭衡手里,他们一点油水都捞不着不说还要派人去协助他,定然心中不悦。
一连盘桓了两日,两个人终于在秦昭衡拿出圣旨后哑口无言,不情不愿地派人跟随秦昭衡离开。
与此同时,正在定陵太守府悠闲地喝着茶的林文通突然接到听到一条消息。
林靖慌慌张张地前来求见,林文通有些纳罕,这还是第一次他见这少年露出这种神情。
“何事啊?”
他附耳对林文通道:“大人,公子刚刚送消息给在下,那秦昭衡已经查到了一些不利于大人的证据,还望大人早做决断。”
林文通一惊,不由一激灵,手中的茶盏倾倒,温度有些灼人的茶水泼了他一身。
“你说什么?”
“在下所言千真万确。”林靖垂首道。
林文通此时也来不及顾及别的了,衣袍上还滚着水珠,他站起身一把揪住林靖的衣领,语气不善地问:“你不是说不会被查出来的吗?啊?你先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林靖垂下眼睑掩饰住眸中的狠色,急忙辩驳道:“大人,按理说确实应该如此,只是谁知那秦昭衡如此有手段,大人也该知道的,定南王府可不是普通人家,谁知道他有异于常人的法子?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人,恐怕都不能被查到的啊!”
他顿了顿,又假意为林文通担忧地道:“大人,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阻止秦昭衡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甚至上报给朝廷啊!否则,大人甚至会有性命之忧啊!”
林文通一听“性命之忧”四个字顿时慌了神,无力地瘫坐在圈椅上,半晌他眼神希冀地问:“林小兄弟,你可以定要帮帮本官啊?你说,本官如今该如何是好?”
林靖就等他问出这句话,此时顺势道:“依在下之见,他不是要修堤吗?可若是这堤没修成,他误了皇命,料想即便是定南王世子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他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有那心力来找大人的麻烦?”
林文通闻言疑惑地问:“修不成?这如何能修不成?如今修河款已经运来,人手也马上就要凑齐,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修不成的?”
“大人此言差矣,修堤可远非这么简单。这修河款是他带来的人负责看守,万一少了一万两万的也未可知,到时不就全是他的责任?再者说,眼下百姓生活艰难,他却要修什么河堤,就算借官府的人来修,可那点人手远远不够,将来定要征发民夫,可这人又岂是这么好征的?若是这些都没有问题,可难保这堤修的如何,万一有哪一出不妥当,不还是他的责任么……”
林靖一双不大的眼中是明明白白的不怀好意,那双单薄的眼皮使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显得凉薄。
林文通眼中瞬间有了光亮,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犹豫地问:“这样当真行得通?可就凭我一人如何斗得过定南王世子?”
林靖意味不明地笑道:“大人不必担忧,此事牵连的可不止人一人……想来还有凤阳和淮安两府陪着您不是么?如今你们三位大人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在下可不相信他们会坐以待毙!”
林文通想到凤阳和淮安两府的太守,立刻有了底气,林靖说的对,此次秦昭衡若真是彻查就定不会只查自己一人,那两位大人他可了解的很,同为官场中人,谁做过什么事难道还会不清楚?
如今若是自己同两位大人通个气,不怕钳制不住秦昭衡。虽说是皇上派下来的钦差,又是定南王世子,可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定南王府又不在此,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自己早该想到的!
在林靖的“提点”之下,林文通连忙给两府同僚各送去了一封书信,那信写的倒是言辞恳切,什么“林某一人性命不足挂齿,只是诸位大人皆乃地方父母官,才高志坚,心系黎民,若让那定南王世子得逞,我南秦百姓岂非一大损失”如此之流的话,然而实则颠倒黑白之极,令人不忍卒读。
几日后,收到信的两府官员闻言俱是一惊,他们先前在皇上下旨派下钦差之时就隐隐约约有些担忧,毕竟如此行径摆明了圣上不信任他们,才会派一个劳什子的“钦差”来,可是那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明面上没什么把柄,在圣上看来也只是不够能干而已。
可若是这位定南王世子当真如同林文通所言,不光开始暗查他们几人的陋行,还油盐不进罔顾他的示好,执意要“秉公办事”那可就不妙了。他们自然明白,若是他们做的那些事被圣上知道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几乎是同样地思虑了许久,几人终于下定决心——性名所系,定南王世子也算不得什么!
一个整日只知道带兵打仗的莽夫罢了,除了生就一副好皮相、浸淫多年的好气度,他们就不信凭借各自在官场混迹多年,还能斗不过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于是,就在秦昭衡赶回定陵的同时,几封回信先后传回定陵太守府。
看着手中数封泛黄的信笺,林文通高悬几日的心终于放下,长出一口气,露出三分满意的神色,一双绿豆眼中显露出狡诈的精光,“定南王世子?那就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给你点拨点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