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军营里燃着零星的篝火，一些守夜的士兵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行军之时不能饮酒，倘若不然，恐怕这夜晚会过得更有情调些。

　　军营里的人大多都已经睡下了。

　　姚婧澜睡得正熟，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和一片慌乱的呼喊声。她匆忙罩上外衫向外走，刚走出秦昭衡的营帐就见一个西戎士兵正试图靠近大帐。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她，神色一凛便扬起手中的弯刀向她劈来。她轻巧地矮身一闪，脚下划了个圈，手肘一抬猛然击在他脑后，只是一眨眼地功夫，那西戎人便昏倒在地。

　　她扬了扬眉，回头看了他一眼，“西戎人都是大块头，中看不中用么？”

　　然而话音刚落，她便神色一冷，敏锐地看向营帐右侧的角落。果然，一个看上去仿佛书生打扮的人信步走出来，那悠闲的模样仿佛周围并不是一片刀光火海，而是正在自家花园中赏景一般。

　　“姑娘此言差矣，你看在下像中看不中用的大块头么？”云钰接过她方才的话，故意调笑道。

　　姚婧澜闻言脸色却更加难看，她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匆匆跑出来并没来得及戴甲，头发也散乱着，慌忙之间如今竟暴露了女儿身。

　　比这更严重的是，这人竟藏在营帐后完全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事，而自己却并未发觉，想来倘若不是他主动现身，自己定然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如此一来，他的武功定然在自己之上，只是不知和秦昭衡相比如何？

　　然而心里默默盘算，面上她还是轻一派悠然地亦是调笑道：“公子这般玉树临风的人物，这大块头怎能和你相比？只是我倒确实没见过，原来西戎也有生得如此俊俏的人。”

　　云钰深深看她一眼，忽然再度笑开，“有趣，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在下亦是未曾见过南秦还有如姑娘这般可爱的女子。”

　　姚婧澜暗暗觉得自己鸡皮疙瘩已经抖了一地，面上却不显，“这倒不必了吧，毕竟我与公子或许此生也只有一面之缘。”

　　“哦？”，云钰挑了挑眉，颇有几分轻佻地对姚婧澜眨了眨眼道：“这倒未必，说不定姑娘改日便跟在下回西戎去做了西戎的皇后也未可知啊。”

　　姚婧澜听见这句话眼神一凝，果然，她先前就觉得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看他的模样似乎与自己先前得到的关于西戎那位新国君的描述颇为相符，因此有所怀疑。他这句话果然印证了她的揣测。

　　然而还未等姚婧澜回答，就听一道冷厉的声音传来，“西戎真是好风俗，连一国之君都有挖人墙角、抢人妻子的癖好，倒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话音刚落，一道颀长地身影正好落在姚婧澜身前。

　　云钰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带着挑衅意味地重复了一遍，“妻子？”

　　说完，他眼神还刻意投向了被秦昭衡挡住大半地姚婧澜。

　　“可是据我所知，秦世子好像并未成过婚啊……姑娘，难不成你已经许配给秦世子了么？若是当真如此，可真是可惜啊。你瞧瞧在下如何，不如甩了秦世子，跟着在下去西戎做皇后如何？”

　　姚婧澜翻了个白眼，口中却仍客客气气地道：“云公子说笑了，我觉得昭衡就很好。”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的眼神同时闪了闪。

　　云钰是觉得这姑娘当真是聪明，称呼自己云公子，既客气疏离又避免了面对自己西戎国君的身份，只要自己不大张旗鼓地摆出架子非要以势压人，她便可以在一个平等的层次上和自己交流，不必受制于人；而秦昭衡则完全是因为姚婧澜说的这句话而心旌摇动。

　　云钰轻叹一声，“也罢，既然美人有主，在下就不讨没趣了。”

　　他话音一落，秦昭衡便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便谈些正事吧。”

　　说完，率先挥出一剑向云钰刺去。

　　眼看着两个人打了起来，姚婧澜抿了抿唇，冲着秦昭衡喊了一句，“你注意安全，我出去帮忙。”

　　说完不等秦昭衡应声便冲了出去。

　　外面已经一片混乱，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谁是哪方的人，只能凭借着烧起来的火光勉强辨认。

　　声嘶力竭的吼声，痛苦的挣扎声，倒下的将士的尸体，被砍落在地的断肢最终都汇聚成汩汩的血河。

　　混战了近一个时辰，姚婧澜早已体力不支，只是单凭着毅力在勉强支撑。随手夺来的剑刃上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此时已经看不清五官，满是血污。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战场——令人作呕。

　　正当她勉强用剑抵着地面，站都站不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号令，“撤兵，快撤兵！”

　　一个已经向她冲过来的西戎汉子一愣，脚下迟疑了一瞬之后反应过来是己方的号令顿时转身飞奔撤离。

　　还残留的西戎军迅速溃逃离去，眼前景象都有些模糊，姚婧澜支撑不住，终于“扑通”一声瘫软地坐倒在地。

　　“澜儿，你没事吧澜儿！”恍惚间一只有力手的扶住了她的胳膊，她脑中的弦一松，眼前一黑，彻底人事不知。

　　“快，叫军医来！”秦昭衡顾不上自己手上的血污，一把将人抱起，一边吼一边向自己的帐中跑去。

　　*

　　“她怎么样了？”秦昭衡面色冷峻，吓得军医愣是不敢表露出自己的丝毫怀疑——他们军中，何时多了个女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说：“这位姑娘只是体力透支了，并未受伤，修养几日便好。不过她醒来可能会脱力，需要人好生照料。”

　　秦昭衡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直接了当地想把人挥退，然而没想到那军医犹豫了一下，却并未离开，反而看向秦昭衡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您看您这伤口……需不需要包扎一下？”

　　秦昭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手臂上被云钰伤到的那一剑，沉吟片刻，他点点头，“那便替我包扎一下吧。”

　　否则澜儿醒来看见，定然要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