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秦昭衡本伏案正在处理公务,突然听人来报说姚姑娘自己出了营,顿时心头一跳,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姚姑娘自己出了营,门口守卫的人都拦不住她。”那人苦着一张脸,据看守营门的将士说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小姑娘,那气势真能压死人。
更何况,在知道了姚姑娘的身份之后,他们还不敢动手,又怎么能拦的住她?
“走了多久了?”
“大概一盏茶时间。”
“一盏茶时间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看守的人没法直接报上来,一层层递过来消息就耽误了时间。”
这话倒说的是实情。
他说完,秦昭衡便立刻冲出了营帐,随手牵过一匹马翻身上了马便朝军营外策马而去。
当听门口的守卫说她是朝义山方向去的时候他便明白了,多半是她找到了什么抑制自己身上的毒的办法,却恰好需要义山里的药草。
义山多虫瘴,野草丛生,然而其中却有不少不知名的药材。
秦昭衡心中五味杂陈,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成想要找到她的急切。那个傻姑娘,就这么孤身一人去山里找草药,可知道有多危险?!
*
秦昭衡一离开整个军营就都知道了,他那么大张旗鼓地策马而去,任谁想不知道也难。
最心焦的当属姚云翊,一个是在他眼里不管能以一敌己都始终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家妹子,一个是身中奇毒、不知道什么时候毒发就会一命呜呼的至交好友,姚世子头发都快挠光了!
“快,赶紧调一队人随我去保护秦将军!”他没有调兵的权利,但徐将军有,他连忙去找了徐陵。
徐陵得知此时也是大惊失色,“我随你一起去!”
秦昭衡倘若出了什么事,不管陛下是什么看法,光定南王那一关他们就过不了。
无论定南王对秦将军看不看重,哪怕碍于情面,只要秦将军出了事他也定要讨一个说法。
更别说还有那些指望着秦昭衡带领他们退敌的军中将士和南秦的百姓。
秦昭衡找到姚婧澜时她正在一处山崖边上辨识草药,她对比了几份方子,又根据青丝引的配药,自己配出了一个应当可以压抑这种毒性的方子,其他的药材都比较常见,军中也有,只是里头有一味药材比较独特,一般都生长在山间高崖上,她觉得义山可能会有,便来找找看。
突然,她眼前一亮。
山崖下面大约二尺远的地方有一株长得像韭菜一般深绿色的植物,一眼看上去和普通的草药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姚婧澜却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麦冬草。
这东西生长环境极为严苛,需要有充足的水分,性喜温凉,温度稍微高一点或低一点都不可以。
然而这株麦冬草生长的位置实在有些让人难办。她的轻功还达不到能够跳到崖下再自己上来的程度。
她咬了咬牙,将带来的镰刀狠狠插在离山崖边上,紧接着解下自己腰间的衿带将之缠在镰刀的手柄上扎紧,剩下的一部分则绑在自己手腕上。
刚要试探着从崖边下去,就听一道带着怒意的熟悉的声音传来,“姚婧澜,你在干什么?!”
秦昭衡发现她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一幕,一时间心惊肉跳,待明白她这么做是想干什么之后心头立刻涌上一团怒火。
姚婧澜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一头栽下去。
待她好不容易站稳,转头就对上一张铁青的脸。
明白自己作死的行为被发现了,她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心里暗骂,军中那么多人怎么都这么不中用,竟然没能把秦昭衡拦下来!
然而面上她却一脸讨好地道:“我,我没干什么,就是军营里待得有些无聊,出来、出来逛逛。”
她抬头望望天,“对,你看,这云在这儿看真好看,还是高处看漂亮啊。”
秦昭衡几乎要被她气笑了,看云是么?好,好的很!
猛地将她扯离崖边、拉到一旁,姚婧澜被他拽的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身影突兀地跳到崖下去了……
“别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用这么睚眦必报的啊……”她脑子乱成一团,嘴里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脚下却快得像生了风,一眨眼就扑到了崖边。
还没等她开始哭天抢地,一道凉风从她身侧刮过,某人稳稳地站在她身边觑着她,手上递过来一物,“喏,你要的东西。”
姚婧澜觉得她受到了打击……
掩饰着轻咳一声,她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从他手中接过麦冬草,一脸正经地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还有事要做,就不和你一起了。”
说完转身就要溜。开玩笑,不赶紧跑回去躲起来,她定然要被骂个狗血淋头。就方才那难看的脸色,从认识秦昭衡到现在他都没对她露出过如此神情。这次她是捅了大篓子了。
她哪里知道,她不是捅了大篓子,而是在秦昭衡心上开了个洞,方才看见她半只脚伸到崖下的那一瞬间他恨不能掐死她。
怎么就这么心大呢?!
然而她刚走出两步,突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之间秦昭衡狼狈地单膝跪倒在地,嘴角鲜红的血迹不断滴落在地面上,眼前还有一摊淋漓的血迹。
“你怎么了?”姚婧澜大惊失色,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连忙回去将他扶起。
“无妨”,他冲她安抚性地笑笑,“许是方才动用内力加速了毒发。”
姚婧澜捏住他的手腕为他号脉,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不管不顾地将他的衣服扒开,露出左半边身子。果然,那道黑线从手臂爬上来沿着肩膀的位置向下,如今已经快要蔓延到心口了。
她眼前在片刻间一片空白,仿佛就只剩下了那条黑线,它张牙舞爪地对她做出一张鬼脸,然而又跑回去盘踞在秦昭衡身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几日她一直专心致志地找方子,竟不曾知道他的毒已经蔓延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想……让你分心”,他一只手捂着心口的位置,断断续续地笑着道。
最近几日,她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给她那么大的压力,倘若真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只是他还有一些事没跟燕青他们交代清楚,还没为她打点好一切。
幸好他们还没成婚,若是自己真的死了,解了婚约,她还可以再找一个疼她、爱她的人……不过这些,他都不敢告诉她,依她的倔脾气,知道之后肯定又要不理他了。
想着想着,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眼前姚婧澜着急的神情也逐渐看不清了。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