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方嬷嬷愈发待不住了，这几日若不是姚婧澜执意让她将养着，也早就忙活开了，偏今儿得了那药膳房子，虽说她不识几个字，可知道的却不少，一问都是些滋补培元的东西，又是给夫人的，自然能明白姚婧澜的心思。
于是索性借着这名头到姚婧澜面前露露脸，表明自己已经身体大好了。
一进了屋，看见正坐在窗前凝神看书的姚婧澜，方嬷嬷就老怀欣慰。
前几日姚婧澜落水的事可是把她吓得不轻，当时昏迷了几天都没醒过来，连宫里的太医都没法子，好不容易小姐醒了，她自个儿又不争气地病了，好在环儿玦儿这俩丫头是个让人省心的，把小姐侍候的妥当。
方嬷嬷笑着走上去毫不客气地一把姚婧澜手里捧着的书本抢下来。
“小姐，嬷嬷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么看书可是要坏了眼睛的，就算天还没黑下来，也得着人把灯掌上才是。也不知道环儿玦儿这俩小蹄子是怎么伺候的，竟然连这点儿小事儿都顾不上！”
“嬷嬷别恼，是我使唤她们出去忙了。”姚婧澜也不在意，同样含笑地随意答道。
“好好好，我们家小姐心肠最好，老奴回头啊，少说她们几句就是。”
方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掌了灯，又去将窗子开了，“小姐别整日待在屋里，没事儿的时候啊多出去转转，咱们府里的景儿不差的，若是小姐还嫌不够，就递了拜帖约上几家的小姐一同出去散散心也好。日日闷在屋里看书，也不知道这些苍蝇大的字有啥好的！”
姚婧澜听着方嬷嬷絮絮叨叨地一点儿都不觉得烦，相反心里亲切的很。前世方嬷嬷也一直是这样，整日里念叨自己少看些书，生怕把自己看傻了还是怎么着。
这么一想，再看看方嬷嬷利落的满屋里转悠，拾掇拾掇这儿、收拾收拾那儿的，姚婧澜心里愈发觉得满满的，看着这个屋子都觉得更有生气了些。
她合上书，微笑着道：“嬷嬷，你快别忙了，过来让澜儿和您说说话。”
方嬷嬷一听，忙放下手里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针线匣子，走到姚婧澜面前面容和善，笑着道：“哎，小姐你说，老奴听着。”
姚婧澜抬起眼来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不算年轻的妇人，说是妇人，其实并不合适，方嬷嬷一辈子也没曾嫁过人，几乎半辈子都耗在了娘和自己身上。
她明明比娘大不了多少，却因为整日里干活、忙前忙后，皮肤显得粗糙，看上去像个五十多岁的人。指腹上满是老茧，眼角也有肉眼可见的皱纹，却一直用这种笑眯眯地、眼含宠溺的目光看着自己。
“嬷嬷，我今儿让环儿给您递了张方子。”
“嬷嬷知道。小姐也知道我不识字，我还特地找人给我看了看写的都是什么，想必小姐是想了法子要给夫人补身子的吧？从前老奴也见过不少太医给夫人开过的方子，不过和小姐你写的这些一模一样的倒还真没有。”想起自家小姐如今那副身子，方嬷嬷也不禁叹息。
“……”姚婧澜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晌午的写完方子的时候太兴奋了，倒是一时间忘了方嬷嬷和环儿都不识字，就是不知道方嬷嬷找谁看的。
“嬷嬷，你也知道我经常看些奇奇怪怪的书，闲来无事喜欢看一些岐黄之术。昨个儿用膳的时候，我突然想着，太医整天瞧病，开的都是药方，可‘是药三分毒’，娘的身子本来就弱，自然撑不住这么长年累月的用药，所以我寻思着能不能在平时的汤菜里加些能培元固本的东西，好让娘能补补身子。”
她顿了顿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虽然我学问还没太医精，但也都是照着书上来的，不会对娘的身子有碍的。”
“好。”方嬷嬷笑着点点头，“小姐有孝心，想必姑娘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姚婧澜不好意思地附和着点了点头，而后又突然想起来，“嬷嬷，你可得自己亲自看着她们做，我让人在娘的院子里设了个小厨房，可还是不放心，这是给娘吃的东西，一定得仔细了。我就害怕有那些干起活来不着四六的，再毛手毛脚的不按我写的方子来，那可就不好了。”
“哎，小姐您放心，老奴日后日日中午在那儿盯着。”
用过晚膳，姚婧澜正闲得无聊，就听见远远一道娇柔婉转地嗓音道：“二小姐，你瞧瞧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姚婧澜眸光一凝，果然这声音刚落，就隐约看见孙姨娘的窈窕的身影。
那一举一动间不经意地妖媚劲儿看得她直皱眉，这女人也当真是天生做妾的材料，瞧她这副做派，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要一个这样的正室夫人？
孙姨娘浑然不觉，依旧眉眼盈盈、满面笑意地道：“二小姐，你姨母安平侯府人送帖子来了，说让过几日带着姐妹几个去赏花宴呢！”说着，亲自把帖子递到了姚婧澜面前。
姚婧澜看着孙姨娘热情的不得了的模样，瞥了一眼那帖子又抬起头来淡漠地道：“所以呢？”
“嗯？”孙姨娘一时间怔住了，帖子拿在手里不是，放下也不是，眼神闪烁，她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沉得住气，竟然听见安平侯府人来下拜帖还这么一副死样子，到底是她傻还是她真的没有什么攀附的心思？
姚婧澜淡淡一笑，站起来将帖子接过手里，礼貌而疏离地道：“多谢姨娘，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会回了姨母。姨娘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请回吧。”说完她率先转身就要往内室走去。
“站住。”孙姨娘听了她一番话脸色变了变，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正要出言不逊，姚婧澜忽然转过头来定定的看向她，她面上顿时有些尴尬，转而又摆出一副和善可亲的模样，“澜儿啊……”
“姨娘还是叫我‘二小姐’的好，不然难免乱了尊卑。”姚婧澜挑了挑眉看向孙姨娘笑道，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孙姨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最恨别人拿身份压她。强忍下一口气，她又满脸堆笑地开口道：“其实，姨娘有事想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