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晚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在张铺着鹿皮的床上。她心道不好,连忙起身,这才发现四肢都被绑了食指粗的铁链,四根铁链的另一端都钉在墙上。铁链的长度也只限于让她坐起来而已。
纥列图见她醒过来,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走过来,言语轻佻:“美人醒了?怠慢了美人,不要怪罪!”
何向晚冷冷的问:“我弟弟呢?”
纥列图坐在床边,凑近她,他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鼻尖,说话如同恋人间的低喃:“我......不想告诉你呀......”
何向晚抬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言语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说!”
纥列图不紧不慢地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微微后退了一点:“中了软筋散还有那么大力气,你真的很危险。”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单纯的描述一个事实。
何向晚并不理会他,也不关心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只是问:“我弟弟在哪里?”
“啧......”纥列图似乎颇为惋惜她的不配合。“带她出来。”
左和右领命把她押出来
“为什么左还活着?”
纥列图感慨一声:“总算有人让你说了第二句话。”接着又解释道:“有什么稀奇的。你捉住的那个左,自然是死了的。可是本尊也不止有一个左,一个右,完不成任务的左右自然都是死了的,总有人能顶上。”
何向晚默然,她之前也猜了个七八分,原来左右并非他们的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或许他们从来就不曾拥有过名字,他们被挑选出来,一样的身量高矮胖瘦,受一样的训练,甚至到最后连一言一行都变的一模一样。最终只是为了顶上前面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纥列图有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也让人相信被纥列图杀死的无数个左右从来不曾存在过。
一路沉默着,来到一处地下圆坑边缘,俯身往下看去,下面饲着五六匹狼,大约是饿了许久,个个眼里闪着贪婪的凶光。此刻它们正围着墙壁团团转,甚至尝试着用利池咬墙上的铁栏杆。墙壁铁栅栏里面传来尖锐的哭喊声,原来被铁门隔开的是一排地牢。
何向晚寻着哭声望去,脸上的杀意愈发明显:关在那里的,是大安那群一直围着她玩闹的小孩子,其中一个头上还带着她为她带上的绢花。“纥列图你真是个疯子,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子!”
“同他们当然有关系!”纥列图把手搭在何向晚的肩膀上:“只要他们是大安人,你就不会放弃他们。何况还是孩子呢?”
“你......”
纥列图凑到她耳边:“你知道这是哪里么?说起来,与你那位战无不胜的摄政王还颇有渊源。”
何向晚听到厢易沉,忽然沉默了一下,任由他讲去了。
原来,这里并不是纥列图的部落,是东部首领的。只是纥列图刚清了绊脚石,来占他的巢穴宣誓主权。
东部首领生性暴虐,此处,便是他设的斗兽场,内置野兽,墙上的笼子里面关着奴隶。兴致来了,就把笼门打开,令人与兽斗。
东部,厢易沉单枪匹马游说蕃邦十二部的第一站。竹垣有句话说的没错的,十二部的人凶残好战,给他们礼节诚意不管用,要打一顿才肯平心静气听人说话。
厢易沉当年,只身下了斗兽场,不穿甲,不配剑,赤手空拳打死了六匹狼,翻身上去。
卑鄙如东部首领,竟然趁着厢易沉与饿狼打斗之际在上面四周铺满了火炭,又在四周埋伏了二十个撒手,趁他站不住脚偷袭于他。
厢易沉当时穿了一身玄衣,看不出身上伤口的惨烈。只是见过的人说,厢易沉当手持从杀手手里夺过的弯刀,踩着他们的尸体,一脸风轻云淡的走进议事厅。在他身后拖着的是一条长长的血线,直到东部首领听他说完,敲定了和谈的细节,血一直在流。他却从始至终面不改色,只说身上沾的是别人的血。
或许他说的太过淡然,所有人将信将疑,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纥列图也不过听说,只说个大概。只是这一切已经是难言的重击,一锤一锤打在何向晚的心上,她知道他可以装的多坚强,当初肩膀都被砸碎了,他也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每次都是一副开玩笑的模样。
所以她不敢想像,当初她不曾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究竟是伤了多重。这才是第一站啊,东部首领暴虐,其余各部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又不可能停下来修养一二。这一路走下来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伤上加伤,伤上又叠伤的,他这一行下来是怎么保住的性命?
何向晚只觉得一种疼从四肢流向四肢百骸,全身都在跟着她体验那无以复加的心痛。
“你究竟想说什么?”何向晚问纥列图,总不会是为了让她多了解厢易沉一点吧。
纥列图因为她的反应脸色变得阴沉:“没什么,只是为了告诉你,他们和厢易沉不一样,厢易沉能杀了狼出来,他们却不能。”说着,打了个手势。
一扇铁门竟被人打开了,一群饿狼扑过去,将里面那头戴绢花的小姑娘叼出来,再她无助的哭喊和尖叫中将她撤碎、分食。
狼群饿了许久,没登何向晚挣开左右的钳制,就已经将那个小姑娘分食殆尽。何向晚能听到的,只有饿狼并未吃饱的嚎叫和下面关着的孩子惊恐的哭声,入目是刺眼的猩红,碎布片染着血,仅剩的头颅也已经面目全非,凌乱的头发上还带着那支绢花,已经由水粉色变成了暗红色。
“你今天很不乖,想要杀死我。”纥列图掐住何向晚的下巴:“化草究竟是什么神通我不知道,我也奈何不了你。但是你记住了,你跑了,你口中的这些无辜稚子就是刚刚的下场。”
何向晚狠狠瞪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纥列图,总有一天,我何向晚要讲你千刀万剐。”
纥列图全然不在意的嗤笑:“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人啊,总是因为一些和自己无关的人和自己无关的事,把我当成必杀的宿敌。怎么,每个人都要救,你是救世的菩萨不成?”
何向晚不欲同他说话,这个人就是个疯子,说不通的。
“纥列图!你怎么还留着她?”两人无声的较量之间,忽然闯入沁雪的声音:“我把她的弱点告诉你,是为了要她性命的!”
纥列图反手掐住沁雪的脖子:“什么东西,敢跟本尊谈条件?她的命比你有用多了!本尊让你杀了何景玉,你非但没有杀,还把人放走了?怎么,要为自己找新后路,让何家小少爷记得你的恩,饶你一命?”
纥列图没有给沁雪再说话的机会,手中力道一加,直接捏死了她。一个能让整个大安提起来都咬牙切齿的女人,居然就那么潦草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没有复仇,没有审判,只是在被利用完最后一丝价值后,潦草的死在了她所投靠的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