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怀里的人不再颤抖,而是轻声的在云淼的肩上哭泣。
“我知道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错的!可我不想在那个贫穷的村子里娶上一个粗俗的女人每天种地浇水看孩子!我不想!我不属于那里!我不属于!云淼,云淼你说,我是不是,是不是错了?”
“我们都不想那样卑微的活着,所以选择了背弃。我们是错的,可却决不会后悔,决不能后悔。”云淼轻轻拍着他的背,眼前,透过那个还叫韩水儿的小姑娘倔强的身体,是她的阿爹当初,离去的背影。
“云淼,我没有选择,”段茗甄顿了顿,终于放开了怀中的女人,他捧起云淼的脸,透过月光,看着那一双不算明亮的眸子,轻声道,“云淼,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吗?你愿意吗?纵使明天,我们就要阴阳相隔。”
云淼明显是被吓到了,身子不住的震了震,段茗甄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却没有放手,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双臂。
“云淼,我是自私的,可我想拥有你,真正的拥有你。”
云淼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没了任何思考,她转过头,望向无穷的黑暗中。
段茗甄热烈的拥吻着怀中的人儿,而云淼原本抗拒的双手最终还是臣服给了紧贴过来的胸膛。
“韩水儿说,她以为,这个决定,只会让自己心疼,只是不知道,一个女子蜕变成一个女人,竟也会那样疼。她说,那一瞬间,她哭了,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放弃了莫昭,而是真的好疼。”文瑾仰着头,轻声说。
“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过程,只是,我没想到,她最后,竟还是给了那个段茗甄。”
“韩水儿说,那一刻,眼前尽是自己刚回府时,不经意看到的一幕。”
“那是什么?不会是段云破也背叛了她?”
“其实他们之间应该不能算背叛。就像韩水儿自己说的,她和莫昭,一直都是莫昭爹娘的意思,从来也没过问过他自己,可终于长大了,终于懂事了,莫昭却明确的说了不要她了,或许,从他们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那一刻,从莫家没有了的那一刻,他们,就只是两个被强行拴在一起的独立个体,只不过,是她自己不肯放下。”文瑾咂摸咂摸嘴道。
“你还没告诉我,云淼到底看见了什么?”
“你不是都猜到了,段云破亲了段茗姗。啊,还有,两日后,段茗甄活着回来了。”
“他还真是命大。”
云淼在段府门口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心里不是不高兴,却也不是很高兴。
因为就在昨天夜里,他们半夜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小姐却跟了去,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出了城,段云破为了段茗姗的安全,径自带了人回了段府,导致剩余段家人在执行任务时,因为应援的人手不足,而大规模损伤,段云殇现在还躺在房间里不省人事。
明明是相互背叛,为什么觉得受伤的只有自己。
那个夜里,云淼穿着段茗甄送给她的孔雀蓝的薄纱,脸微红的站在烛火摇曳的段茗甄面前。
段茗甄说:“云淼,你知道我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云淼低着头,她不想这样被一个人看着。
“你过来,我告诉你。”段茗甄向云淼伸出手,云淼慢慢地走了过去,“云淼,我跟太子,交换了一样东西。”
云淼的身子猛然一震,脸色刷的白了,她推开段茗甄,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嘴角的笑,是那样的邪恶。
那一晚,云淼无数次的推开身前的这个男人,却无数次的在他身下颤抖,段茗甄是个魔鬼,是个死也要拖着她一起下地狱的魔鬼。
“你知道那个段茗甄跟萧太子说了什么?”公子淡淡道。
文瑾看着她,摇摇头。
“段家人。”公子毫不犹豫的说了三个字。
“不可能!段茗甄也是段家人,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人,段茗甄都参与了,他不可能出卖段玉明的,那是他亲爹啊。”文瑾抗着议。
“可段茗甄也是他段玉明的亲儿子!要知道,什么,都没自己的命更重要。”
“可他居然告诉了云淼,他不怕云淼会恨他,甚至告诉段玉明吗?”
“段茗甄最后会死,就是死在了自己对段云淼的这份感情上,他以为,她会像自己爱她一样的爱着他自己,可最后,看着消散在风中的灰烬,你就知道,在段云淼那里,不,应该说是,在韩水儿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莫昭重要。即使她将身子给了别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
“韩水儿把这件事,告诉了段云破。”
“段云破会相信她吗?”
“其实,段云破会反,是迟早的事,只是个由头罢了,段云淼还是没看错他的。”
文瑾低头想了想,“韩水儿没告诉我段家为什么会被灭,只是说三个月后,辰王反,萧太子一族被灭,后来,段家被段云破的一把火烧了,段茗甄在大火中死死拉着云淼的手,是段云殇冲进了火里,一剑砍断了他的手,才把她从火里救了出来。”
“这中间少了太多的东西,韩水儿她都没有告诉你。”
“我,我当时就只是当个故事听,她给我讲她自己的事,我也给她讲了我的事,她不说,很正常,就像我也没告诉她我把我前婆婆买给我前相公的二姨太那只母鸡给分尸了。”文瑾努努嘴。
公子一脸茫然的看向文瑾。
“怎么了?我为什么要说?说了不就显得我很小气嘛!”文瑾挑了挑眉毛。
“你还真是!”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段云殇带走的段云淼没走两天,就离开了他,自己一路打听着终于在关外找到了段云破。
段云破是不愿意带着段云淼的,所以就算自己找到了他,可一面,段云破一面都没见过她。
后来,他们逃得很远,一直到了大漠。
一路上,段茗姗无数次的哭闹,段云破却从未阻止,直到刚到大漠的那个晚上,段茗姗偷偷跑出了帐篷,云淼站在段云破的帐篷外问,“你不拦她吗?”
“她会自己回来的。”帐篷里,是段云破笃定的声音。
第二天天还没亮,段茗姗自己就回来了,一身狼狈,哭着进了段云破的帐篷。
疼,她说,左边的心疼。
他们在大漠待了好几日,等到手下一起跟着出来的其余段家人打探好了城里的消息,便准备第二日进城。
前一夜,所有人都换好了行头,就连自己,也束了男子的发,穿着胡人男子的衣衫。云淼路过段云破的帐篷,想进去看他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一眼都不肯看她?
门口守卫的人拦下了她,“主上不让你进去。”
云淼皱皱眉,还是这样。然后,侧身走过。
帐篷外,篝火摇曳,云淼只愿此生再也不要看见这样的场景。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帐篷上,那是段云破在一缕一缕为她束着男子的发,那是段云破在一件一件为她穿上男子的衣。
那一夜,云淼瞪着眼,直到天亮。
“没了。”文瑾挑了一下眉。
“没了?”公子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
“恩,没了。再后来,就是他们在胡人那里躲了大半年,后来风声过了,段云破就带着人进了山,找到了那个原本破败的寺庙,上山扎营了呗。再后来,就是听说段玉明没死,然后不怕死的冒出头,满天下的说要杀了段玉明。”文瑾趴在枕头上点点头。
“故事,是个好故事,只是结局,有点儿不尽人意。”
“什么结局?你说咱们杀了段云破吗?”文瑾歪着脑袋看公子。
公子再一次看向文瑾,依旧很茫然。
“你呀,还真是!”
“嘿嘿!喂!你说过,我给你讲了故事,你就要给我讲个故事的!”文瑾看着公子突然起身要走,不满的抗议道。
“我的故事,回头再说。啊,对了,”公子刚打开门,却住了脚步,“你爹信上,都给你说什么了?”
“嗯?”文瑾猛地抬起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很久没有看过爹爹娘亲写的信,不知道现在,家书里,都会写些什么。”公子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月,独自言语道。
“我爹说,他们都很好,官府没有我爹劫狱的证据,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还有,豆豆嫁人了,哦,豆豆是我的丫头,嫁给了阿杰,阿杰是我爹镖局里的趟子手,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人老实,对豆豆好。还有,石大哥娶了我秀萍嫂子,还认我爹做了爹,石大哥自小被我爹捡进镖局,就一直都当儿子养,我哥哥没了,我知道,这一直就是我爹的心愿。”文瑾站在公子身后着急的说。
“哦,是吗?”公子微笑着转身说,然后微微点点头,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二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段玉明的马车停在狭窄的山道上,周围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