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段玉明的声音十分颤抖,马车的帘子被风吹起一个角。
“啊!”
公子的软剑直直的刺向帘子背后的那个人,只听一声惨叫,惊起林中一片鸟儿。
“段玉明,你还认得我吗?”这是文瑾第一次看见公子在外人面前摘下她的面具,段玉明那双惊恐的眼睛,直到死也没有合上。
马车里,文瑾坐在公子的旁边,其实要不是自己的腿伤还没有好利索,她是拒绝乘坐马车的。
“公子,这是从段玉明那个老贼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小弟从门帘里递进来一个信封。
“文瑾,我想给你讲的故事,其实很短。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段云破为什么一定要灭了段家,杀了段玉明吗?”
文瑾微微点点头。
“还记得段云破私自带人把段茗姗送回段府,而耽误了整个任务的那件事吗?”
“记得。”
“后来段玉明知道了,就把段云破叫了去,我想,一切的悲剧,这才是那个真正的导火索。”
“你说什么?”
“段玉明挑了段云破的手筋脚筋,还扔进了荒山喂狼,只可惜,段云破被人救了,就是那些跟着他出段家的兄弟。我想段云破早知自己会有一劫,他走之前,告诉这些弟兄,如果天亮之前没有回来,就代表自己出了事,只是没想到,段玉明会给一个杀手选择这么没有尊严的死法。”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肯见云淼,原来,原来是他只是不愿云淼看见自己这么像个废人这么一样的活着。”文瑾忽然明白了什么,又还是糊涂些什么,“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韩水儿跟莫昭,就是段云淼跟段云破之间只是一个误会,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一直都是段茗姗的一厢情愿罢了,从一开始,段云淼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管家用来跟段云破交换段云淼性命的手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文瑾不解道。
“段茗姗告诉我,她以为段云破是喜欢她的,才会对自己惟命是从。只是那日在城外看梅花,看错了的,不只是段云淼。段茗姗说,看见段云破那样望着自己,她也以为是自己终日里心有所想,便会事有所成,直到回了段府,段云破开口向她要那件红色的斗篷,她才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段云淼。”
“你是说,段云破那么痴迷的看着那件红色斗篷实际上是在想如果是段云淼穿着它应该会更好看?可是段茗姗又是怎么发觉的?”
“我想段茗姗只是不确定段云破对自己的心思,她说后来她就跟在段云破身后,见他进了他哥哥的院子。”
“段云淼要了吗?我觉得韩水儿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韩水儿见到了那件斗篷,之后的事还会是这样吗?”
“那段云破为什么没有给她?”
“想必是他看到了伤自尊的东西。”公子微微一笑。
“什么东西,还伤自尊?”文瑾诧异道。
“比如看见段茗甄正在给她戴上送给段云淼的价值不菲的镯子、簪子、耳环。”
“要不要这样啊?!”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段茗姗的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伤透了的。”
“其实段云破这样做也确实太伤人了,他要喜欢,为什么不出去给韩水儿再买一件,却张口去问人家要!”文瑾嘟嘴道。
“韩水儿在山上没有告诉你段家人除了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其余时间是决不允许外出的吗?”
“是······这样吗?”
公子忽然笑了笑,“不过韩水儿没告诉你这个也是很自然的,因为对外,她还是那个大少爷身边的粗使丫头,她可比那些段家人要自由的多。”
文瑾没说话,只是努了努了嘴。
“所以伤了段家大小姐的心,他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段云淼的命!”
“对。”
“其实两个人之间有误会,完全是可以说清楚的,为什么他们互相不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想法,也许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事了。”
“那你平时会跟那个被你杀了二姨太的前夫君去聊那么多的心里话吗?”
“你!”文瑾猛地直起身,指着公子,气得说不话。
“误会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说清楚,这个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韩水儿和莫昭是,你和你的薛哲翰,也是。”
“你!哎······你能不能别说他。”文瑾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垂头丧气。
“好了,不拿你开玩笑了,真没意思。”
“那后来呢,段茗姗又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这个段大小姐对段云破的感情还真不是咱们所能想象到的程度,所谓由爱生恨,怕就是这个段小姐内心的真实写照了。段云破越不理她,她就越喜欢他,她越喜欢他,这心里对他的恨就会越来越多,日积月累的,段云破有多爱段云淼,段茗姗就有多恨段云破。”
“不······会吧。”文瑾咬了咬嘴唇。
“怎么不会?这是女人很正常的心理反应,我以为这方面,你会比较理解。”公子挑眉看了看文瑾。
文瑾反瞪回去,嘟囔道,“说好不要再提我的事!”
“好啦,其实在我看来,或许也是在莫昭看来的,他不希望韩水儿嫁给她,只是单纯因为她是他娘买给自己的女人,而是想要韩水儿也把他当成一个男人,一个可以令自己完全依靠的男人来许下终身,毕竟一直以来,韩水儿照顾莫昭,就像是一个姐姐照顾弟弟,或者一个下人照顾主子。”
“你这话,说得可真难听。那,他知道云淼跟段茗甄在一起的事了吗?”
“好听的,不是实话。”公子看了文瑾一眼,继续道,“那一晚,恐怕一直哭着的云淼没有看到窗棂上的那个身影,否则,她就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把自己的身体给了一个她感激胜于爱的男人,而这一切,也就不会错的这么离谱了。”公子有些停顿,半晌后接着说,“她说,她会留在段云破身边,一是自己没了他,根本就活不下去,她是个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这样的她,要么饿死,要么被人糟蹋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待在段云破身边,既然都是死,也要拉着灭了全家的仇人一起死。”
“可是,你不是说,这些都是段茗姗逼他这样做的吗?段云破为什么还愿意带着她呢?既然段云淼都回来找她了,为什么不干脆两个人隐居山野算了,那样岂不更好?”
“你还记得一个人吗?”
“谁?”
“段云阔。”
“你说那个一直跟在段玉明身边的杀手?”
“是他。段茗姗说,放火当晚,只有他们两个人逃了出去,是段云阔救了段玉明。她也是后来听那些手下的人说的。”
“你说他干什么?我问的是······”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段云破之所以会把段茗姗留在身边,无非是留一个人质罢了,只可惜他高估了段玉明,段玉明不会为了一个亲生女儿就奉献自己的。况且,那个时候,他被挑断了筋脉,生活各方面,都需要人照顾,段茗姗,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让云淼知道呢?”
“你被人挑了手筋脚筋,你会让你爱的人知道吗?”
“我特别不喜欢你这个假设!但是我,承认!”
“我在想,或许云淼在大漠的帐篷外,看到的,应该是换好男装的段茗姗在为段云破束发更衣吧,只是篝火下的身影,难免失了真。”
“这就太伤了。你说,咱们上山的时候,那个时候,会不会是韩水儿离开段家第一次看见段云破呢?”文瑾掀开马车的帘子,望了望外面。
“也许吧。”公子看了看手中的那封信,轻声道。
太阳刚落山,他们的马车便驶进了最近的一个村落,文瑾先跳下车,落地的时候,右腿还是不住的疼。
“嘶——”
“现在还疼吗?”公子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文瑾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没有,只是有一点儿。”文瑾摇摇头。
“小弟,你带着公子和文瑾先进去,我把马喂了就过去找你们。”老董翻身下马说。
“回头,让老董再给你看看。”公子拍了拍文瑾的背。
“公子。”文瑾忽然叫住了她。
公子转身望了望她,这还是第一次她叫她公子。
“你说,段茗姗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公子转过身,看了看走远的小弟,“她说,她希望我把这些话带给韩水儿。”
“你去了吗?你把他们葬在了哪里?”
“我没有葬了他们,是大雪,是大雪葬了他们,世间所有的善恶,只有老天爷才会包容。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胸怀,亲手葬了我的仇人。况且,这些话,我想韩水儿,她也一定不在意。你说呢?”
文瑾看着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女人微笑,这还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