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鲸对于钟侯川的奇思异想早就习惯了,但不得不承认,钟侯川每次的想法都很有实践意义,所以不管钟侯川想到什么,第一时间都会去找长鲸试验,长鲸也乐意奉陪。
钟侯川让长鲸坐在地上打坐调息,同她说道:“最近我一直在想,大当家的武功虽说不是放眼外世无匹敌,但能战胜他的也凤毛菱角,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也寥寥无几,大当家自小就全方面的训练过你,可当初你怎么会输给武师傅底下不过入门两年的小徒弟呢?”
长鲸悠悠回道:“疏于进步,没有精练。”
钟侯川道:“非也,你先别打岔,听我说完。”
长鲸:“……”
钟侯川:“按你的武法学史来说,首先是大当家教你了,后来大当家忙于寨中事务把你交给了武师傅,但后来你又跟着大当家学了,你每日晨练不曾停过,且隔三差五的就和大当家闹打一番,大当家由开始三招之内将你擒获,到后来追着大半个山头才能捆住你,可见你是在进步的,因为在交手之中你就学到大当家的招数,所以这个谈不上是疏于进步;其次,武师傅出身镖局,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在刀口上讨生活,这样的环境下武师傅的武功只会越来越精进,且后来武师傅进身军营,又有了更正规和全面的训练,从他以往使用过的武器便可推测出来,他有过教头的经验,在训练徒弟这方面不存在经验不足的说法,要有,也是适应你们的体魄修改了他一贯的训练方法;精练肯定也是有的,比如你的飞针和轻功,大当家教你的时候,你就一门心思练大当家的招式,武师傅教你的时候你便专心的练武师傅的招式,只是你不曾完整的将他们结合,你并不是缺乏力度和精准性,而是在与他人对阵的时候,两种武派的招式会有差异,这种差异会给你带来迟疑,哪怕是瞬间的迟疑;武师傅让你们定期对练的时候我有观察过你的招式,看起来像是武师傅所传,其实并不全然,武师傅肯定也看出来了,才会每次对练之后不管你是赢是输都会留你在他那训练基本功。”
长鲸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钟侯川接着分析道:“你在和他们比试的时候,因为想着是熟人,总会留有余力,因此很多时候你会使用大当家的招数,我想大当家的武功应该是以气功为主,力量集中在手上,脚下很轻,方便移位,这也造就了你的轻功和内力,而武师傅乃镖局军营的铁汉,力量自是集中在腿脚,只有下盘稳了,才能利于持久战。”
长鲸称赞道:“可以啊你,这都分析出来了。”
钟侯川甩了甩了袖子骄傲的回道:“那是!”
长鲸嫌弃道:“得了啊,哪来的自信,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钟侯川道:“大当家说我这叫近墨者黑。”
长鲸挥起手来,钟侯川立马躲的好远,长鲸又收敛道:“暂时不收拾你,接着说,还有呢?”
钟侯川又走回长鲸身边道:“所以我就在想啊,既然你得到全面的训练了,为何还是能输齐赢二里地?”
长鲸忍不住一跃而起追着钟侯川满院子跑,钟侯川边逃边问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么?”
长鲸停下来道:“你今天要是说不出来,我就把你吊树上。”
钟侯川清清嗓子道:“这要得益于前段时间四叔给我讲的气功,我才发现,大当家练的武功气息是自丹田向颅顶的,也就是说大当家教给你的气息是往上的,而武师傅的武功是气息自上而下的往下沉的,虽然你都练了,但你的整个气息是隔断的,不能全身贯通的控制气息流向,所以你的两种招式没有融合在一起。”
长鲸恍然大悟,随后认真的问道:“这样要如何呢?”
钟侯川故作委屈道:“我怕说完了你就过河拆桥把我吊树上,那我岂不是很冤?”
长鲸撇嘴道:“就那么一说,怎么还当真了呢?”
钟侯川诉苦道:“上次你惹了武师傅,武师傅来找你,就因为我没帮你说话你就半夜把我捆起来,我可是一直不得动弹,腿脚麻了两天呢,你还记得么?”
长鲸看他这样子是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不过眼下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大丈夫能屈能伸,便好声好气的回道:“谁让你是小美人呢?不对,现在长大了,是大美人了,再说了,我也很奇怪为何武师傅就对你例外呢,你看你说话那么管用是吧……”
钟侯川急忙抢话道:“打住。”谁知道长鲸嘴里会不会吐出什么美人乡是英雄冢的话,钟侯川自教给长鲸学问后,长鲸知道的多了,打趣人也越来越有水平了。
要说武师傅和钟侯川的故事,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是去年的故事,武师傅被大当家邀去喝酒,喝的迷迷糊糊不分东西,大当家出来走动难免都会去长鲸院子附近转转,便在送武师傅回去的时候途径长鲸那,忽而听到一阵琴声,武师傅就像突然被人定了神一样,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的听着,听到曲子走向先是大哭一场,而后又笑了起来,把大当家吓坏了,以为撞邪了。随后武师傅走向长鲸的院子,大当家紧随其后,发现是长鲸睡不着让钟侯川弹曲子听,钟侯川坐在院子里,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院子里的海棠花随风摇曳,那样的景色按理来说应是花前月下的美好,但是钟侯川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愉悦,整张脸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生气,长鲸只是静静的坐在秋千上看着月亮。
武师傅带着半哭不笑的脸进去长鲸的院子,把俩人吓一跳,也不知为何,武师傅竟成了钟侯川的‘钟子期’。从那时起钟侯川不时的就被武师傅叫去话家常,钟侯川和谁都能聊起来,而且每个和他攀谈过的人都对他的评价颇高。
长鲸见这招也不管用了后干脆没什么精神的坐在凳子上,小声嘀咕道:“老头和几位叔叔在给我议亲了,这样能和你好好说话好好玩闹的机会不多了,我以前总觉得老头不会嫁出去,但看现在的情况,还是应了那句话,女大不中留。”
钟侯川脸色沉下来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长鲸无所谓道:“反正都是要嫁的,嫁谁都一样,只要老头和几个叔叔看中了,觉得可以的,我就嫁。”
钟侯川黑脸道:“不一样。”
长鲸疑问的看着他,钟侯川道:“若你嫁的不是良人,这一辈子就毁了。”
长鲸笑道:“不会的,老头和二叔可精可精的,跟狐狸似的,就算不良也不至于差到哪去。”
钟侯川气道:“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长鲸楞了一下,安慰道:“好好好,不一样,如果老头他们看中了我就带过来给你看,你若看不中,我就不嫁,行不?”
钟侯川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最后退了两步坐到阶梯上,眼睛放空的盯着地上,说不出来的失落。
这是长鲸第一次看到钟侯川怅然若失的样子,便想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句话,也许有一天钟侯川想通了恢复男儿身,他应该也会娶妻生子,过着没有长鲸的生活,平淡的消磨完这一辈子,也或者钟侯川因为他背后不能道出的秘密而选择孤独终老,想到这里,长鲸心头一紧,这么一个聪明手巧又长的如花似玉的人,为何要有那么多桎梏困住他呢?若他能见天日,以他的才华,不说一个绿林郡,只怕外面的世道也会如履平地。
长鲸走到钟侯川身边坐下,一直盯着他看,钟侯川被她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便问道:“我脸上有花么?”
长鲸揉着他的脸道:“有啊,还是朵好看的海棠花。”
钟侯川没好气的把长鲸的手扒拉下来,长鲸又盯着他说道:“你说你长这么好看,要是个女孩子多好。”
钟侯川懒得理她,长鲸又笑道:“若我是个男孩就好了,我必定娶你做压寨夫人。”
钟侯川白了她一眼,长鲸自顾自的笑了笑,斜靠在钟侯川身上,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轻声说道:“陪我去趟山下吧,我从来没去过,我想去看看娘亲长大的地方。”
钟侯川浅浅的带着鼻音回了句:“嗯!”
长鲸嘴角勾了勾,靠在钟侯川身上。
等长鲸再次醒的时候,发现他俩在阶梯上睡着了,她靠着钟侯川,钟侯川靠着竹栏,长鲸仔细端详着钟侯川的模样,确实好看,怎么看怎么好看,感受到钟侯川深深浅浅的呼吸,长鲸又突然意识到,这么几年来,钟侯川已经完全长大了,以前总是她把钟侯川护在身后,到如今,钟侯川的脊背已经能撑起长鲸了。
钟侯川脑袋晃了一下,手臂下意识的搂住长鲸,随后睁眼看向长鲸,长鲸的眼睛水灵灵的正盯着他,钟侯川坐直了身体,用另一只手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后发现长鲸还在看着他,便随口道:“再怎么看也开不出花来。”
长鲸笑道:“我才不是看花呢,我在看人。”
钟侯川表情停滞了几秒,长鲸起身道:“赶快梳洗一下,趁着今天的访客之便,咱们溜出去一圈。”
钟侯川为了不引起麻烦,特意带了个面纱,等到三叔送客出来被齐赢叫走后,长鲸拉着钟侯川走到队伍最后面,光明正大的出了寨子,一路跟到山下,长鲸才拉着钟侯川出了队伍,钟侯川随着模糊的记忆带着长鲸往街道处走,长鲸看见街道也没有多新奇,这里的东西她都有,这里没有的东西她也有,不过看见不少外族人长鲸还是好奇的,拉着钟侯川窃窃私语。
俩人走着走着长鲸看见前面有个摊子上在卖鸡毛掸子,长鲸跑过去看了看,摊主笑脸迎客道:“公子可是喜欢这鸡毛掸子,平时打扫家里可方便了”说着就在长鲸面前挥舞了起来,长鲸想着想着笑了起来,摊主以为长鲸喜欢,便竭尽全力给长鲸推荐,说这鸡毛掸子的毛有多好,这用法有多少,长鲸一乐,就想买下来。
摊主很良心的同长鲸道:“这个不贵,三文钱。”
长鲸刚开始掏荷包的时候,摊主把鸡毛掸子抢过来,表情惊吓的就要收摊走人,长鲸拉住他问道:“我又不是不付钱,你跑什么?”
摊主吓道:“改日,改日我在来。”长鲸不明所以,抓住鸡毛掸子不撒手。
摊主急的唤道:“我的祖宗哟,我送你行不,你让我走吧。”
长鲸不解道:“不用你送,我有钱。”
老板往长鲸背后看了看,随后道:“那公子您快点。”
长鲸掏出荷包,里面是些碎金,似乎没有铜板,长鲸想着挑块最小的给老板就听到后面沸沸扬扬的喧哗声,直到听见淹没在人群之中的一声熟悉的长鲸,长鲸敏锐的往后看,两个大老爷们围住钟侯川了,钟侯川的面纱被揭下,脸上的表情别提多难看了,长鲸抄起老板递过来的鸡毛掸子就砸过去,命中一人的后背,那人警惕的往后骂道:“谁他娘的敢暗算老子?”
长鲸迈着大步走过去,中气十足的道:“你祖宗我!”
俩人瞬间把恨意转移到长鲸身上,呲牙咧嘴的骂道:“哪来的小白脸?敢暗算老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长鲸平静的道:“我的人都敢碰,我看你是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两个油腻粗糙的大汉捏了捏拳头准备围攻长鲸,钟侯川见势捡起地上的鸡毛掸子扔给长鲸,长鲸笑道:“谢大美人了!”
对付这些耍蛮力的人,长鲸不过跟耍猴似的,最后长鲸玩了没兴趣,用鸡毛掸子挑起旁边摊子上的一匹绸缎,结结实实来了个五花大绑,跃到街道最高处,吹了声长哨,紧接着就有人赶过来,长鲸跃到地面,扔了块碎金到绸缎摊,又扔了块碎金给鸡毛掸子的老板,顺手又拿走了两个,赶在那群人到来之前拉着钟侯川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