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鲸给了钟侯川一个嫌弃的眼神,钟侯川这才正经起来道:“杏花村的事我知道了,多谢师傅挂念徒儿,徒儿十分感激。”
游四方这才骂骂咧咧的穿上鞋:“枉我疼你一场,以为你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天南地北的到处打听,找了好几年才寻到那方二为你报仇,你倒好,自己一个人在其他地方快活,如今媳妇儿都娶上了,也不见叫师傅去喝杯喜酒,没良心的小崽子……”
钟侯川走到游四方身前十分抱歉道:“喜酒我一定给您补上,这么些年我也在想着您的,只是造化弄人,我不得不伪装苟活,如今形势逼人,我不得已才现身四处找您,徐老爷也在帮忙找您,以前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承蒙师傅不弃,待我这般好,徒儿实在无以为报。”
游四方皱眉道:“你和徐家那老头子勾搭上了?”
钟侯川被游四方的用词震住,随后又无奈的点头,游四方思索了片刻笑道:“我说呢,这些年突然就不太平了,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够酸爽,不愧是师傅的徒弟。”
钟侯川又认真道:“其实这次找寻师傅还有另外一件紧要的事,除了师傅,我不知道可以求谁了。”
游四方道:“什么紧要事?说来为师考虑考虑如何拒绝你。”
钟侯川拉着长鲸道:“是长鲸,她的眼睛出了些毛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明一次,我医术有限,治标不治本,还望师傅施救。”
游四方一听是长鲸,立马跳下桌子,认真的翻着长鲸的眼睛看,随后思索道:“这么俊的闺女,要是眼睛看不见了也太可惜了。”
随后认真的同长鲸道:“我为你探一探穴位,忍着点疼啊闺女。”
长鲸点头道:“谢谢师傅。”
游四方看着长鲸笑了笑,随后伸手在她头上按着穴位,刚开始还好,后来不知游四方按到哪里了,长鲸疼的全身抽搐了一下,钟侯川紧紧的拉着长鲸的手,长鲸忍着疼,脑门生生的疼出一阵阵细汗,等游四方收手,长鲸整个人疼的虚脱了,往钟侯川的方向倒过去,钟侯川眼快的接住长鲸,坐到她旁边,把疼的说不出话的长鲸搂进怀里,用袖子小心的擦着长鲸脸上的汗珠。
钟侯川见长鲸缓过来一些才问道:“师傅,怎么样?有法子么?”
游四方思索片刻道:“第一次受伤是什么情况,怎么失明的?”
钟侯川便把戴面具的黑衣人追杀,长鲸为他挡下暗器受了伤又抱着他跳崖的事情说了一遍,游四方想了想道:“不对,应该还有一次受伤,多年前的,你在想想。”
钟侯川不知是哪次受伤,因为在寨子的时候长鲸经常受伤,便把自己如何与长鲸相识到长鲸抱他跳崖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长鲸被大当家收拾,自己调皮受的伤都一一巨细的说出来,游四方想了想,怀疑道:“不对啊,应该还有一次是伤到头部的,你确定你没漏下什么?”
长鲸靠在钟侯川肩头声音微弱的道:“有过一次,”钟侯川看向长鲸,长鲸笑道:“那次受伤你不知道。”钟侯川随即反应过来道:“对,是有一次,她五岁时头部有过一次撞击,那次是撞到了大树上……”钟侯川说着又理了一下长鲸的头发,长鲸定定的看着他。
游四方道:“这样就对了,她脑子里有块陈年淤血,一直被人小心照顾着因此没有扩散,所以一直没事,后来跳崖再次受到撞击,那片淤血扩散了,这才导致她看不见,你是不是让她练了气息逆流?”
钟侯川点头道:“我之前教过她,跳崖之后我也昏迷了快两年,她醒了以后眼睛就失明了,后来是她自己练了气息逆流,眼睛又恢复了,但她还是会隔一段时间失明一次,我助她气息逆流,她又能恢复一段时间,如此反复。”
游四方道:“你小子倒是天资聪颖,但病却不是这么治的,你教她的气息逆流不过是逼出了她五脏的淤血,可她脑子里的淤血依旧还在,每次练气息逆流的时候不过是把扩散的淤血堵回去,等眼睛好了一段时间,那淤血自然又扩散了,时间长短取决于她使用内力的程度。”
钟侯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那,师傅,该如何逼出淤血治好她的眼睛?”
游四方开始犹豫,阿墨听完长鲸和钟侯川的故事感动的稀里哗啦,也跟着求道:“师傅,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治好长鲸姐姐的眼睛,她那么善良又那么漂亮,可不能以后看不见啊。”
游四方摆脱了两个缠人的小崽子,骂道:“我说过不救了么?就你俩有心是吧?这么俊的闺女,我怎么舍得她眼睛出问题。”
钟侯川和阿墨十分感激的看着游四方,游四方道:“治是可以治的,但你也知道师傅的手艺不正规,都是旁门左道,所以,这闺女会吃些苦头,你想好了么?”
钟侯川看向长鲸,满眼的心疼与不忍,长鲸一向是个足够能忍耐的人,刚刚只是按穴位她就疼的那样,接下来的治疗还不知要怎么受苦,他藏在心尖上的人,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看她受伤,钟侯川深恨自己无能。长鲸似乎察觉到了钟侯川的自责,便往钟侯川脖颈处靠了靠小声道:“没事的,我可以,我相信游四方师傅。”
游四方皱眉道:“除了很疼之外,你的五识会陆续失效,直到淤血全部排除体外为止。”
阿墨惊道:“什么?这么说长鲸姐姐不仅会失明,她还会听不见,还会失去味觉么?师傅,你好好想想啊,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游四方摇头,阿墨不知怎地,一个人坐在旁边哭了起来,钟侯川轻声道:“有几成把握?”
游四方坚定的道:“我这个虽是旁门左道,但我能保证十成十的成功,只是过程痛苦了些,闺女要遭些罪。”
钟侯川轻吻着长鲸的额头道:“没事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长鲸笑着点点头,紧接着游四方就去准备工具,阿墨把一张残破的旧榻收拾出来,打扫的极为干净,钟侯川把长鲸抱过去,长鲸自己运息了片刻,游四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银刀和一段鱼线,游四方让钟侯川用银针封住长鲸身体重要穴位,随后又点了长鲸的穴道,让她不得动弹,有些语重心长的道:“闺女,我要开始了,你忍着些。”
长鲸眨了眨眼睛,游四方动作极轻的把长鲸的头发顺到一边,在她耳后找了一个位置,用银刀轻轻的划了上去,钟侯川见此几乎不能呼吸了,阿墨生怕自己会惊扰到长鲸,拼命的捂着嘴,不敢哭出一丁点声音来。长鲸疼的眉头皱到一起,不一会儿便闭上眼没了动静,钟侯川哽咽的唤道:“长鲸?长鲸?”
游四方小声道:“闭嘴,你要把她叫醒感受一下有多疼么?”
游四方划了两个骨节长的长度,才开始运力逼出长鲸脑子里的淤血,本以为第二次撞击让她的血块散开了,不曾想,只是逼出一部分淤血,血块依然存在,强行逼出来怕会伤及他处,只得作罢。长鲸中途又疼醒两次,最后又疼晕过去,钟侯川想把长鲸抱在怀里安慰她,又怕碰到她身上的银针,只得干看着。游四方见不可强来,便用银针扎住穴位止血,为长鲸缝合伤口,并不是全部缝合,只是两边缝了一下,中间留出一段不长的伤口用于定期排血。
游四方终于停手,钟侯川刚想抱长鲸,游四方阻止到:“我理解你心疼她的心情,但现在,任何人都不能碰她一下,明白么?”
不知道给长鲸解穴以后长鲸的身体能不能撑住,会不会崩开缝合的伤口,游四方便没有解穴,让长鲸就那么打坐着,一动也不能动,因为伤口位置特殊,不能饮食,钟侯川只能时不时的就用筷子蘸一点蜂蜜水抹在长鲸嘴唇上,长鲸醒了很多次,疼的眼泪在眼里直打转,看着钟侯川红肿的眼睛她又没敢哭出来,而后又疼晕过去。
游四方每日运息用内力按长鲸头上穴位的时候也是长鲸十分痛苦的时候,钟侯川只能握着长鲸因出汗而湿了的双手,做不了任何。阿墨每次不忍看下去,都是蹲到庙外,用力的咬着衣服,不让自己的哭声惊扰到他们。
如游四方所说那样,长鲸刚开始只是看不见,钟侯川在她身旁说什么,她都能眨眼回应一番,后来慢慢的听不见了,又不想钟侯川担心,每当钟侯川过来握着她的手时,她感觉差不多是一句话的时间了,就眨眨眼,钟侯川知道,长鲸听不见了…那时,他才敢在她面前哭,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长鲸,看到她隔一段时间就眨眼的样子有些可爱,可笑着笑着,又哭了。
游四方每日用内力按着血块,又引着血块顺着伤口排出,足足小半个月,才处理干净,帮长鲸彻底缝合伤口后,才同钟侯川一起小心的把长鲸放平,侧躺在床上,长鲸腿脚麻木的十分明显,钟侯川每日用热毛巾给她敷上,又帮她按摩,随着伤口慢慢恢复,游四方才解开长鲸的穴道。
见长鲸睡的安稳些了,不会随意翻身了,游四方才把钟侯川拉出去透透气,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俩人出来的时候,阿墨正蹲在角落埋头哭,钟侯川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阿墨这才擦擦眼泪好好的坐着。钟侯川也着实松了口气,就地坐在了阿墨旁边,游四方叹了口气,也过来同他们坐到一起。
游四方感叹道:“这辈子能遇上这闺女,徒儿,你赚了,不枉世上走一遭。”
钟侯川又苦涩的笑笑,他是赚了,但对长鲸来说呢?那可是活生生的折磨,让她疼的死去活来的折磨,若是有机会让他再选一次,他宁愿死在那场大火里,被烧的干干净净。
阿墨难得的用成熟的语气道:“以前从不知公子和夫人的故事,我只觉得你们感情非常好,好的让阿墨羡慕,直到公子你说了我才知,原来梁祝化蝶是真的,牛郎织女也是真的,我何其有幸,亲眼看到了,我不知道为何一想到你们的过去就忍不住哭,但我相信,长鲸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会越来越好的。”
钟侯川笑着拍了拍阿墨的肩膀,阿墨认真的道:“我不知此生会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但我愿意用毕生的幸福换取姐姐的健康,我希望她好,她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每当晚上我抬头的时候,我就知道姐姐在朝着我笑,告诉我招式练错了......从我出生开始我就从未想过余生,但如今我很期待余生,我希望往后的每一天,姐姐都能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因为,姐姐的眼睛,好看极了。”
钟侯川不知何时早已泪目,听着阿墨安抚的声音,他心底的痛翻江倒海的狂涌。游四方笑道:“傻小子,相信师傅,会好起来的。”
师徒三人静坐在庙外,谁也没有言语,呆呆的看着天空,不过发呆了片刻,钟侯川又起身道:“你们在这休息,我去守着她。”
钟侯川悄声走到长鲸面前,见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终于欣慰的笑了起来。第二天一早,钟侯川还趴在床前,长鲸便醒了,伤口没那么疼了以后,她稍微抬手摸了摸钟侯川的脸,钟侯川一下惊醒,见是长鲸的手,便很是依恋的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长鲸声音有些微弱道:“肯定好多天没好好休息了吧,你看你胡茬都长出来了。”
钟侯川笑道:“总不能因为我长丑了,你就不要我了吧。”
长鲸笑道:“怎么会呢?你长胡茬也还是好看的。”
钟侯川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道:“已经退烧了,我去烧水来给你擦擦身子,这些天你的衣服每天都要被汗浸湿好几次,我又不敢碰你,如今伤口恢复良好,我知道你爱干净,给你轻轻擦洗一下换身衣服吧,好么?”
长鲸有些皱眉,钟侯川轻轻扶着她的额头道:“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也不用在意这些虚的,再不擦洗一番,只怕身上要长痱子了。”
长鲸看了看钟侯川,小声回了句嗯,钟侯川起身揉揉有些僵硬的腿,便去烧水,阿墨把窗户封严实了透不进一点风,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在庙里四处找寻,在窗子周围钉上一道大大的木板,担心长鲸着凉,又为长鲸生了好几堆火围着。钟侯川烧好水后,游四方和阿墨便庙前庙后的守卫着,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去,钟侯川准备好了才抱着长鲸到火堆中间,给她擦洗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