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鲸醒来的时候,盖头又全在她头上了,钟侯川平时躺着很少用枕头,长鲸这样躺着不舒服便靠在了钟侯川的臂弯处,起身的时候头上的盖头刷啦啦被拉下去了,长鲸有些纳闷的往后看,心里仅有的希望又化成锦重重的失落跌在地上,不过是盖头的一角压在了钟侯川的手臂下,而已。
这个亲也算是成完了,长鲸心里有了牵挂,也有了更多的期待,大当家也算是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长鲸自那以后眼睛便没失明过了,除了日常去看看钟侯川,便也跟在大当家身边学东西了,她的身后有了需要她努力的理由。
大当家也察觉到了长鲸的变化,虽然这样的长鲸一直是他想要看到的,但是等长鲸真正变成了这样他又开始怀念以前的那个爱闯祸没大没小的长鲸,寨子里一下安静了不少,大家似乎又有些不习惯,开始怀念以前大当家追着长鲸满山跑的样子。
长鲸没以前那么闹腾了,但还是土匪性子,看见好看的会抢过来,动不动又嘴欠的和大家吵嘴,反正除了大当家在的时候她安分些,其他时候总能听到她和别人的斗嘴声。每次范伯带着大家商讨的时候,若是和平统一的谈论完她就安静的坐着,若是遇到争执,她便又犯老毛病在里面插科打诨,弄得大家吵着吵着就哄笑起来,然后吃个饭又重新开始。
大当家这天收到一封信函,让范伯出去一趟,范伯看了看后,点头道好,长鲸好奇的问是什么事,有没有她可以做的,范伯随口问道:“是喜事,去送贺礼,长鲸丫头要一起去么?”
长鲸咬着嘴唇想了想,大当家替她答道:“让她跟你一道去。”
长鲸不解的看了看大当家,大当家道:“徐家在这个地方也是有名望的大家,你去跟着见见,日后也可能有方便之处。”
长鲸点头之后便和范伯商讨何时动身,带什么礼品,带哪些人,商讨妥当后长鲸又跑去草庐看钟侯川,钟侯川一天天的变化是朝着好的方向的走的,长鲸也有了更多的期待,见四叔才把钟侯川拆下草药,便笑道:“接下来的我来帮四叔吧,四叔去休息休息。”
四叔笑着活动活动筋骨就出去了,长鲸打了盆热水进来给钟侯川擦身子,每次敷完药他身上总会染上一些草药的颜色,长鲸边擦边说道:“这次我要同范伯出去几天,嗯,大概三四天吧,这几天就不来看你了,你好好养着,回来给你带礼物。”
长鲸出去同四叔道:“四叔,我和范伯出去几天,这几天就不过来了,你看有没有需要我给你带的东西。”
四叔想了想道:“暂时没有,想到又和你说。”
长鲸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钟侯川的衣服,便又穿上了男装,范伯一看长鲸的男儿装扮还调侃道:“这是怕出去惹了桃花债回来没法交代么?”
长鲸甩了下马尾道:“唉,长的好看我有什么办法,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桃花债的,再说了,桃花找上门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年轻就是好,范伯你说呢?”
范伯被长鲸噎了一下,大家跟着笑了起来,范伯尴尬的转身催着大家赶紧走,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路上多了长鲸这个小土匪,大家的气氛都变得热闹起来了,长鲸看到很多新鲜的东西都会问个萝卜不生根,范伯几次被长鲸问的来了脾气,最后直接装聋作哑不说话了。同行的人听到长鲸一连串的为什么也表示很头疼,但看到范伯被长鲸问的怀疑人生又忍不住笑起来。
终于到了徐府,范伯像是看到希望看到救赎一般朝着徐府管家奔过去,徐府管家见是范伯很是亲切的接待了,随后一行人进入府内,管家安排好了房间,长鲸仔细看了看这府邸,倒有些气派,到处扎着红绸挂着彩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长鲸一行人在府里住到第二天才被带去见了徐家老爷,徐家老爷见范伯很是亲切的上前迎接,俩人相互寒暄着,长鲸乖巧的站在范伯身旁,俩人家长里短的寒暄完了以后才看向长鲸,随后道:“这是贵公子么?好生白净。”
范伯笑道:“你瞅我这黑脸能生出这么白净的孩子么?她第一次跟着出来,所以你看着眼生不认识,以后多走动走动就认识了。”
徐老爷笑道:“果真是我老眼昏花了,只是,不知这孩子定亲了没有,没有我来给他说亲。”
范伯笑道:“您老忙自己的孩子婚事开心过了头,连大当家的人也要争着说亲了么?”
徐老爷惊道:“竟是大当家那边的孩子么?那我更得给他好好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保证样貌家私满能配上。”
范伯看了长鲸一眼,长鲸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意思,随后范伯笑道:“劳您费心了,这孩子有家室了。”
徐老爷有些可惜的叹道:“这样啊,那我这媒还做不成了。”
范伯又宽慰了徐老爷几句,俩人又唠嗑了半盏茶功夫,随后范伯才又带着长鲸回去厢房,范伯一路笑道:“这桃花还真是说来就来。”
长鲸接话道:“也是,趁着他没醒,招惹几朵桃花也不妨事。”
范伯立马拉下脸来:“这怎么可以?”
长鲸笑道:“有什么不可以?您老看有合适的就给我应承下来留意着。”
范伯刚要说教,长鲸不耐烦的一溜烟跑了,范伯追了好半天才跑到长鲸的厢房,要同她好好说说,长鲸堵着耳朵躺床上,埋怨道:“怎么跟念经一样。”
范伯见长鲸居然真的堵着耳朵睡了,有些气不顺的返回去了,到了晚间范伯来叫醒长鲸带她去观礼,一路上都极小心的保护着长鲸,生怕有人觊觎,搞得好像要是有人碰到了长鲸范伯就对不住钟侯川一样。
长鲸和范伯在宾客席上坐着,看着新娘子由喜婆丫头们搀着进了屋子,踏过了火盆,最后才把喜稠的另一端交到新郎官,长鲸这才看到病怏怏的新郎官,一副怯懦不胜的样子,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
长鲸的一张嘴,说不出好听的来,坏事倒是一猜一个准,果然才拜完堂,新郎官似乎就有些撑不住,摇摇欲坠的样子,长鲸看情况不对一下冲过去接住新郎官,而后徐老爷等一干人等立马围住了长鲸和新郎官,众人把新郎官抬下去时,推推搡搡之间长鲸又接住了差点被推倒的新娘子,跟着长鲸便看到新娘子手里的红喜帕上沾上的几滴泪印,新郎官安排妥当了,大家才想起新娘子,这才一群丫头婆子拥上来把新娘子带入新房。
人多就容易乱,范伯生怕长鲸被误伤,奈何他挤不过来,只是看着长鲸干着急,人散了后,宾客们回到座位上又应景的开始喝喜酒,长鲸看着这对新婚夫妻有些感同身受的悲伤。长鲸提前回了房,范伯随后也跟着她回来了,范伯见她无精打采的便在她身边小声说起了徐家公子。
“这徐府和我们寨子也是有很大关联的,当初大当家创下商路的时候,徐府便十分仗义的帮助过我们,徐府以前也是经商的,通的珠宝玉石,徐老爷也是个十分豁达的人,在外口碑也十分的好,只是子嗣不济,刚刚你看到的那个徐公子,实则排行第三,在商路那边这位徐三公子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不管什么玉石,他闭眼随手一模就能估出价格,童叟无欺,这也是他的天分,所以我们寨子有关珠宝的交易都会请徐家坐阵,只是近年来这位徐三公子身体欠佳,徐老爷便断了生意,让徐公子专心养病。”
长鲸好奇的问道:“那在他之前的那两个呢?”
范伯叹道:“都染疾早早夭折了。”
长鲸又好奇的问道:“那这位徐三公子身体如此也坚持娶亲,是为什么?”
范伯又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三公子娶的是从小的青梅竹马,本来早年就要娶的,徐三公子担心自己的身体会撑不住还想退婚来着,没想到那位小姐十分刚烈,收到徐三公子的退婚书第二天就去尼姑庵里带发修行了,这可把徐三公子吓坏了,他赶紧又把聘礼下到尼姑庵外,亲自接了小姐回来,过后才请先生看了日子今日迎娶,本想着是冲喜或许能改善一下徐三公子的病情,谁知就在今天就撑不住了。”
长鲸若有所思道:“也是对苦命的,只是那徐三公子什么病,一点没救么?”
范伯悠悠道:“正是不知什么病症才让人担忧,谁也不知道徐三公子能撑到什么时候,你四叔也来给他看过几次,也是查不出因由,徐老爷几乎寻遍了天下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据说去年遇到一个外族大夫,颇有办法,徐三公子精神好了很多,谁知过后就如此了,如今除了强撑也是没辙了。”
长鲸想到今天的新娘子喃喃道:“以为她是不愿嫁才哭,没想到是这样。”
范伯问道:“你说什么?”
长鲸叹道:“我在想,若是钟侯川那小子在这,可能他会有办法。”
范伯看着长鲸笑了笑道:“钟侯川和徐三公子一样,都是聪慧孩子,天赋异禀,难免比常人多了些磨难,都会好起来的。”
长鲸低头捏了捏手指,随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奴只知大当家会派人过来,没想到小姐也会一并过来。”是董家的那位管家。
长鲸看见他还有些惊喜:“你怎么会在这?”
管家走近道:“自然是收了徐府的帖才来的,本打算入完席就走,没想到混乱之中看到小姐也在,便想着过来请安。”
长鲸看他气色相比之前好了很多便笑道:“这么说我又出名了?”
管家笑道:“小姐机敏过人,怀着善心,出的是善名。”
长鲸难得见有人夸她,有点喜滋滋的,范伯有些不解道:“徐家和董府竟也修好了么?”
管家朝着范伯作礼道:“当年的事过了以后,老爷四处做善事赎罪,徐老爷为人直爽良善,知晓这些后便与我家老爷交好了,家境落魄之时徐老爷还曾出手相助过,自然也算是好的。”
范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长鲸听着这话思索了一阵,大概理出个头绪来,当年董家联合官府抵制大当家,徐府既出手相助自然也算是和董府交恶了,只是良善之人总归是快意恩仇的,如此这般也算是好的,人活一辈子也没什么是仇怨放不下的。
随后管家道:“按年龄算,小姐也早到了出嫁的年纪,如今亲事还没定下来么?”
长鲸:“.…..”怎么她就老到每个人都要关心一下她的终身大事了么?
范伯看着长鲸无奈的脸笑道:“这丫头有亲事了,只是现在不宜宣告。”
管家喜道:“真的么?那便好,那老爷也可放心了,只是等小姐成亲的时候还劳烦您告知一声,就算不能去,能跟着高兴高兴也是好的。”
长鲸:“.…..”高兴?只怕听到那个人还在躺着不省人事,怕是连笑都笑不出来。
范伯看着长鲸沉下去的脸道:“你啊,祝福她就好了,这丫头有她自己的想法。”
管家看着长鲸的男装便笑道:“也是,小姐肯定有自己的想法,那老奴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说着管家退了出去。
长鲸叹了口气,范伯还想说什么就被长鲸推着出去了,人生不如意事果真十之八九,长鲸躺在床上感叹着,这晚的梦里,长鲸梦到娘亲了,娘亲笑着抱了抱她,亲了亲她的额头,长鲸刚想环手抱着她,这人一下消失了,长鲸紧张的到处找,不知怎么跑的又回到她自己的院子了,那棵海棠树开满了花,秋千上也落满了海棠花,钟侯川坐于树下为她奏曲,长鲸慢慢走过去,看着钟侯川肩上落了很多海棠花瓣,便伸手轻轻抚去。
钟侯川笑道:“海棠花都开了,你还不回来么?”
长鲸看着眼前人笑靥如花,有些呆住了,长鲸伸手刚碰到钟侯川的脸,就被人叫醒了,长鲸睁眼一看,原来已经天亮了,随即叹道:“我这就算是盯着他看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