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芷沅主动找东篱亦的行为,晏未央是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再不愿,在她说一不二的性格之下,他也只能同意。
只是,他的同意却并非简单的同意,此时,坐在椅上,正静候东篱亦的芷沅,双颊发烫,她伸手摸脸,明白这时自己的脸肯定红得不像话,不禁暗骂某人无耻无下限。
这时,东篱亦从偏厅进来,边整理衣服,边说:“我说,你过来不能提前告诉本少主么?”
倏地放下手,芷沅转头看向他,上下打量他,最后定格在他欲求不满的脸上,调侃道:“我说,东篱少主,您这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吧?”
手一顿,东篱亦斜瞥她红通通的小脸,不客气地嘲笑,“彼此,彼此。”
见他盯着自己,芷沅条件反射般摸向自己的脸,又觉反应太过,不自在地放下手,瞪他一眼,“废话少说,本郡主过来是有要事。”
“哟,要事?”
东篱亦抚袖,坐好,洗耳恭听状,“说来听听。”
虽然以前他俩之前的碰见的相处模式都不大融洽,但不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对她有恩的事实。
思及此,芷沅也不扭捏,重新坐下,道:“东篱亦,我这回过来,主要是想和你道谢的。”
“谢?”习惯她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模样,芷沅忽然正儿八经地对他说话,乍一刹那,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许长言的解药?放心,本少主肚量大,愿赌服输。”他做事随性,若非她提起,或许他还真转眼间就将此事忘了。
见他这种态度,芷沅倒是没想到谷笙当真敢瞒东篱亦,没有告诉东篱亦,他已经把自家少主给卖了。但,由此可见,东篱亦对下属的宽容。
不知不觉中,芷沅已经对他改观,或许,当初所谓厌恶,也不过由于他们二人在某方面真的很像,不畏天下法制,不惧伦理道德,行事作风,仅凭心意。
“愿赌服输,这个本郡主为何要谢你?”
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芷沅似真似假地歪头疑惑道。
“不是这个,你还要谢什么?”
东篱亦还真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需要她如此郑重其事地跑过来向自己表达谢意,在他看来,他俩之间,还是适合斗智斗勇,各显神通。
“谷笙没有和你说?”
没有丝毫负担的卖了昨天的炸毛猫,对于自己已经答应谷笙不打小报告的事情,某女选择性失忆。
“他应该和本少主说什么?”
东篱亦挑眉,面上无状,心里却明白自家属下绝对没有做什么好事。
果然,这时他便听她用极其真诚,却令他极其不自在的语气说:“他说,那回本郡主昏迷不醒,全靠东篱少主相助。”
“对此,我为以前敌视少主,感到万分抱歉,还请少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记恨。另外,穆芷沅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少主救命之恩,日后有机会,穆芷沅定当报答尔。”
收起吊儿郎当的作态,芷沅的语气愈来愈郑重,这也让东篱亦明白她并非开玩笑。
沉吟半晌,东篱亦也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面无表情道:“本少主做事向来随心,郡主不必挂怀。”
他不是善人,没有救人的习惯,更不会有救人的念头——在儿时,他便给自己定下了生存态度。
“你有你的原则,本郡主自然也有一套做人原则,以后若有需要,尽可吩咐。”
东篱亦为自己筑造的壁垒,她自然看得明白,在这一瞬间,芷沅突然生出一种想法……
“东篱亦——”
见她突然唤他,东篱亦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在刹那间猜到许多,甚至包括双生蛊的事情,却唯独没有猜到她居然会说这种话。
“我,穆芷沅,交你这个朋友,你呢?”
盯着伸在自己面前白皙的小手,东篱亦破天荒地呆愣起来,好大一会儿,听见她唤自己,方才回神,有些慢半拍地问了一句:“穆芷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他想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他们二人的立场,从出生之日起,便是对立的,可是,可笑的是,对立的两个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杀死对方。
因此,他从知道穆芷沅这个人之时,就想尽办法的让她不好过,不过几次之后,实在觉得一个傻子没什么好欺负的,她在那里,便在那里吧,反正也不会妨碍自己。
可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傻子恢复了,这让被他埋在灵魂深处的恶意蠢蠢欲动,所以,他引她来王家村,就是为了让她感受一下,他每到月圆之日时的痛苦。
毕竟,凭什么一样都中了“双生”,他要每月承受噬心之苦,而她却可以无忧无虑的?
他算计每一步骤,却唯独漏算晏未央居然对她生情,所以,当晏未央查到自己头上,大声质问自己的时候,对世界的深深的恶意再次涌起,他忽然想知道这个生人勿近的男人,会为这样一个注定不属于他的女人做到何种地步。
所以,他把救她的两种方法都告诉晏未央,他想,如果知道保险之法只有他和穆芷沅合欢,以晏未央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定不会再要穆芷沅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晏未央居然在转身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另一条最为艰难,也不知真假的道路,没错,当他听说国师月华在江北剿匪之时,他就知道晏未央做出选择了。
因此,当师父侗阑过来教训他之时,由于自知理亏,他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还手,只敢逃走,说实话,他不喜欢晏未央这个师兄,但却从未想过害他,甚至,在某些时候,他当真拿晏未央当做师兄般敬畏着。
凭着这种种原因,在她昏迷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损耗功力,施行秘术,唤醒她。当秘术成功之后,他躺在床上修养身体,那时的他,回想起自己的选择,同谷笙他们一样,难以置信。
这并非他会做的事情,他想。
然而,他确实做了,还做的相当成功,把自己几乎整残在床上,连他看着自己都觉得可怜。
就这样,那些天,他日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种种原因都存在,不愿承认的是,他自己似乎也不想看着她就此躺在床上,长睡不醒。
是的,在她昏迷的时候,他也偷偷潜进丞相府,探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