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
江南烟雨楼,那新上任的总督请雪翩然在江南新都楼吃了一顿便饭,作为一位地地道道的北国人见过大世面大场合的北国人,一屉又一屉造型别致精细的小面食出现在跟前的时候,依旧亮眼,点心也分荤素动物造型的内馅是荤,而植物造型的内馅则是素。雪翩然掐了一颗核桃,核桃领边的动容兔子,太过于小巧可爱了。雪翩然不敢吃,但是也不愿意别人吃,所以占在了碗里,放置在一侧。
那颗核桃雪翩然也是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地咬,南国面点讲求的是意境享受,那一盘一块点心就是一幅画。山水连墨画,虽然知道那是可食植物瓜果粉,勾勒而成的,但是雪翩然依旧不舍得破坏。小点心上桌后,余下的便是大菜,也就是所谓的硬菜。一众出色的硬菜中雪翩然中意西湖醋鱼、醉虾醉蟹。酒醉生鲜在长安并不稀奇。长安素有生炙河海鲜之饮食习惯,至于后面的酱鸭火腿,吃了半饱的雪翩然,就没有多大的兴趣,安然无恙丝毫未动。吃了几块时令水果,
其中最具有地域特色的当属于菱角。雪翩然一连吃了几颗,心中甚是绵绵。总督府的总督用饭期间一直坚持不懈地向雪翩然敬酒。雪翩然是守令下江南办事来的,正所谓喝酒误事,古往今来,有多少因为喝酒误了自己似锦前程的案例数不胜数。酒之纯绵物于男人,如同胭脂水粉,朱玉翠石于女人一般,都是单相思。雪翩然好意拒绝了总督好意,婉约:“我身子向来,不大爽快,不适宜饮浓烈重酒一饮酒就容易生病”后又转念一想,方才自己吃了醉虾醉蟹。心悸难以自圆其说,
幸亏那猪头总督智商偏低,没能及时发现。趁着那总督不注意,雪翩然顺势扫了扫挡在胸前一堆蟹虾壳,如果不出差错按照惯例来说,用过了洗尘宴,下一个环节就是要去听戏。身为大臣的雪翩然还是有觉悟的,只是他并没有安排美人作陪,雪翩然倒是难以估量的,因为有些意外,事后方知道原来他家有只扑腾凶悍的母老虎,兼河东狮。夜有门禁,整日盯着他死死的,也怪不得他吃饭总是战战兢兢的,语言表情远远不如初次相见那般自然和谐。高官妻妾成群结队,雪翩然见的不少,大多数是右蝴蝶右蜜蜂嗡嗡嗡。正说着话,宁静致远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
也不知道好好的门,究竟是让谁给踢烂了,豁然冲进来一位粉香扑鼻,身着华丽衣裳,“吴江,吴江”吴江是总督的本名,雪翩然只觉的耳朵一嗡,那些长久跟随总督的小官僚,向总督施予同情,显然他们已然预料到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了。“哪里来的罗刹”雪翩然的脑袋转来转去,
“你给我滚出来,又到这里来喝花酒。让你在家带孩子,我就上一趟街市,回来孩子哭得跟可怜虫似的。”总督嘴唇不安分地一抿。两个粉嫩嘟嘟的娃,哇哇哇爹爹爹爹,两个哇哇哭闹闹地找爹爹。总督心疼地往孩子的方向一倾,那两个奶娃娃看年纪差不多大,兄弟二人手牵着手,应该是一对双胞胎,那两个娃长得与总督有几般相似,父子关系毋庸置疑了。
雪翩然向那总督投向来羡慕的目光。行啊!有福气一抱就能抱两个啊!只是孩子的母亲那就啧啧啧,当雪翩然锁定在总督夫人身上的时候,总督已然被总督夫人一耳朵揪起。气力拔山河,一把就端起了总督大人,夫人轻点下手,耳朵疼啊,耳朵疼。总督低微求饶,若是放在其他大人身上,早就几个耳刮子刮过去了。腌臜话脱口而出好几箩筐了。好歹也是总督有头有脸的,怎的被家中夫人挟制至如此地步,然而两口子掐架,外人只有看着的份,是帮不了他们的,而且一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明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拿着一把鸡毛掸子是满屋子追,
“好厉害的女人啊!”卫板发出了感叹。“幸亏我的小蕖蕖脾性温和”
头上脚上屁股肚子,无一例外皆中招。且下手果断,看来夫妻二人相处模式也就这样了。
吴江应当也是察觉到在雪翩然跟前失了面子,毕竟雪翩然是长安来的,若是传回长安,他人有机会升迁至长安,前提印象就糟糕一通。所以决定挽回一点儿颜面。他应该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驳回了他夫人。
“我不要面子的吗?”他的声音发着颤,这下踩了猪尾巴摸了老虎屁股了。
“你是怪我喽!”在场的人,除了雪翩然几位憋着笑,其余人都是泰然自若。想来总督的媳妇也是没少闹。只是身为内妻应该替夫分忧,天底下有几位如总督夫人一般,张扬跋扈,不顾及丈夫面子,当着丈夫同僚不顾及场合,一通大闹。不过总督的脾性也够好,要不然也容不得总督夫人这般胡闹。一嘴鸡毛掸子,桌子下到处乱钻乱跑乱爬狼狈不堪。满屋子都充斥着总督的忏悔,
捂着脑袋抱头鼠窜,夫人留情夫人留情。今日竟然看了一出闹剧。为免伤己,雪翩然先行返辞。却一把让总督夫人堵住,在她不明雪翩然身份之前冒然开骂,口口声声指骂雪翩然。莫名其妙得泼了雪翩然一身脏水的。总督大人害怕极了,涌尽劲挪开了总督夫人这块拦路石,“那是……夫人之子,”她夫人的表情变化之极其微妙,是听到有大树般背景身份雪翩然这位长安远来的小官吏,自觉退后好几步。
雪翩然自小到大从不仰仗父母,借父母之名声打出天下并非真英雄,真好汉。只要是他人稍微提起他的父母,带着有色眼镜去观望雪翩然,雪翩然反怄一肚子水,可是时至今日他却第一次觉着,拥有这颗大树背景是如此的畅通任性。它能够吓退胡搅蛮缠的恶妇,雪翩然不领会道那位妇人因为畏惧前途受影响,而挤出的忏悔鳄鱼眼泪。雪翩然只是淡定走到总督大人跟前。当着总督夫人的面给予忠告:家有贤妻,福享三代,家有恶妻,家族尽衰,指日可待。雪翩然提及恶妻二字,语气过于加重,能隐约间听到总督夫人提心吊胆的声音。不管总督大人听或是不听。雪翩然言尽于此,
雪翩然怄了气甩开了总督大人的护从,至小到大还从未让一个泼妇指头指尾谩骂。不过领教过一回毒妇的毒舌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最后还是卫板点拨了一句,“她又不是你的妻子,你干怄气,岂不是惩罚自己,伤了自己吗?更何况我们是有要事在身的,”气糊涂的雪翩然恍然大悟。之前来赔礼道歉的总督大人也被雪翩然轰了出去。大少爷的脾性一上来,也是八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紧要时刻还的卫板点拨,
“公子公子今夜有船会……”文闽兴致冲冲地冲了进来,喜热闹的文闽一落地到江南,便是到处打探,船会才打探到的,也是巧了船会一年一度举办一回。今日封满月也就是齐太保孙儿满月,齐太保多年无孙,求孙多年。广施布粮修桥补路行善千里,今年承蒙上天垂怜,才得了一个孙儿,自是感恩戴德,自掏腰包与百姓同享。江南船会闻名江南,动辄千金,所以一年举办一次也是足够奢侈的,夜市皆是搬弄于运船之上,但凡食、用、着皆有齐太保一人买单。船会由头源远流长,已然无法追溯具体的时间,只知道与一段唯美情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其意义源来已然在船会谜语会中体现,
月明当空悬殊暗中,船会吸引了不少闻名赶来的外地游人,人人都想沾一份喜气。这份喜悦比往年多了一倍,灯烁流光溢彩,来来往往的流船彰显出了江南文化,窸窸窣窣的吴侬软语听上去如此纤柔温和,就连炸药十足的吵架都奈何不了吴侬软语。化不了它骨子里的温柔。
“吴同侬港……侬哪能……”阿婆外出忘带了孙子,阿公嘟嘟囔囔斥骂着阿婆。“侬已个港宁吗?安拉哪能同侬给分呢!”
浓重的烟火气,后续越来越远……,希望今夜阿公能够原谅阿婆,原谅阿婆因为操劳这整个家,耗劳自己身体导致记忆力下降。她不是有意忘带孙子出门的哦!
“囡囡……侬欢喜恰哪个……”慈爱的父亲疼惜得将自己的女儿架在了肩膀上,女儿踏实得坐在父亲的肩膀上,远去的背影夹带着父女互动的欢声笑语,可爱的姑娘哪怕以后生命中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也希望你以后能够记得那个容忍你做上他肩膀的男人,因为他是世间上最爱你的男人。唯一不存在背叛欺骗的男人,
……
“女儿我第一次父亲,但是我的肩膀永远会是你的依靠,哪怕我咽气埋进黄土与大地共眠,我的爱也将永远陪伴着你。明天就要出嫁了,出嫁从父,要好生对待夫君夫家。”待嫁的女儿最后一次无所畏惧以女儿的身份依偎在父亲的肩膀,明天一过她就要挑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重担。即将成为妻子母亲。
“如果有一天有女儿那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模样。”雪翩然触景生情,然而下一秒又咯噔了一下,孩子是世间上最顽皮的生物,他们能够搅动天地,当然也是最沉重的负担。因为外界极佳催眠因素,风、声、温度,极内在劳碌一天的疲倦。雪翩然闭上了眼睛在凉风吹拂下徐徐,小小软嫩的双手兴许有一天也会牵着他的手。
喊他爹爹,雪翩然摊出自己的纤细绵柔的爪子。又是一阵咯噔,杂乱的掌纹,他好像看到了未来。这种可怕的想法雪翩然是绝对杜绝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并不能负起这么重大的责任,然而此刻却响起,他是怎么了?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一艘艘形态各异的小船从身边经过,小贩的吆喝声人间烟火浓郁十足。愤慨的心情才得以平复下来,他不愿辜负这番美景、美人。
远处水影细细,飘过了许多许愿小灯形态各异,大多数以花、鸟、鱼形多,至于那些个毛虫昆虫之类的要么是哪个调皮的孩子,要么是哪个心绪幼稚的大人所放,船会许愿是江南船会一大特色,卫板好似早已得知这一习俗。他偷偷地将藏匿于身后的几盏灯托了出来,是花形状,而且都是桃花状的,几瓣桃花瓣绽裂开来娇羞逼真。花虽美却遭众人弃嫌,大男人怎么能放花灯呢?
要放也得放大鹏展翅高飞。男人当以事业前程为先,雪翩然随遇而安,他理解此时桃花纷扰的卫板心境。在这种心境下能干出这么粉嫩的事,实在是情有可原。反正寄托愿望,管他载体是什么形状,愿望带到即可。雪翩然选中了一盏略微好看一些的灯,奋笔提愿,风调雨顺,国泰明安。安字毕即收笔,侧瞧偷瞄雪翩然写下愿望的卫板,觉得还可以都写几个,便提醒雪翩然。“公子其实可以多写几个私人愿望滴。”雪翩然顿了一晌,私人心愿,物质?前程?个人,人需要多大的野心呢?才能填补贪婪呢?“一个心愿比较容易实现,多写几个心愿太过于贪心,就不灵了。祈求神明帮助你达成心愿的前提,是自己要努力奋斗脚踏实地是真。”愿纸折成随花灯而远去,花灯则随水波而远去。
齐太保作为此次船会的东道主,自然亲乘自家独船。那齐太保富甲一方,哪怕是在富庶江南也是排的上榜单的富人,今日船会费用记录于他门下账,不过是十九牛一毛罢了,洒洒水而已,只是齐太保私家船只驾临并没有引起周遭百姓的注意,按理说今日之盛况拜齐太保所赐,他们应该蹿动热闹,以此彰显出她们的感激。然而并没有,滑舟的老伯道出了原由,原来那齐太保原先是江南三霸,百姓对他十分倦恶,闻者避之千里。作恶多端,听别人说他家的儿子压根就是天生石人,生不出孩子的。
那孙子压根就不是他儿子的,而是他跟他小妾生的,过继给儿子儿媳妇滴。只为保住家产不落入他人手中。那远近闻名的好事都是他儿子齐桓做的,压根就不是他做的,齐桓公子是远近闻名的善心人,只可惜无法生育,当初得了一夫人,夫人是貌美心善至死不渝。为了不耽误夫人,
齐桓公子一纸休书将妻子休走,怎奈妻子一气之下喝下绝育毒药,彻底斩断了生育的能力。那老板谈论至此也为之叹息了一声,起伏声不大却直击心灵。小两口过日子就算没有孩子,也依旧蜜里调油,只是有个孩子终将是圆满的,我在路上看到打骂子女之人,心里总是会一揪疼,都会忍不住上前劝说,并不是所有人有福气,拥有子女的,子女是福气应该珍惜。
真爱应该如此。爱的是彼此而不是其他,多少夫妻因为一方无法生育而和离的,像这般至情至性的一对壁人世间少有。
雪翩然在一旁听的出神,船不知不觉地靠岸。瞪,出神的雪翩然来不及反应身子往前一倾倒,美妙的游行以磕了一头包画上了句号。
呃~公子……船大伯龇牙咧嘴地替他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