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再见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此的平和,却带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弯弯的眼睛颓然往下坠,一连好几颗眼泪往下滴,雪翩跹和浅显夫人都楞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江南多有水贼作乱,此去凶险异常,旦夕祸福实在是难以预料。一碗水端平不能偏斜过分,实在是难以忍受,雪翩然努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沉着气韵:“如果母亲实在是嫌弃我,嫌弃的要紧的话,倘若我有命返回长安,那我便即刻搬出王府另立门户,眼不见心不烦。”倘若二字发着颤,话不多,却宛若石锤,一锤一锤锤到浅显夫人胸口。浅显夫人咬破了嘴唇。她想解释来着的,只是雪翩然趁她解释之前,脱袖即转身离开。留下母女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瞠目结舌。
“翩跹是不是阿娘太过分了。”
浅显夫人转头询问雪翩跹道,雪翩跹也一无所知,甚至有些漠然,兄妹二人吵闹打架也不是头一回了,只是这一回总是觉得怪怪的,“小姐小姐,你的繁星花找着了,公子并没有拿走你的繁星花,是那仆人看错了。”小云匆匆来告,雪翩跹接过繁星花,完好无损,故而心生愧疚,“小云你去将那眼花缭乱的仆人,给我找出来,好好打上一顿。”她本来是要找雪翩然一番理论的,却不想竟误会了他人,又想起了雪翩然方才那一番话,眉头紧锁。略有反思,她偷偷拽了拽浅显夫人的衣炔。挪到了浅显夫人身后,小鸟依人的小声细棉道:阿娘,我错了,以后我不跟哥哥一般计较了,等哥哥回来,我一定对他恭恭敬敬的。浅显夫人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手心手背都是阿娘的心头肉,阿娘都爱。
天将月色,雪翩然一行人途遇匪盗,那一伙匪盗数百人的阵仗,是一窝女匪,临时起意将途径过沙山的雪翩然劫持上山,余下一干人等皆一路掳掠上山,连带着马车钱财。女匪头子从头到尾都蒙着一层面纱,只能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正襟危坐却从不开口。从雪翩然被劫入安亭内,她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而是以纸笔代替语言。与雪翩然四目相对,出了王府雪翩然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任对方如何威逼利诱,雪翩然就是不屈不挠。
“说,江南三官是何许人也?再不说,老娘把你的舌头都割了,信不信。”那尖锐的沥刀,就在雪翩然脸颊滑来滑去,锋利的刀刃时不时会令脸部有些吃痛。略有下一秒皮开肉绽的趋势,江南三官是当年剿灭隋主要的三军将,雪翩然嘴角一弯一笑,闭上了双眼。“不,我并不知道江南三官在哪里,我只是到江南游山的,”有了软肋的卫板求生欲极强,搭话嗷了一嗓子。“是的是的,我们都是去游山玩水的,我们家公子,因为被人戴了一顶帽子,所以特地到江南散心,顺便邂逅一下江南女子,蒙蒙江南烟雨,一把油纸伞,说不准还能觅得一位知音呢?回家做媳妇呢?”卫板谈及到做媳妇的时候,一脸发春态。暧昧无比,十分得油腻。
“你撒谎,从你的包裹细软中分明收罗到了……当当当”那女匪将手中大理寺查办三官的大理寺册子一亮,及皇帝喻旨一亮。雪翩然往四周围一扫,一群女匪,竟然无一人面露惊诧之情,由此可见她们并非寻常女匪,而是有备而来的女匪。或是三官的仇人,又或是……
“你想什么呢?那个瘦竹竿子。是不是在想这个东西啊……”彻底得打断了雪翩然的思路。“你干什么,把那东西还给我,非礼勿视。”卫板跟那儿紧张地抓啊,挠啊。红色的小本本也暂时引起了雪翩然的好奇心。不过从卫板这小子几日心不在焉,老是抱着一本红本本傻笑。想来就是那女匪手中攥的红本本了,秘密正式揭开了。
“卫~
“啊……啊,少爷你不要听,”卫板羞红着捂着雪翩然的耳朵,又指着那预备读信的女匪道:不行不要读,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卫板越是如此,众人的兴趣就越是高涨。此信是不得不读了。卫板捂着脸反扑在地上,做出蜷缩羞涩之状,大庭广众之下的他,不听,不听,我不听。
“卫……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你魁梧的身姿永远不会消失在我的脑海里,我想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打鱼晒网。我是渔家女海边出生,海水里长大的。”哈哈哈紧接着人群一顿爆笑,
“若是海水里生长的,岂不是咸死了。”
……
完了彻底的完了,这句话是卫板重复一夜的话,老脸荡然无存了了了。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心中的小秘密。雪翩然打坐坐禅,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们一行人都被赶入牛羊圈。与牛羊为伍,四周都是牛羊咩咩咩地叫叫了一整夜,又赶上那头母牛产小牛。生产极其痛苦,其他的牛羊好似通人性的一般,咩咩的打气加油。闹得他们一宿未睡,女匪狠啊,连滴水粒粮都不给食。最关键的是拉撒还得在一间牛羊栅栏里解决。那才是真正逼死人,令人难以忍受的。
莫说是雪翩然就是卫板也受不了啊!然而雪翩然却驻扎于原地,仿佛雕塑一般。
“在外比不得家里,就将就些。兴许以后连能遮风避雨的牛羊栅栏都住不了呢!”言毕倒下即睡。卫板可睡不着,那牛羊圈里多吸引那跳蚤的,那跳蚤吸血啊!那卫板几人就像是储蓄血盆一样,那是跳蚤的天然食仓。那痒起来也是要命啊!蚊子咬可以打,那深不可测的跳蚤呢?窜来窜去的,心静自然凉不管用,心静跳蚤猖獗。雪翩然因为身怀驱蚊散虫的异香,那些个昆虫、跳蚤都畏惧躲得远远的,幸免于难。
卫板等人就遭罪了,抓了一夜的跳蚤打了一夜的蚊子,第二天清晨,都肿着张扑朔迷离的脸,吓死个人。因为放大了几倍,卫板等人已然五官模糊不清,香肠嘴、鱼泡眼、蒜头鼻、大饼脸是拜蚊子所赐的,而四肢肥大是拜跳蚤所赐的,从卫板身上跳出了一只跳蚤,那么一捻一手的血液溅了出来,就像是扎血包一样。一个血包一个血包地扎扎扎。卫板还心疼道:我的血我的血。哎呦我滴妈呦,我得吃多少饭才能找补回来,雪翩然:适当的失血有利于身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血存着无利于身体。
卫板有意无意搭了一句。“呵呵,又是萧寒告诉您的吧!我看出来了公子,您的心里是有萧寒的。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意,那萧寒冷暖不定,心情好的时候调侃你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块冰山似的。上一回我好心送她东西,她竟然辜负我的好意,全给我扔了出去。真是个十足的怪人,弄不懂她的心思。”反正卫板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了。“你胡说八道,那个女人,我会瞧的上她,正如你所说,她是个怪人,我怎么会喜欢怪人呢?”雪翩然的情绪莫名激动起来,但是雪翩然也正常不到哪里去,也是一身的毛病,早就成为众人口中的怪人了。他们两是天生一对绝配,局外人看得最透彻,只有局中人云山雾罩的,
“公子你激动什么,紧张什么?”雪翩然此刻汗如颊背,浑身湿透了。昔日淋漓的逻辑思维,得意的口才呢!他仿佛在寻找一片叶子能够遮蔽自己的叶子,他们知道的太多了,他慌张了。所以身体相继出现了难以自控的反应。就像第一次吃辣椒,辣出一身汗。第一次吻上姑娘的脸颊一般,那么的手足无措。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而然,顺理成章,雪翩然是多么理性的人,居然也会失去理性。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胡说什么你。”雪翩然从睡梦中惊醒,坐然起身,出了一身的汗,卫板等人围在他的身边,关心着,既没有鱼泡眼也没有香肠嘴,得益于雪翩然衣袖生香。那些蚊子跳蚤只骚扰了他们一会儿,就遛烟寻觅下一位宿主。
……“公子你怎么了?”卫板就歪着脑袋,托着下腮帮子。雪翩然扶了扶脑袋,方才的梦境记忆已然荡然无存,只有只言片段,顾盼,烟消云散尽。只余下一身馊臭汗液,及跳动不止的心率
“喂喂喂,你给我滚出来。那个最为英俊的给我滚出来,”
灰蒙不要脸地滚出来了,“滚回去,你长得那么丑也好意思认领,我说的是你身侧的男人。”卫板被那女匪一喷,喷了回去,嘴里不忘嘟囔道:我丑,是你眼睛长了针眼了吧!我家的小憧憧还夸我长的英俊呢!她说我是她见过的最为之英俊潇洒,集英俊潇洒器宇不凡,风流倜傥于一身。
“你”女匪亮出明晃晃亮眼的刀,灰蒙瞬间闭口。卫板含泪笑了笑,然而短暂片刻过后,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女匪意指的是雪翩然,紧接着雪翩然跟着女匪淡出了卫板的视野之中。一路上雪翩然都没有话,他几乎是在沉思中独步到那女匪头子阔大的院子里的,满墙的香案花,扑鼻而来雪翩然待花香是极其挑剔且灵敏的,伸长鼻子去嗅嗅尽空气中所有的恬淡。安智住那颗忐忑的心。是生是死皆是未知数,只能是听天由命。那些女匪手段阴险,竟然下了药,导致雪翩然软力气力尽失。那女匪头子安排了一座软舒的坐凳,供雪翩然坐,然后将余下闲杂人等尽数支开。
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在雪翩然视野内,唯有那一双能见度的双眸,明亮清澈如泛波秋水。雪翩然从未如此迷恋过一双眼,甚至透过这双眼,竟然有种要爱上彼此的冲动。脑海不免天马行空想象起来,她原是富家小姐……笔般的思绪勾思出一系列小话本,话本故事集就横空出世了。有点西域风情,
雪翩然嘴角往上一笑,宁若冰霜,仅此于正经的欣赏,就如同欣赏花朵一般。她似乎看出了雪翩然暗淡一笑,觉得雪翩然略微轻浮,眼神立马犀利,冷箭刹那间,朝着毫无准备的雪翩然冲了过来。尽管她言语紧关,然而从她表情浮动的动作看来,她是怒的。怒揭的明亮眼珠预示着面纱下的表情,感觉下一秒女匪便要吃人似的。
“我再问你一遍,那江南三官究竟是何许人也。”女匪留了一手,压低音量改变了音质。其实就是烟嗓子。沙哑沙哑的,倒是显的与众不同,原来她是会说话的,但是她就算问一千遍一万遍,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姑娘是否与那江南三官有仇呢?”匪头再一次“哑”她将雪翩然引到了沙坑,沙坑桥头雪翩然随行的卫板一行人,已然倒挂在桥头,几颗脑袋垂了下来,乍然一见,也是能够吓死个人。因为血液的逆行,卫板的双腿濒临截肢的危险,
血液逆行已然阻碍了卫板等人呼喊能力,性命堪忧。女匪不愧是女匪,终究是使用下三滥的方法,然而她应该是没有什么耐心了,从她急不可耐的模样看来。雪翩然当即之下,自然得先保住众人性命,从长而计。故而谎称那江南三官他也不知,得到了江南方能知晓,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了。
任由那女匪信与不信,若是不信那便一刀结果了他,一动灵机得益于他前几日陪同沈司部上炔延楼看的一出戏,那炔延楼戏一般般,然而距离客桌不远,便是一搭书。雪翩然本就无心听曲看戏,小动作频繁,咿咿呀呀的戏唱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期间茶水点心起落,他已然阅览将近三本小话书。
话书里头的一则小故事,至今令雪翩然意犹未尽,因其贴合度与家中父母相处高度重合。丈夫做错了事,主动向怒气冲冲的妻子递上一根荆条,任其打骂。可是妻子并未夺过荆条打骂丈夫,反而因为丈夫的主动,妻子下不了狠。主动原谅丈夫夫妻二人重归于好,父亲偶尔在鞋底藏一些私用钱,都得得到母亲的约管,那个时候他还年幼,总是觉得母亲太过于霸道,现在老了老了,才渐渐放松。
女匪接过那把主动送门的刀,遏制住雪翩然的命脉,雪翩然屏住呼吸。他在博他在赌,一向嗤之以鼻的赌,他自控能力不是盖的,镇定自若是他现在保命方式,崩则亡。倔强坚强聪慧击退了女匪头子。哈要低头不是懦弱,而是为日后反击留存实力,古话说的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雪翩然一行人顺然到了江南,成功得躲避了水贼。不得不佩服那些女匪的暗实力,一个两个都是决顶的高手,自小便是持刀枪剑戟长大的,摸刀剑比摸绣花针都要来的娴熟,是有理有据的,那些个女人衣服破了烂了,还得仰仗卫板等人缝补衣裳。性别完全倒过来了,不过不可否认的一点那便是,她们比一些酒囊饭袋的男人强了不止十倍百倍。那筋骨软和散,还未得到解药。雪翩然只能短暂受制于人,江南奉旨迎合雪翩然的官员,是惠州刺史刚调任过来的新官上任。完全就是一个新手,以至于雪翩然,从头至尾都未见江南三官的行踪,雪翩然在明,她们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