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树下
夜风渐冷,她还是一身婚嫁霞帔,拖泥带水的浑身湿哒哒,略微浮夸狼狈,她恐怕是天底下最倒霉的新妇了吧!然而她又是今夜最幸运的女人,总结下来上天还是眷顾垂怜她的,拧干了浸湿的衣袖,又甩了甩头发,朱玉翠石一头缀满了脑袋,流苏摩擦于脖颈,咯得她脖子疼,叫卖夜宵馄饨的老阿婆,沿着她寻死的安桥一路叫卖,蒸腾的水气,透散出食物的清香,一直飘到她的身边,
阿婆的脚步声已然逼近。湿透纤瘦包骨的背影在阴郁的枝桠树下,又着了一身红衣,鲜艳血红显眼的很,故而显得格外地诡异,说实话真的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鬼魅,阿婆年纪大人,夜里头突然见到身着红衣的她,心脏估计受不了,所以出于对阿婆身体的考虑之下,在阿婆离她距离几颗枝桠树距离的时候,她就提前转身。那阿婆起先也是怔了一怔。随后瞄到了她的影子,鬼魅没有影子事实,
阿婆也就放下心来了。具体的表情变化她是看不清楚的,因为阿婆地理位置比较阴暗。加之年纪的皮肉紧促一起,五官表情再如何折腾也只是微波泛泛而已,不会太过明显。等到她欲行下一步的时候,那位阿婆已然走近了她,慈爱的气息铺扑面而来,温暖,声音极其温柔,慈蔼就像是凛冽刺骨寒风中的一束光芒,她的心一瞬间就亮堂起来了,从阿婆的口中她得知,原来这条河已然承载了多条无辜的性命,大多数是不至二十的青年小伙子,她心头一悸,紧接着想起腐尸的画面蛆虫满身爬,面容具毁血肉模糊。她就觉得恶心,一阵干呕一发不可收拾。
后脊背一阵发凉,湖风一略过她的浑身就僵硬了,从阿婆嘴里得到有关这条河的传说,是巨风寒冰,催促她石化速度的罪魁祸首。不过说实话,换谁谁不害怕啊!当阿婆暖热的手搭在她的手上时,温暖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心脏重新恢复了热情,她的恐惧也微敛收了一番,阿婆的手枯燥粗糙的厉害,历经沧桑。却异常地安抚人心,今夜她真是一个幸运的姑娘,她一身就像是只落水狗,落魄不堪,那做过过来人的阿婆见她一身红妆,笑了笑。那种笑仿佛庆祝她未入虎穴,劫后重生。
“姑娘,你应该庆幸自己没能够入虎穴。”阿婆误会了显然误会她跳桥的起因了,她并不是因为被抛弃,而是因为其他的,不过她也未做多解释。反正同阿婆说太多也分解不了她的苦痛,但是一碗馄饨却可以暂时缓解她的不高兴,馄饨她是没有吃过的,只是瞧着外形,觉得是饺子的缩小般,那碗馄饨激起了她的眼泪,“姑娘远嫁至此,想父母了吧!”她不知道,阿婆已然通过她别于江南清秀女儿的气质,五官。以及迅速捕捉到,她看见馄饨眼睑闪出一丝好奇的亮光。
她点了点头,颗豆大小的眼泪滚落,道出了轻生真相。原来她的父亲已然得了急疾逝世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加之被人抛弃,心中又怒又苦,故而动了轻生的念头,不过浸泡了一顶澈凉的河水,脑袋彻底清醒了。幸而没死,否则孤下母亲一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
……
她无处可去,只得在阿婆家借住,那阿婆孤老婆子一个,不知道有多欢喜呢!她同挑着馄饨担子的阿婆沿着石板路一路回家。
七夕
西街七路的情人街,几近七夕节,都会提前布置,牛郎织女相会时,众多善男信女,笃信月老,灵验程度堪比长安姻缘管,雪翩然已然在亳州待了几日了,完全被困顿在亳州了,城门不开,他也出不去,所以一等头儿就等了好几天,谁让他平日里爱耍嘴皮子,雪纺背地里说人不是的毛病,依旧不改。菡萧低头走着,全然神游物外。几日前,一个男人找到了她,那个男人叫宝树,菡萧此刻正是念着他。雪纺嘚吧嘚吧说了一大堆,铜钱扔到水里,都能够听到声响呢!再一转身,菡萧没影了。头儿头儿……地摊式大海捞针的搜罗进行中……
西街七路的姻缘树同长安的姻缘树一般茂盛,挂满了许愿牌,善男信女某某……善男信女某某每一块牌牌都寄托着最美好的祝愿,懵懂青年豆蔻年华,花一般的季节花前月下,许下美好的誓言,他们冲破世俗冲破传统,爱的热浪任其翻滚,只愿不负来世一遭,真心是真,情深是真。希望月下老人费心一根红线,能将二人永生永世牵合在一起,恩爱永世,情深百年。姻缘树下,来往信女祈福烧香,只愿自己能觅得如意郎君,菡萧张望过往笑脸满溢的男女,心情毫无浮动,她同那些过往的女子,不是一路人,她抬头望了望挂满许愿牌的许愿树,红翩翩的,似乎是在起舞。
她不相信所谓的月老传说,一根红线便能将俩人牵在一起的瞎话,两个人生情只凭借一眼缘,接着便是日久的相处,也不知道他为何将他约在此地,菡萧站在树下怪怪的,她既不烧香求姻缘,也不挂姻缘牌。站那占地碍眼不说,而且觉得格外尴尬,总是觉得无数双眼,盯着她在心里议论纷纷,男人从身后捂住了菡萧的眼睛,菡萧一个反身刀手一招制敌,脖子跟一剁。只听的啊的一声,
跪倒在地膝盖磕地的声音紧随其后。我只是想让你猜一猜我是谁而已,你……男声哀怨,菡萧讨厌鬼鬼祟祟,一刀制敌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菡萧不会抱有任何歉意,违反了她的规矩,那人挨打就是活该。她没有一刀结果了他就已经是不错了,给他一刀手不过是小惩戒罢了,
“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快说。”那男人揉了揉膝盖,本来就有腿寒的毛病,那一膝盖一磕,站起来过分费劲。还得倚靠姻缘树的力量,不过经由此次经历,也算给男人敲响了警钟,怪女人不好惹,但是他只是单纯得想同菡萧拉进些距离罢了,仅此而已,要知道他的女人缘爆棚,此次可谓是碰壁。但是再厉害的老手在不为情色之动的怪女人,眼中那都是浮云,不管用。
“你能不能同我好好说话,就是正常说话不行吗?”这是男人最后的卑微,往昔趾高气昂的劲荡然无存,“说话?我同你正常说话了,我一直说的都是正常话啊!我不是那些围着你转的女人,利用女人情感以此彰显自己魅力的男人,一个字贱。”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抿嘴透露出无限的紧张紧张,也不知道那个大嘴巴子,无意向一心不闻窗外事的菡萧,抖露了他的老本,若是让他知道了,一定得打那大嘴巴好几嘴巴子,
男人正想替自己做最后垂死的辩驳,奈何菡萧压根不听他辩驳,菡萧昨天吃了一屉雪翩然和的饺子馅,结果拉了一夜的肚子,站了半天已然是极限了,他早就站不稳了,毕竟菡萧时间有限,没时间同男人废话,这里的烟火缭绕的气息,菡萧很不喜欢,夹杂着人烟地气堵得她喘不过气,兴许是因为个性的原因,她习惯独处待久的缘故,所以特别不喜欢这里热闹的氛围,同菡萧截然不同的男人却同他有不一样的想法,花前月下月下老人,千里姻缘一线牵。多么美好的寓意啊!
菡萧不想拖延时间,催促道:我打探到了消息,今日那亳州刺史会来此地求姻缘,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菡萧做了一个杀无赦的举止动作,干脆利落,老辣果断。男人惊诧地咽了咽口水,头皮那是一阵发麻,他是新手又是头一回干杀人的勾当。相较于手沾鲜血无数经验丰富的菡萧来说,简直就是刚入门的小徒弟。因为他身上藏匿有古蜀犀鸟案……找到了古蜀犀鸟案的犀鸟才能找到江南三官,男人毫无灵魂地点了点头,这是个巨大的挑战,他从小连鸡鸭都没有杀过,现在却要杀人,能不紧张,就算身后有秘密组织支持着。那也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不行趁早就滚蛋”形式作风雷厉风行的菡萧,见不得半分犹豫。直接了当截住了男人,刀架在了男人的脖颈,因为她口中的滚蛋不是退出,而是以血液死亡捍卫。男人明摆了无退路可选,上了贼船还想下船,那是妄想。男人同菡萧走进了庙宇
进入庙宇后不久,雪翩然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姻缘树下。
天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来到姻缘庙就遇上几百年未经的瓢泼大雨,雪翩然抱怨道,他能够在这种恶劣天气下移步出门,已然是雪翩然容忍最大的限度了,“公子来,我给您撑伞。”卫板撑着红伞袅袅云来,他知道他欠卫板一个人情,所以这也是此次陪卫板前来的原因。要不然以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陪卫板出来的,“我告诉你啊!若不是因为你帮我……我绝对不会陪你的,”雪翩然再三强调,
卫板感恩戴德地点了点头,是是是。西街的姻缘庙必须得媒人作陪,方能缔结永久姻缘,卫板同蕖迩相识起因于雪翩然,雪翩然自然而然成了二人的媒人了,雪翩然最不喜欢来月老姻缘庙了,他总是觉得热闹过头,闹得他头疼。其实与其说是畏惧姻缘庙,倒不如是畏惧远在长安常年替他求取姻缘的母亲,说到底,只不过是厌乌及屋连锁反应罢了,
“求月老保佑我同蕖迩……天长地久”卫板捂着许愿派虔诚站在姻缘树下,嘟囔嘴的模样,着实有趣,平日里也算是严谨的卫板,拜起神佛来也是抱有敬畏之心的,雪翩然叉着腰绕着姻缘树,四处转悠,树上满满的红愿牌,占满了枝叶缝隙,风一吹过就像是飞舞的蝴蝶一般,那红色的小牌真的有用吗?雪翩然半信半疑,一双眼俩双眼,停驻不前,雪翩然突兀低下了头,来往的善男信女以怪异的眼神,盯着雪翩然,
雪翩然又不许愿,又不烧香,站在那儿也是怪尴尬的,故而让出位置到空地站了一会儿,又遇卖花姑娘,那卖花姑娘收挎花篮一路喊卖,口干舌燥侧坐在一旁,瞅着花篮发愁叹气。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困顿骤然上眉,雪翩然看了看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是个大男人用不着花,总是能买来一束捧到姻缘庙里去吧!那么他会吸引更多注意的,雪翩然默默走向那卖花的姑娘,敏锐的姑娘耳力极佳,听到了脚步声,姑娘猛然地抬起头。微笑迎接,“公子面若桃花,要花吗?”雪翩然凑近折起一束花,兰花指一捻,
凑近鼻子嗅了嗅,神清气爽甚是香。“我买你的花,全部我都买下了。”姑娘惊中带喜,她没有想过今日会遇见财神爷的,只求能卖几束便心满意足了,更加令人费解的是,那姑娘居然拒绝售卖全数花朵。“但是我劝公子,只买一束罢!因为买多了花没有用。”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她的家境并不富裕是真,她需要钱并且需要大笔的钱补贴家用,可是她的善良为人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才是“正”,然而对比卖花姑娘。孰是正孰是斜一较便知。此番品质更是应该得到褒奖,“如此,姑娘我买下你的一篮子花,你就挨个送给过往的有情人,并且附和一句祝语。”雪翩然大手笔将那一篮子的花全部买下了,果不其然。那姑娘按照雪翩然的要求一一赠送,并未食言。
“公子公子”大喇叭的卫板四处寻觅,雪翩然才回过神,因为自己专心同卖花姑娘聊天,竟然忘记了卫板的存在,大热的中午,逼地他在热浪下转了好几十圈,险些未中暑。所以雪翩然为了表示歉意,特意请卫板喝了一碗绿豆汤,卫板又吃了几个糖油饼。因而他饭量大,食量大。雪翩然就喝了一碗茶汤解解暑,他不喜欢喝豆汤,所以以茶汤代替豆汤,驱一驱身上的浑浊汗气就是了,
雪翩然慢口喝,细嚼慢咽,喝快了就破坏了意境味道,所以喝得贼慢,喝到第三口的时候,一捻碗,砸吧砸吧嘴,口中无细品无味,低头一找,原来竟是喝了一碗空气,反顾卫板他是憋着笑,嘻嘻嘻的,雪翩然空碗一倒,质问坐着对面,对前因后果一清二楚的卫板道:说到底是那只猫喝了我的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