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
那老奴从刺史手中接过了孩子,怒气冲冲地凝视着他,主仆阶级制度,似乎在他们二人之间是不存在的,很明显她的位置似乎比刺史还要高,雪翩然待那老奴是毕恭毕敬的,后来雪翩然才知道,那节俭的老奴压根就不是下人,而是孩子的外祖母。心肝肉心肝肉的,她大约是不同意刺史再娶的罢,
出于私心也是可以原谅的,一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呢!无限的担忧展露在枯槁般的眉头,无奈的眼神一刹那衍生出一丝恳求。雪翩然一路走来,截止到今日总共遇到了两位老人,都是一心一意为子孙后代祖孙情深。方正那小粉团到了王府也没有伴,
雪翩然默默挪步到老奴的耳畔,耳语了一番,老奴朝着雪翩然感恩戴德地笑了一笑,忠诚可佳。
虽然他不是婚内出轨,对不起他的发妻,但是雪翩然终将是无法正眼瞧那刺史一眼,一则是因为雪翩然本人对待情感极其之洁癖。一心二送雪翩然实在是接受不了,尽管他是个男人,能够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而不遭外人非议的男人也罢,二则因为刺史欺骗了妻儿,欺骗儿子违背同发妻的誓言。雪翩然“无理取闹”了一回,他幸运出生于父母恩爱双全的家庭,爱是他自小就不缺失的,当然甜蜜的斥骂也是自小不曾缺失的。其实那是一种幸福,完整家庭的幸福,
刺史问雪翩然一句,雪翩然就机械化得回一句,你一句我一句过分得僵硬尴尬,雪翩然并不想在此多驻扎停留,孩子既然已经送到了,雪翩然一的责任就完了,至于以后,就得靠刺史是否有良心,对待他同发妻的孩子了,自古以来就有一句俗话,娶了媳妇了忘了娘。更别说孩子了,甚是担忧。
你别娶了新欢忘了旧爱,更别另待你自己的儿子,如果你想打他骂他的时候,想一想他的娘,想一想当初同你共患难,却没有福气同你共甘的女人,雪翩然前脚出府门,后脚便顿住了,既然是刺史必然知道现今城内外冰火两重天究竟是为何,只是方才甩了脸子出来,若是选择折返,那面子必然是挂不住的,堂堂王府小公子,岂能够在外人面前失威严呢?雪翩然踌躇不决,
“公子请稍后……”雪翩然彻底地止住了脚步。喊住雪翩然等人的……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雪翩然一进官驿便喊骂,见碗碟就摔,见桌凳就翻,脾气暴躁过分,一反常态,“卫板给我拿纸笔来,我要举报那……”爪子怒悬在半空,僵持不下,余下文再无,因为心急如焚,急火攻心,雪翩然一时上不来气,连爪子都变形了,真成了一只鸡爪子了。话也说不出,雪纺上前问道,怎么出了一趟门,回来竟成了这副模样。卫板闭口不谈,扶着雪翩然先回屋休息,其余的事过了今晚再谈,
灰蒙灰匀还不快搭把手,卫板示意兄弟二人。催促道,灰蒙发了一会儿楞,听从命令乖乖地哦了一声,一块匣盒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吧嗒的一声,一只金匮甲虫飞了出来,那金匮甲虫色彩光亮斑斓,是难得的珍品,雪纺长的这么大,竟然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甲虫,还未窥全,灰蒙就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了,好似雪纺多看了一眼,那金匮甲虫就会掉颜色似的,或者是会死。灰蒙利索地盖住了盒子,那万丈光芒瞬间被敛收住了。
啧,唉,“你紧着收起来做什么,不就是一只虫子吗?我看一眼会死吗?”灰蒙点头如捣蒜,肯定道:会会会,灰蒙越神秘,雪纺的痒痒肉就越痒,她很喜欢虫子,虫子蠕动身体像前趋的样子,很像跳舞。她觉得很可爱,世界上没有任何比虫子更加可爱的东西了,她喜欢收集虫子。
“看你的后面是什么?”灰蒙瞪大双眼,双手捂住嘴,惊讶不已。指着雪纺身后,雪纺一个转身,转移雪纺的注意力。灰蒙噔噔噔,迅速窜上了楼,待到雪纺回过神的时候,灰蒙再无踪影。
受到了欺骗戏弄的雪纺哪里是吃得了亏的人,“灰蒙你敢骗我,我跟你没完,”雪纺火速追了上去。痛打一顿是必不可少的。
楼上自然是热闹非凡,你争我夺,反正谁也不让谁,
“你不是你女人……哎呦,别打了。”灰蒙抱头鼠窜,雪纺跟着打一字蹦一字打。“废话,我是女土匪。”咬着后槽牙狠劲得打。就像打地鼠一般我敲,我敲,我敲。
“丫头,一个丫头喜欢这种虫子,你的喜好真是只能够,用诡异来形容了。”那只虫子的归宿,毫无疑问,问世间有哪个男人能挨得过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雪纺想要的东西,她什么时候空手过,她的每一场斗争都是有意义的,必然得满载而归的,因为他害怕官驿闹出人命,怕事情闹大,所以只好将甲虫拱手送人。
亳州刺史因为几日后大婚,所以封锁了所有进城的关卡,城外辘辘饥肠的百姓,全部都不得进城,雪翩然若是没有通令,最后的结果也是同其他人一样,被拒之门外。毕竟能逼得雪翩然斥骂破骂龟孙王八蛋的不多,那亳州刺史正好算一个。想雪翩然玫瑰唇齿,从不出口成脏,现下遇上那么个混蛋王八蛋,简直是丢了男人的颜面,雪翩然甚至怀疑她未婚妻子的人品,必然好不到哪里去,毕竟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总得配王八不是吗?所以雪翩然一直提醒官傅,近日警惕些来官驿的老人,
唯恐那些官傅因为嫌弃老人家,故意忽略前来投奔的孩子。现在这年头老人得嫌弃,至于新妇人品这个疑问一直到船婚那天才揭晓,雪翩然就站在独桥上,对面迎来了一搜婚船,偏巧雪翩然站的地理位置极其之佳,大红色的喜布装缀满了整艘船,两个字庸俗风扑面而来。那湖风一吹过,那船帘帆布一掀开来,新妇娇俏的面容瞬间绽放开来,雪翩然呵呵了一声,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世界总是那么小,就像花生屋。那湖风掀得有些狠,
新妇的面容惊讶了一大片的百姓,来自北国的绝世倾城。多了几分眉宇的英勇之气,铮铮铁骨。因为少见所以惊讶倒一大片人,实在是不足为奇。灰蒙难以置信得揉了揉眼睛,不敢想象他同雪翩然看到的是同一副画面,张大了嘴似乎是扩充视野清晰。等到他准确确认了视线无问题之后,便向雪翩然投出了同情又夹到了,一些看热闹的眼神,哪知道雪翩然面部毫无波动,那个穿着新服的姑娘已然无法掀起他内心的任何波动。真正的放下,就是当那个曾经的她,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她只会是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个姑娘真好看,可惜嫁了个狼心狗肺的坏东西,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内幕的雪纺因为听说了刺史人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扣在那新妇身上,故而一锤定音。“还有她那长相估计能招摇不少烂桃花吧!而且面相”雪纺出于女人的小心思,搜罗了一大堆面相遁甲学说,鼻跟、眉毛、耳朵。打压今日最大最风光的新妇。
欣赏完了姑娘家的美优点,又转而吐槽姑娘,是不是女人天性就好攀比打落,女人啊!女人,秉性如此。不过难得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雪纺嘴里,听到赞美之声,也是难得难得。原来她也是夸人滴啊!灰蒙转而转向自己的兄弟,那个只知道呆呆站在雪纺身后羞臊的弟弟,深深地为他叹了一口气,这副“送嫁”景象看着碍眼,雪翩然实在是不适合呆在此地。欲转身离去,
然而转念一想又顿住了,仔细想想若是自己走了,那……故而又留了下来。观摩下了整场婚礼,那薄薄的软细纱罩着她的脸,红粉透亮嘴角洋溢着淡笑,身材纤细,神采奕奕。那自然不必详细描写阐述的,新妇不就指着大婚一日吗?可不得往妖里妖气魅里魅气打扮吗?就得美到令人窒息呢!然而雪翩然的注意力,并不在于那新妇身上,新妇顶多算是个意外而已。河岸上的新郎也就是那位刺史大人,喜笑颜开。他似乎早已忘却曾经的同烛光下挑灯替他缝补衣衫,陪他读书的妻子了,刺史大人那一旋甜甜的酒窝直叫人寒心。
“女人啊!永远先得爱护自己,只有自己活着活得好,才是真,别指望夫君儿子。”雪翩然最近看多了小话本,总是觉着那话本里的女子过于痴心痴情,为了男人总是能够奋不顾身牺牲一切,而那些男人呢!升官发财就做新梦娶美娇娘,雪翩然每每看到狠心男人忘义休妻,雪翩然就巴不得锤书,因为近日情绪浮动偏大,偏离了理性轨道,心思越发柔软。甚至触及落花竟然会不自觉潸然泪下。感性不宜,所以雪翩然狠下心来戒掉了那一匣子的小话本,以茶果点心打发转移注意力。但是雪翩然常常在想,
若是有前世今生他的前世应该是个女人吧!或许是吧!所以对情才如此执着,有如此高的觉悟,感情本就是世间最纯粹的东西,不能容许任何杂质掺杂其中。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待情感纯粹认真忠诚,才是值得尊敬的,而不是以妻妾数量衡量的,那样的人没有灵魂。也不配谈论感情二字,
河岸的那群观光百姓胡乱夸扬了一番,倒伏一片通通歇菜了,那僵硬的肢体动作,夸大其词的赞美,一切就像是之前排列好的,太过于装。兴许是夸地太过于真情实感,那些百姓嗓子哑了。喊不动了,又不敢歇太久,故而又连篇起一阵夸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即使烈日不炎炎,即使不刺目。那河岸崎岖不平,雪翩然脚底站久了,生疼,索性扶着卫般那疙瘩肩,勉为其难支撑一番,“哥哥哥哥”一声奶里奶气,轻松活泼的小娃声,清晰地穿透过嘈杂的哄闹声,
那个声音很有辨识度,雪翩翩一下便意识到是那个怕野狼咬的,小可怜虫,故而张开怀抱,可爱可亲就像接纳一只在外寻不着家的鸟儿一般,那只飞跃的鸟张开翅膀,一下涌入雪翩翩然的怀抱,因为势不可挡宛若洪水,雪翩然一个没立住,两个幼稚鬼一齐倒伏了,稀里哗啦的,小小年纪匍匐在雪翩然起伏,嘤嘤地哭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居然在短顺间,汇聚出足以打湿雪翩然五六个肩膀的眼泪,那都不是眼泪,是心碎的玻璃渣。刺穿肩膀的玻璃碴,小可怜,
此时就算是几百根冰糖葫芦也止不住他的眼泪,雪翩然得意地将他扛在肩头,带着那娃,飞高高了,年纪小奶娃因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贵宾级待遇,继而破涕而笑。娃小了,雪也就不落了,也不必牺牲更大。博取千金一笑,“外祖母呢!”雪翩然开始地摊式搜索,“那儿呢?”声音来源于距离小娃不过几尺远断桥,那老奴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扎实,往前扎。步行速度同小娃简直是天壤之别,看来这几日她的身体急剧恶化,竟然被催老成这样,雪翩然招呼着卫板扶老人家一把。孩子倒也知恩,也扶上前了一下,只是身高如豆芽,扶的是空气罢了。却也是心意到了,
娃从始至终没有被对岸的喧闹所吸引影响,已然超出了他这个年纪的定力。也恰巧说明他对父亲娶继母的成见自小就建立,日后水火不容不可开交,父子“兵戎相见”应该是在所难免的,小小的背影背对着父亲,拳头吃力地攥着,似乎是这在思考用力,方正街巷空荡,不会存在孩子被有心人盗走的隐患,雪翩然牵着小娃的手挤出人群,远离那不讲信用老爹,远离那是非之地,吹吹打打热闹氛围,渐渐疏远,其实万人空巷的街巷,也暗匿了一份感动,寂静。雪翩然低头观察,
那根霜打的小豆芽,弯腰打趣道:那音乐哪里是喜悦,简直就是丧乐,吹吹打打的吵死人了,对不。雪翩然再弯腰:对不……求回应求回应。小娃抬起那泪汪汪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哎呦呦,那小鹿一般的玻璃眼清澈透明,天真无邪。雪翩然的心都快化了,捧着那小娃粉嘟嘟软嫩嫩出水的脸蛋,一个劲地替他拭泪,
后来转念一想,都是男人,怎么的也得用男人的方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雪翩然放下了略带母性女气的拭泪动作。站了起来,雪翩然长得潇洒高挺宛若一颗大树,“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后你会是父亲,你有孩子。所以别老是像女孩子一般哭哭啼啼的,你得勇敢坚强。就像哥哥一般懂吗?男子汉是留血不留泪滴。”别说这招还真挺管用的,男孩子就得激励,他即刻收起了他的羸弱凸显出略带奄奄幼稚气息小男子汉的硬气,孩子就是需要鼓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