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桃夭夭以为自己拥有神格后,心就不会在痛,可是当她看到晴风倒在司马祁华的剑下后,脑子嗡的一声炸裂,浑身酸痛,胃部感到一阵子反流,她强压住欲呕的反应,脖子以下僵硬的动弹不得。只有两个深邃的双眸,冒着寒冰和焰火,在互相交融抗争着。
她眼底情愫翻涌,极其复杂的看向司马祁华。到嘴边的话,因晴风那汩汩的鲜血给堵在嗓子眼,鼻腔甚至口腔都充斥着血腥的气息。最终,她氤氲的双眼,两行泪打湿了衣襟,浑身颤颤巍巍的搀起到地的晴风。
司马祁华对上那双眸子,顿时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清水。他明明离她那么近,直在咫尺,可他觉明显的感受到心底深处的崩溃,那横在两人之间的就像一条湍急的河流,无法泅渡。
桃夭夭收起脸上的悲痛之色,自始至终都没给司马祁华一个眼神。她神色木然的将晴风拦腰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看着那张因为失血过度而毫无血色的脸,眼眸深处藏满了掩饰不住的心疼和不安,那是种惧怕,和对自己的厌恶。
因为她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那惧怕的由来,竟然不是因为眼前鲜活生命的逐渐消失,而是惧怕她因为晴风和司马祁华的芥蒂会更加深重到无法挽回的境界。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无比懦弱和自私。利用巫瓦国的亡灵重拾仙格。心心念念想的是儿女情长,自私到看到亲如姐妹的晴风就这样被那个人伤成这样,确连一句痛斥的勇气都没。
司马祁华张了张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眼眸深处满是祈求。桃夭夭可以躲他,可以恨他,但是他受不了对方的这种漠视,就像心尖在遭受凌迟,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眼见着桃夭夭扶起晴风转身要走,他浑身的血液骤然倒流,他一把抓住那人的玉腕,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不要走.......我,我无意的,我不是有心伤晴风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他看着眼前的人,木然的站在那,一动不动,所有的骄傲自尊顷刻坍塌,他哀求的继续道:“求求你,求求你........”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轻,心底寒意越发刺骨。
桃夭夭的感觉好像心尖跳漏了一拍,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对这个人会如此刻骨铭心,为什么事到如今,这个人的一喜一怒还是可以如此轻易的牵动她满目疮痍的内心,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灵魂在跟她叫嚣着,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发和神经都在朝着那心底的天平一段迅速迁移。
她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抽出自己那被握在司马祁华的手腕,虽然司马祁华握的很轻很轻,视如珍宝,患得患离。
“有什么,以后再说。”桃夭夭打心底相信司马祁华,不是伤及无辜之人,更何况这人还是晴风,司马祁华虽然面子冷硬,但骨子里是个柔软至情至性之人,当初也正是这份子性情,才被雪华从识海中分割出来的。但是此刻,她实在没有心情,去深究什么,眼下晴风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话听在司马祁华耳朵内,就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了。无论自己是手握重权还是天下盛名,对着桃夭夭他总是底气不足,灵魂深处没由来的怯意。他浑身一僵,眼底落寞的耷拉下头。
桃夭夭本来就烦懒得在说什么。她轻轻的叹口气,就带着晴风如一道撩拨人的清风飘然而去,这弥漫的微风吹在司马祁华的心尖,好像将他的魂都带走了一半,司马祁华失魂落魄的呆愣愣的看着那道身影越行越远,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
“主子,我们快走吧。”庸晚的声音拔高了几分,音调有些兴奋的指着不远处的一道白色烟煴,看着桃夭夭搀着晴风进入到那白光中骤然消失,他急切的唤着司马祁华,如今的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见见那个人。
桃夭夭看着头枕在自己怀中的晴风,清晰的感觉对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她放眼四望,纵目茫茫,天大地大竟然不知身去何方,她懊恼的将晴风搀扶到一栋空置的小茅屋并将晴风缓缓的抱在床板上,给晴风安顿好后,她用手掌轻轻的抚过晴风的面颊,感受对方身体一点点的冰凉。
她闭上眼从丹田聚拢一股灵气顺着筋脉缓缓的注入给晴风,筋脉被的灵气温养着,直到晴风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桃夭夭才猛地睁开眼,眼眸中不光有担忧还有迷茫和震惊,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灵气正在与晴风体内的某种力量迅速交融着,晴风体内为什么会有属于花神的灵识?她心中一紧,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由头,她眼眶猛地湿润了,满面心疼的轻轻抱起晴风,温柔的唤着对方。
晴风眼睫微微的颤了颤,长长的睫羽挂着依稀的水汽,她神情痛苦的缓缓睁开双眼,水汽下是一双表情迷蒙的黑眸,桃夭夭的脸在晴风的眼前逐渐放大,她表情怔了怔,干涸的嘴唇带上一抹安心的笑意,微弱的说道:“桃姐姐,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桃夭夭爱怜的轻揉着晴风的秀发,温声细语道:“是的,晴风,我一切安好。你受苦了,我会一直照顾你,陪着你的。”
晴风哀默的摇摇头,苦涩的笑着:“桃姐姐,我都想起来了。其实那一晚,我就已经死了。”
桃夭夭眉头深锁,她抬起垂着的眼眸,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潸然泪下,她肩头微微抽搐着,哽咽道:“不要乱想,你信桃姐姐,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晴风一把拉过桃夭夭的手,带着乞求的音调说道:“莫影被困在这剑里了,他一个人好孤单,我心好疼,我好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他,我想陪他,桃姐姐。”晴风泪眼婆娑,停顿了一瞬哀求着:“你帮我,帮我好不好,我知道,我想起来了,这剑里有你的半魂,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有你的一魄。你的半魂压制住了莫影的魂识,他出不来。你的一魄也压制住了我的魂识,我进不去,我进不去.......我想看看他,想告诉他其实我心里一直有着他。”
晴风的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想一把利器重重的刺人她的心尖,压抑着她的胸膛,感觉苦闷的无法呼吸,她紧紧的回握住晴风的手,眼里全是愧疚,痛苦的唏嘘。
不消片刻,花神的一魄正在从晴风的灵魂深处一丝丝的抽出,散步在茅屋里,织出一副暗蓝色的悲哀。
“不!不!不要,不要出来,回去回去。”桃夭夭眼中满是惊恐,她嘶声裂肺的哭嚎着,“为什么会这样,晴风没有这一魄你就真的,真的.......”桃夭夭说不下去了,她突然明白了,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当她亲眼看到司马祁华刺伤晴风那一刻,就料定她会用自己的灵识去温养晴风的筋脉,灵识与晴风体内就像搭建了一座桥梁,花神那一魄感受到桃夭夭体内的能量后就会顺着那桥梁自己出来。
桃夭夭无论是救还是不救,晴风必然是一死,她突然好恨自己,做人的时候懦弱无力,成了神又怎么样,她想护着的人永远都留不住,无论是哪一世,晴风最后还是死在自己的手里,无论她怎么改变事情的发生轨迹,结局不会有任何变化,她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绝望,认命的绝望。
那绝望一点点的包裹着她,她眼神空洞的看着晴风的生命在眼前一点点的流逝,晴风脸上确扬起幸福的笑颜,晴风用尽最后一刻力气拍了拍桃夭夭的手背,虚弱的喃喃道:“桃姐姐,这个对我来说,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我很开心,我就快可以看到他了。”
黑银剑可能感受到这边的变化,突然猛烈的狂跳起来,在空中不住的旋转还发出银色刺眼的光芒。桃夭夭面如死灰的伸手握住剑神,直到开刃的剑锋在她掌心中,将皮肉划裂开来,她仍然攥紧在手掌中,断线的血色玉珠顺着剑刃滑落在地,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一滴两滴直到一片泥泞黑银剑的躁动才缓解下来,银色的光芒转而变暖变的湛蓝,一股温热的气息将桃夭夭全身包围,可是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寒凉的内心。
随着蓝色的光晕渐渐变弱,黑银剑没有了先前的光彩而是变得铁锈斑斓,绕着晴风的头顶凌空划一弧线,温柔而缓慢的坠入晴风的枕边。
桃夭夭恍惚间看见莫影正牵着晴风的手缓缓的跨过门槛,透明的轮廓清晰又虚幻,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晴风,绾着平整的发髻,眉眼清澈裙角倾泻,好在,今后她不会在孤单,莫影会一直陪伴着她。
桃夭夭痛苦的跪在地上,无声的抽泣着,这么多年,那么多人她珍视的舍不得的,总是离去,那些忘不掉丢不掉的过往,无论是一纵即逝的耀眼流光,还是漫无边际的漆黑夜痕,时空长河岁月变迁,总是不停轮回、徘徊、历历在目。
恢弘的灵气从破旧的茅屋中蓬勃而出,朝着天地一隅漫卷而去,仿佛在茅屋的上空凝结成一个宛若星云般的巨大漩涡,在看桃夭夭眉似墨染肤如雪,眼点鎏金映皓月,挂着泪痕面庞闪烁着如水晶般的温润光泽,好似已然历经蜕变,百炼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