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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只见那岌岌可危的城墙上多了几人身影,一人身穿明黄色龙袍,在战火硝烟中显得格外显眼,另一人顶戴无帽,发髻散乱自然垂下,一身绛红色华服,华服外是重重的枷锁,显得狼狈不堪。

  “司马祁华,想朕一向善待于你,你这个无耻小儿,竟然大逆不道行谋反之事,尔母婢也!瞧瞧,这城墙下是何人?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要弑父杀母!你如何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担下那六亲不认,罔顾人伦之恶名!

  庸王一字一句撞到司马祁华的心尖上,撞的他胸口生疼,他眼眶微红看着大夫人早没了往日华美贵气,此时的她竟然衣衫褴褛,泞泥不堪,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全身上下每一处暴露的肌肤,内里都是已经结痂的血痕。他头脑嗡的一身炸开,被那血痕晃得浑身血液几乎倒流,好像胸膛内活生生跳动的东西,在被人硬生生的剖开,他一字一句恍如地狱修罗,寒凌之际,“庸德路,你把她怎么样了?司马向岚,这可是你的发妻,一生爱你敬你的女子!你是如何护她的?我造反不过两月,传到华京最多一月,她浑身这……新伤..旧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向岚那本是空洞眸光中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忍,两种复杂的情绪杂合在一起,他嘴角轻轻一勾,拖着沉重的铁链往城墙跟上挪动了几步,摇摇欲坠的好像稍作用力就能摔了下来。他静默了半晌,待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固,才缓缓说道:“儿啊!你还记得为父曾经告诉过你一个故事吗?……你母亲一生无错,错就错在她太好了,每每看到她,为父就心生卑愧,那重于泰山的情谊,怎么还都还不清,这一辈子,司马向岚对祁灵儿,没有爱,只有歉疚。那歉疚之心如噬骨之毒,日日折磨我不得安眠,可是你母亲太傻了,无论我如何待她,也不肯离去半步。”

  “所以,她那就是你表达,歉疚的方式!??”司马祁华字字珠玑,每个字眼都是从胸腔随着怒气迸发而出。“还有你,庸德路,少在那假仁假义。她,若是伤一刀,我敬你十刀,你庸家族人皆可放之,若是……”他冷冷的瞥向那排妇人,那一把把正对着她们背后的弓弩。“若是,你敢伤了她性命,我要你整个庸家偿命!”

  “哈哈……哈哈。”庸往桀桀狂笑,他阴森的看向司马祁华,幽幽说道:“好啊!那朕就让人这华京城内的百万城民,共赴黄泉。不是只有你司马祁华才有火药,朕亦备了不少,现如今遍布整个华京城地下,朕若是死了,你们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

  此话一出,庸王身后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僵,恐惧划过面庞。庸王这话,不是对着司马祁华说,其实是在告诉他们,胆敢有异心,那火药引爆,引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庸德路!”司马祁华狠狠的直视面前之人,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喊道。他还未出声,就看见一旁的司马向岚突然凑近庸王,低声语道:“你何必如此?他是你的亲子,为何不认祖归宗传位给他?我如今已是阶下之囚,司马家到我这辈,算是完了。可你不一样,即使他登基,流的也是你庸家的血脉。你认他为子,为堵天下之口,他也不会对你杀之。如今大势已定,你何苦在以卵击石。”

  庸王神色划过一丝异样,他转过头眼中带着疑惑,司马向岚的话他不置而否,未做任何回答,只是审视的看向司马向岚,突然问道:“朕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梦梦的死,嫉恨于我,细想开来,梦梦当年根本就是你害死的?是不是……她临死前,只对你信任有加。而且,她是修道之人,身子骨比寻常人更为强健,生产也一直顺利,怎么会突然气急攻心,心蹙而亡?还有……还有,朕对外一直都没说过,那整个别院侍女奴役都是你下令处死的?朕一直跟你亲厚,你下达之令,哪怕是当时皇家暗卫不知处也不会质疑,只当是朕授意你的。”

  司马向岚没想到庸王突然由此一问,他面色一沉,阴着脸回道:“你知道吗?我恨你,是因为明明你早就知道梦梦死的蹊跷,确从未问过我半句,明明这样一个冷血寡义薄情之人,还终日装的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让人恶心。明明是你将那孩子送至我府,表面上对他疼爱关怀,背地里确小人之心,戒备有加。”

  “是啊!你竟如此了解朕,就该知道朕如此薄情之人,别说从未养在身边的一个私生子,就是朕从小爱护的晨琪,朕亦可抛弃。”说完,他转头望向司马祁华,吼道:“朕给你一个时辰考虑,一个时辰后退出我华京三十里外。”

  司马祁华紧握的双拳发出咯咯声响,他冷冷的看着庸德路,只见对方继续说道:“这是其一,第二,朕要你斩了军中所有主力军将的项上人头。”

  莫影心中一颤,这是在逼主子啊,无论主子选了哪一步,都离那金銮殿上渐行渐远。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嘴角划过一丝无奈的苦笑。他小声的对着司马祁华语道:“主子,莫影愿意带一对精兵,进了华京城,由内部攻破。”

  司马祁华眸色一沉,瞪了莫影一眼,随后带着怒气对着远处的城墙吼道:“庸王,我自愿退兵三十里,但是你先要将我母亲放下!否则,司马祁华宁愿鱼死网破!”

  庸王桀桀一笑:“来人,将大夫人带回宫去,找个太医好生医治。哈哈哈,司马祁华,朕说话算话,朕自当保大夫人性命无忧。不过嘛,等你将你军中将士的项上人头送来,朕自会将大夫人放了,城中火药也会毁尽。你也不用如此看着朕,朕说过给你一个时辰,司马祁华,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莫影看着司马祁华青紫交加的面色,急忙说道:“主子,如今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属下,属下很感激主子的照拂。一直无以回报,求主子给属下这个机会!”

  他不是没有想过,不知处位于皇城下的河道内的暗门,只有他不知处门主以及他和莫影、莫然知晓,那条河道直通不远山涧无名河畔的下游,若是可以由河渡去,直接进到不知处内,就可以从皇城下的暗门出去。暗门直通皇城内,想必现在整个皇宫反而是最疏于防守之处,大夫人被关在皇宫中,只要足够时间必能救回。前世的讯息还让他知道,庸王确实藏了一批火药,引线围绕整个华京城地下穿行,到庸王寝殿的地下暗室中,若是将那引线毁了,那庸王以大夫人,以及整个华京百姓作为把柄的如意算盘就打的落空了。可是,这是九死一生任务,让何人领队,也是他心中迟迟做不了决策,他从心底不愿让莫影去冒险。

  “胡闹!你可知道,你此番一去,等于去送死的。我之前告诉过你庸德路的暗室是易进,不易出,一旦进去石门重下,出来时必须是庸德路手掌放到机关盘上,方可触动,抬起石门。你敢保证,你恰好与他手掌大小一致?”

  司马祁华闭眼垂眸,片刻回道:“你让我如何跟你哥哥,如何,跟晴风交代?”

  莫影心头一颤,他神情落寞的回道:“若今天是我哥哥在,他也会如此选择。若是……晴风……她知道了,定不会怪我,更何况,晴风一直爱慕夏门主,本就是我单恋于她,如此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记,反倒也好。”

  司马祁华看着身边稀稀疏疏缓缓后退的大军,从刚才的勇猛高涨,再到如今的士气低沉,心头一紧。他对上莫影那眷念情深的眸子,刚欲开口回答,就见夏客从后方匆匆跑来,他一身白盔铜甲毫无先前的明亮,上面被染了厚厚的一层炮灰,他上来就是重重的给了莫影一拳,说是一拳下手并不重,但连战疲惫,已经负伤的莫影还是被捶的一踉跄。

  “逞什么能?看你这一身伤得,我不一样,一直跟着火炮军,就没下场热过身,你那馊主意我替你去完成。还有,别再说晴风暗恋我的事情咯,你这个榆木疙瘩,木头脑袋。”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莫影呆呆懵懵的,只反应过来前半段:“用不着。主子,莫影提的办法,自是应该由莫影完成,请主子下令,别理他。”

  “哎?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都说了我有办法,你别掺和了,更何况那暗门直通我不知处的水火门,到了皇宫后我又会易容,怎么说都比你适合。”

  莫影后知后觉,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夏客说自己是榆木疙瘩是何意思,不过当下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因为心急涨红了脸,准备抢话。就见司马祁华看下夏客,神色中多了分笃信和歉意,“夏客,你当真想好了?”

  说这话时,他们没在意的是夏客紧跟身后的一个文弱小兵,往日的文静内秀的样子此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骇到吓人的眸子。

  莫影听着话头,在一旁连忙嘀咕道:“主子,主子……”

  “好了。”司马祁华一个冷眼瞪过去,呵斥道:“好了,这不是耍江湖义气的时候,夏客确实比你合适。你若是去,完全就是送死。若是夏客去了,虽是九死一生,但有一线生机。”

  莫影一愣,他面色不解,又有些不甘的赌气道:“主子,属下不明。”

  “你明不明,不要紧,只要有人明白就行。”司马祁华几个字轻描淡写他耳边轻声带过,同时他不动神色的环顾了下夏客四周的士兵,好像都是无意之举,其实仔细的观察着身后个人的神色变化。

  莫影看在眼里,顿时明白了。主子这是在拿夏客的命逼董晚现身。若说夏客的易容术是仿其貌,那董晚就是承其神。若是他想学一人,那仿照的不止是外貌,甚至能将对方的一颦一笑,走路姿势,说话语气都能学的七八分相似,就算是在亲近的人都辨析不出。

  “青木派不止医药双绝,擅长易容,更对奇门遁甲、机关术也是甚有研究,若是莫影你去了,只能被关在里面乖乖等死。可是夏客去了,说不定可以破解机关,逃出生天。说到这.......”司马祁华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才缓缓说道:“我记得董晚对此道更是精通,这样看来你那师弟很多地方都强于你啊。”

  夏客双颊一红,眉眼中尽是没来由的自豪,他憨憨一笑说道:“谢主子夸奖。夏客学艺不精,很多地方确实都比不上他。不过,此番夏客一定会尽力,不会让主子失望。”

  司马祁华神色严肃,他上前重重的拍了拍夏客的肩膀,与他视线平齐,柔声说道:“不要唤我主子,董晚唤我声兄长,你亦如此。此去,保全性命为首要。”他神色不忍的避开了夏客闪亮的眼眸,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你挑几个信得过的精兵随你一同前往,我会尽量将庸王拖在这城门处,给你们争取足够的时间,回来!”

  “谢主......谢兄长。”说完,夏客环顾了圈四周,尽然生出不忍之心,他知道此次一去九死一生,谁将儿郎真愿将生死抛诸脑外,陪他去送死呢。想到这,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对着司马祁华说道:“夏客擅长易容,可以一人前往,人多反而不利。”

  司马祁华闻言微微一愣,他知道夏客心中所想,刚欲开口,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这声音满是急切与怒气,明明说话之人不过是个青葱少年郎,但是那语气就好像是千帆过尽,有着与少年郎格格不入的沉稳与戾气。

  夏客身后的小风突然冲向夏客身前,低沉的吼道:“你一个人有三头六臂吗?”

  这句说话,小风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面色一沉,哑然片刻,又带上了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神色,讪讪的垂下头,对着司马祁华解释道:“将军,属下敬重夏统领的为人,自愿跟随夏统领一同前往。”

  司马祁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不易察觉转瞬即逝。他好似有些为难的问道:“你叫什么?可想好了?”

  “小风?”夏客惊讶的出声:“你.......”

  小风打断夏客的话,对着司马祁华立刻回道:“启禀将军,军中同僚都习惯唤属下为小风,小风自由父母双亡,街头流浪,是承蒙几位同乡大哥照拂,才得以参军入阵,小风虽然不才,但颇为擅长暗器,还会些轻功,弓箭射的也准,军中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小风保证,绝对不会拖夏统领后退的。”

  “好,既然如此,此番就拜托你了。有你在夏统领身边,本将也颇为放心。”

  小风抬眼正对上司马祁华那清亮透彻的眼眸,好像对方可以将自己看的透透的,把自己全然暴露在注视之下。

  夏客一脸感动的上前一把拿过小风的手,一副老大哥的派头,对着小风郑重的说道:“你既与我同患难,今后你我就是过命兄弟。此次一去,夏客再次起誓,定会护你平安归来。”

  司马祁华不动声色的嗤笑一声,对着莫影嘀咕一句:“你们啊,真当都是榆木疙瘩,木头脑袋。”

  莫影........怎么有种无辜躺剑的感觉。

  “什么?!!”奔波行驶的战马上传出莫影高亢激动的声音。

  “你要吼的人尽皆知吗?”司马祁华漠然的看向他,有些哭笑不得。

  莫影连忙压低声响,闭上因为惊讶睁到老大的嘴巴,咽了口口水,好像才回过神来。“主子,您是说,小风就是,董门主?这董门主的易容之术,真是出神入化了。之前,您说董晚在军中,但属下真是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一直跟在夏门主的身边,怪不得呢,对夏门主照顾的那么....那么细致..哦,.怪不得,主子方才说,我和他一样都是榆木疙瘩。这么明显,夏客竟然都没发现吗?”

  “既然明显,你方才那么惊讶干吗?”司马祁华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揶揄道。

  “如此甚好,不知处董门主,精通机甲机关术,天下第一,有董门主在,他们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的归来。”

  司马祁华闻言眉眼划过一丝释然,安心之色,他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愿吧!”日落西山 ,残阳如血 ,司马祁华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晚霞满天 ,对着莫影继续说道:“我们要给他们拖延时间,若是退的太顺当,反而不利。传令下去,留部分军队退到华京十里外,十五里外,二十里外,二十五里外,如此类推。让他们发现端倪,心生猜忌,才会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迎敌上。”

  风卷流云去,天际漫无边。就在司马祁华说这句话的时候,苍茫天际的尽头之中,夏客和小风(董晚)的身影穿梭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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